第5章 看守所
“在这里签字,对照那张用品清单,不能带入的请拿出来由我们暂时保管,等出来再还给你。”
来人沉默地点点头,没有摘下手套,麻利地签下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后将回单递进了窗口。从进门到现在,除了自报家门并拿出介绍信外,他始终沉默着,全程没有一句废话。
在他对面,盛泽市看守所的大厅窗口,副支队长张一洋一边核对来访人员信息,一边麻利地将对方的私人物品放进保管箱。然后他叫来值班民警,引着来访人员去会客室。
正是早上8点,交班的警员小刘刚刚坐下,嘴里还嚼着糯米饭团。他拿起访客登记表一翻,不由呼出声来:“赵剑锋?是赢州市公安的主检法医赵剑锋吗?”
他迅速抬头,伸长了脖子朝男人远去的方向张望。
“是啊,你认识他?”张一洋奇怪了。
“也不算认识,听过他几堂课,前年赢州公安条线在我们学校做了一次巡回授课,”小刘是前年刚从刑警学院毕业的新兵蛋子,从基层派出所分来看守所才没几天,“不光他,其他条线上的几个老师都来了,刑侦的、经侦的,连着给我们上了好几天的课,超精彩。”
张一洋无奈一笑:“那你知不知道,他这次是来探望谁的?”
小刘一脸茫然。
“谁?”
室内的灯光很暗,如审讯室一样幽深,唯有墙角白炽灯那一点点光亮,忽明忽暗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赵剑锋坐在会客室的木凳上,右手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这是他陷入沉思时下意识的动作,通常当他停止敲击时,脑海中就已对尸检结果有了结论。然而此刻,他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他驱车两小时来见的人。
2017年1月3日晚11点08分,赢州市市民还沉浸在新年元旦假期时,峡口街道派出所接到匿名电话,声称辖区内18风情酒店8219号房间正在发生一起迷奸案。
几天前隔壁的盛隆市刚发生了一起恶性迷奸案,作案者在酒吧里寻找单身女性下手,趁其去厕所时在酒杯中下药,将对方迷晕带走并实施性侵。由于影响极其恶劣,盛隆当地警方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因此,此次峡口派出所接报后高度重视,所长吴志勇亲自带三名警员第一时间赶往案发地,并顺利将嫌疑犯抓获。
幸运的是,可能由于警方及时出警,再加上受害者在自知危险降临时的一记神来之笔,嫌疑犯还来不及实施性侵就昏迷了,被警方抓了个正着。然而,根据内部流出的消息,这起案件看似简单,个中过程却着实有些离奇。
首先是那通报案电话。警方事后查证,报警电话并不是110指挥中心转接到辖区派出所的,而是直接打到了派出所的座机上,这种情况并不常见。而且,报案内容也非常奇怪:“你好,我要报案,成兴路18风情酒店8219房间正在发生一起迷奸案,你们赶快赶过去。”还没等警方回复,电话就挂断了,报案者一句话说明了时间、地点和案件性质,却没表明身份。事后警方再次致电时发现该电话已停机,手机号也是没有经过身份登记的一次性电话卡,可以说没有留下任何追查线索。
其次,当警方进入房间时,预想中的场面并没有上演,一对男女却各自以奇怪的姿势昏迷在房间的大床上,均是衣冠不整,但又好像没发生实质性行为。听到屋内有动静,女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后开始声音微弱地求救和啜泣,好像不明白刚经历了什么。警方随即在那个不省人事的男子身上,搜到了些许装在密封袋里的蓝色药粉,虽然头一次见下药的人自己也昏迷的,但当务之急是将这名浑浑噩噩的嫌疑犯押回派出所审问。
最后,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迷奸未遂者的身份。这位一脸茫然、疲倦和不知所措的倒霉嫌疑犯,居然是赢州市经侦支队的警察,杨霖。
人民警察在宾馆迷奸少女,这种闻所未闻的恶性事件居然就发生在本市,尽管真相尚未查清,但它自带的敏感性绝对可以快速引爆公众眼球,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为此,市局领导尽了最大努力遏止案件进一步升级发酵。而由于本案的嫌疑人杨霖两年前曾任赢州市市局经侦支队副支队长,身份特殊,警方采取了异地关押的措施,将杨霖押往盛隆市看守所。
赵剑锋回忆着目前能够打听到的所有信息,在心中推演可能的突破口在哪儿。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声音。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知道,那是镣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探视间的门开了,两个民警押着一身橘黄色囚服的杨霖走了进来。他身形佝偻,一步一挪地挨到桌前坐下。
赵剑锋脸上没什么变化,内心却微微一颤。几天没见,杨霖消瘦了许多,满脸胡茬,头发蓬乱,额头和脸颊上的瘀伤清晰可辨。有的发紫,有的发青,右侧脖颈上甚至直接来了一个口子。
这些伤是在不同的时间落下的,看来这家伙在里面没少吃苦。
“要不要我跟所长打声招呼?”赵剑锋自己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他对杨霖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搞关系、拉帮派不像自己的处事风格,但看着自己兄弟在看守所里受苦,他心里不免生出一阵愤懑。
“不用,有两个家伙认出我是警察,”杨霖摆了摆手,面露苦涩,“看守所里吃点苦头,正常。”
“栽了?”漫长的沉默后,法医开口道。
“栽了。”杨霖静静地看着赵剑锋,后者也静静看着他。
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多日来的困惑和不解,面对黑夜和狭隘四壁的迷茫与恐惧,还有时时需要提防的拳脚,都在见到来人的这一刻迎风化解。
杨霖的笑让赵剑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在他看来,杨霖虽然满脸是伤,形容枯槁,甚至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但这一刻他的两眼依然闪着亮光。果然,经历了过去的大风大浪,杨霖已经没那么容易被打倒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赵剑锋面无表情,“迷奸?你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重了。”
杨霖被赵剑锋逗乐了,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刚被押的时候还有点蒙,但这两天我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遍,算是理清些头绪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被人算计了呗。”回忆起那天的事,杨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这是个圈套。”
赵剑锋自然明白,以杨霖的品性断然做不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他眯着眼睛等待下文。
“有人把我约到了红磨坊酒吧,说有条重要的线索给我,但是,”落魄的警察摸着胡茬,声音有点哑,“我到了那里,人没来,却遇见了这档子事。”
“不是18风情酒店吗?什么线索?”赵剑锋有些狐疑,他不记得这家伙最近参与了什么大案要案,除非……
黑暗中,她感到手腕上一阵冰冷的寒意。
她疲倦的触觉神经逐渐紧绷起来,努力伸展着蜷曲的前臂,张开手去触碰黑暗中未知的空间。虽然意识很模糊,持久的晕眩和疲惫让她连睁开眼都如此费力,但她还是感觉到了手腕上的冰冷。
不是早已过了发病的危险期了嘛,为什么又把自己固定在病床上?而且固定的方式怎么这么奇怪,手腕处传来的束缚感不像是塑料的尼龙轧带,而更像是……手铐!
手铐!
她心里一惊,一时间,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努力睁开眼,却被一股更深的黑色所笼罩,那股黑色不像暗夜里隐约可见轮廓的黑暗,却像是被裹挟着失去感官判断的阴霾,伴随着太阳穴四周持续的紧绷。
对,她记得,有人用黑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恍如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窟,她感觉自己的手在不住颤抖。
“这是哪里?我在哪里?”
床沿是木质的,上面也没有呼叫用的按钮,她确定,这不是医院的床。
应该继续像在医院一样装疯卖傻,还是应该……?只犹豫了几秒钟,求生的本能便战胜了心底的伪装,在彻底和未知的黑暗面前,所有的面具和伪装都是徒劳的。
“救命啊!救命啊!”她撕心裂肺地喊着,长久的黑暗让她陷入了彻底的恐慌,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未知的空间里有怎样的危险在等着自己。
她想逃离这一切,想要到有光明的地方,于是她剧烈地挣扎起来。
“别挣扎了。”一个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她吓得惊叫一声,从刚才的迷迷糊糊到现在几分钟过去了,她丝毫没察觉这个屋子里有人。
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湿润,低沉,伴着某种阴森和恐怖的气息,是那种不伤及皮肤,却触及灵魂的声音。
“怎么,连我的声音都不记得了?”那声音依然温润,“你瘦了,瑶瑶。”
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记忆,她一下子记起来了。
那些缠绵而忘我的岁月,那种自以为找到天堂的欢愉,那间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屋子,流淌到脚踝、滴落地面的鲜血,以及之后惶惶不可终日的漫长伪装……
她的胸口随着呼吸剧烈地起伏着。
“是你?”
她失声叫了出来。
三天前,赢州市长海路闹市区,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大批青年男女怀揣着兴奋和对新年假日的最后期许,涌进了街口那间华丽的酒吧。
红磨坊酒吧是赢州市远近闻名的一家高档夜场,店名取自妮可·基德曼主演的著名歌舞电影《红磨坊》。这里品质优雅,环境宜人,别具一格的装饰和个性张扬的气氛,都像极了影片里19世纪末那个不夜城般的梦幻花都。
杨霖坐在吧台上,警惕地看着舞池里一对对忘情欢愉的男女,他面前放着一小杯无酒精莫吉托。在点这杯冰饮前,他已经就这饮料是否含酒精跟服务生确认了好几遍,甚至在饮品上来后,他还凑在杯口细细闻了闻,然后才放心地小口抿起来。
他紧张而滑稽的动作,让边上的服务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这个留着蓬乱长发和两撇胡子的颓丧大叔,眉宇间都是沉默甚至高冷的阴郁范儿,却居然像第一次来夜店一样,举手投足都是生疏。
杨霖看了看手表,已经10点半了,属于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暮色映衬下,酒吧似乎更喧闹了,外面是凛冽的寒风,屋内却是夜猫子们热情如火的天堂。动感十足的音乐让酒吧熠熠生辉,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或纵情豪饮,或相拥而舞,享受着属于夜的欢愉,一些形单影只的则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意味深长地盯着身边的一切。
这让杨霖想起初入职场那年,跟师傅去上海一家高档酒吧调查偷税案的经历。
那间酒吧是某位港澳明星开的,常有知名导演或编剧来光顾。夜色光影里,很多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少女坐在吧台上,或抿着小酒,或轻抚长发,有的甚至用舞会面具遮住半张脸。但无一例外,她们都有一双贪婪的眼睛。这些消息灵通的女孩在这里守株待兔,期待某一晚能钓到一两个知名人物,一番辛苦,各显神通,然后开启自己苦涩而漫长的明星进阶之路。
“帅哥,抽一张吧。”忽然,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是一位穿黑色兔子服的女服务生,两只长长的兔耳朵俏皮地耷拉在脑袋上,制服裙却短到腰际。
见杨霖有些愣神,制服美女莞尔一笑,向前一推手中的盘子。盘子上是一叠卡片,呈弧状摊开,像一副扑克牌。“本店特色环节,运势抽签。帅哥,参与一下嘛,要是抽中了免单卡,今晚就能无限畅饮了哟。”女郎甜甜的笑意溢满脸颊。
又是这种噱头。杨霖无奈地笑笑,伸手在托盘里随便捡了一张递给对方。
女郎接过来瞧了一眼,不由双眼发亮,她把牌翻过来给杨霖看,上面是四个桃红色的大字:
“命犯桃花。”
“帅哥,看来今晚有艳遇啊。”女郎俏皮地朝杨霖吐吐舌头,正要再说,应该是听到后台有人喊她,便扭着腰肢离开了,只向他丢下一个妖媚的笑。
杨霖顺着她离去的方向,瞟见酒吧的挂钟不由一阵烦躁,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时间流水般逝去,已经10点43了。那个电话约他来这里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我有你想要的消息。”
收到这条短信是在一天前的凌晨。杨霖和各种资料奋战了一晚上,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这条匿名短信让他顷刻间睡意全无。
想要的消息?他想要的?他犹豫了许久,还是郑重地按下了拨号键。
“你好,哪位?”
“杨警官吗?”对方的声音显然是经过处理的,有点低沉,听起来应该不是年轻人。
“我是,您哪位?”杨霖顿了一下,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里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我想查的案子多了去了,我哪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杨霖的声音有些不满,在敌暗我明的电话交锋中,他必须流露出某些情绪才能获取对方更多的信息。
“呵呵,前两天,市精神病院一个女病人失踪了,她叫李梦瑶,对吗?”电话那头传出两声冷笑,恰到好处地戳中了杨霖的心窝,他淡淡地接着道,“而我恰好在场。”
杨霖的心呼地被揪了起来。
他是在2016年12月29日下午4时许得知李梦瑶失踪的,那几日,市精神病院上下正在进行一年一度元旦会演的最后彩排,根本没人注意到那位病情日渐稳定的病人,是什么时间离开病房消失不见的。
警方后来询问发现,除了前一晚入睡前和当日上午例行查房的护士外,并没有其他人见过李梦瑶,直到当天下午1点半左右,本该接李梦瑶去门诊大楼做检查的护士发现李梦瑶不在病房,再三查问才确认她真的失踪了。
于2015年5月住进来的李梦瑶,过去七年一直是兴庆银行的员工,同时也是2015年3月凌晗自杀一案的重要目击证人。在案发当天,正是李梦瑶执意要求打开空中花苑小区1幢3606的房门,凌晗的尸体才得以重见天日。作为凌晗的同事和曾经关系亲密的室友,李梦瑶是如何知道凌晗可能出现在那间房子里的,一直是个未解之谜。因为发现同伴的尸体惊吓过度,再加上随后的流产,李梦瑶一直神志失常,住院直到现在。
杨霖一直不相信凌晗是畏罪自杀的。在江源回来后,二人的合力协查让整个事件逐渐有了眉目,而其中一个重要疑点就是,李梦瑶明明是案件的重要目击证人,却从案件的第一手报告上消失了,仿佛被人刻意隐藏了起来。现在,李梦瑶不早不晚,偏偏又离奇失踪了,这让杨霖越发肯定其中必有蹊跷,所以第一时间便去了现场。
李梦瑶的病房陈设如常,没有任何被翻动和打斗的痕迹,洗漱台上的牙刷和毛巾也都是湿润的,加上李梦瑶病情的特征,于是有人推断她是不是病情复发,自行从医院出走了。好在,从床头柜里找到的一张卡片,总算让杨霖觉得有了那么点收获。
TO Y:
If you start me up, I will never stop.
一旦你让我开始,我便不会停止。
这句出自滚石乐队歌曲start me up的歌词,看似无厘头地被印在一张精致的卡片上,没有落款。
杨霖并不了解滚石乐队,也不清楚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但他清楚地记得,他的银行朋友念高中时,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摆的就是滚石乐队的唱片。如果卡片里的“Y”代表的不是自己,那么……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
鉴于失踪当日上午查房的护士曾见过李梦瑶,核查的重点时间段是29日上午9点至下午3点。对着病房的走廊是装有监控的,但警方调取了监控才发现,从28日下午开始,那只监控探头恰好被医院布置的元旦用气球给挡住了,气球上还有一小块双面胶,不偏不倚地遮住了摄像头。
幸运的是,杨霖终于在一楼电梯口的监控中发现了玄机,有一个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子,推着一辆载有病人的推车从通道消失了。李梦瑶真的被人劫走了,问题是谁绑架了她?会不会是自己和江源的调查已然打草惊蛇?
还有今天可能给他爆出更多细节的那个人,他究竟是不是目击者……
杨霖知道孤身前来探虚实有点冒险,但他暂时顾不得了。
他抿了一口莫吉托,企图在喧闹中理清思路。突然,他感到脑后生风,还没等转过身来,一个黑影朝他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双臂有力,喘息剧烈。
一时间,在警校练就的擒拿手让他本能地握紧了拳头,却没有做出制伏对方的下一步动作,长长的发丝扫过他的脸,浓郁的芳香浸满了他的口鼻。他突然意识到,此刻紧紧抱住他的,是一个女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霖终于挪动了一下身子,准备开口。
“别动!”女人开口了,她的声音并不美妙,有点低沉,却透着一种娇怯的恳求之意,“有个变态已经跟踪我好一会儿了,我甩不掉他,才被迫进来的。”
“跟踪?”杨霖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在求助。
“别害怕,我是警察。”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又咽了回去。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瘦高个,穿黑色羽绒服的,”女孩仍然抱着他,语速极快地说,“看到了吗?”
杨霖向门口望去,很快便锁定了一个男子,他鹰隼一样的眼睛正探寻着酒吧的每个角落。“看到了。”
“别回头,别松手,好吗?假装是我男朋友。”女人逐渐退去了慌乱,稳住情绪,双手却更加坚定地搂住了杨霖的脖子。
杨霖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男人的目光终于探了过来,看到杨霖似乎一愣,然后眯起了眼睛,终于悻悻地皱着眉头离开了。
杨霖不由自主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好了,人走了。”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女人松开了他,也长长地舒了口气。“哎,吓死我了,好不容易下班准备回家了,没想到碰上个跟踪狂。”她把目光投向杨霖,半是解释半是歉意地开口。
女孩梳着一头漂亮的大波浪,鹅蛋脸,皮肤白皙,大衣下是黑色制服与白衬衫,笔挺的西装裤,一双细高跟皮鞋。应该是刚刚下班的白领吧。
“谢啦,你的肩膀真结实。”女孩率性十足的一句话,伴着捶向自己肩膀的手,倒让杨霖有些不知所措。
见杨霖不搭话,女孩潇洒地一甩长发,伸出了手:“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莫怡婷。”
轻盈的香气再次灌入杨霖的口鼻,让他有些恍然。他握住了女孩的手,干巴巴地回应道:“你好。”
女孩很自如地和他攀谈,举手投足间的率性,让他涌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眼前的女孩有点像一个人。
后来,他好像听到女孩说:“我请你喝一杯吧,你想喝什么?”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接下来那条信息的发布者随时会来。
“什么都可以。”
他好像说了这句话,又好像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