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天堂到地狱

“怎么回事？”军医瞬间张大了嘴。

高级军医走了过去，盯住了幻光屏，脸色突然间变得极难看。

“会不会是虫卵或仪器有问题？”高级军医问。

“不可能。”控制电脑的军医摇了摇头，“一切都很正常。”

“可这……”高级军医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梁隆快步走了过来，盯住了幻光屏。他在看，但只是看而已，并不懂自己看到的那些红绿条条和数字有什么意义。

“近战战斗虫和他也不匹配。”军医有点犹豫地说。

椅子上的沈征心往下一沉。

这是怎么了？远程攻击的战斗虫与我不匹配，近战的也不匹配？那我这高达98的适应值到底算什么？

难道一切美好的前景，只不过是一场梦？

“怎么会这样？”最先来抢沈征的卡特斯低声嘀咕。“难道是最初测试时的仪器出了问题？”

“我们刚才拼命抢的这个小子，究竟算个什么？”第一编队的队长问第二编队队长，后者皱着眉，没有发表什么感想。

“也许他是控制类的天才？”梁隆问。

“对，赶快找控制系的虫卵！”高级军医立时叫了起来。

光有强大的战士是不够的，还要有各种强大的工具，从单兵战车到宇宙战舰，都是需要驾驶员的。而虫科技带来的驾驶技术是无与伦比的，完全可以做到一人控制一艘巨舰，指挥各处如臂使指。

如果沈征是控制系的天才，能与宇宙巨型战舰完美结合，那也可以做为兵中精英――虽然那与真正的超人战士相比，仍是逊色。

一番忙碌之后，控制类虫卵盒被装入了蛹形仪器中，一切依旧如之前一般运行着。幻光屏上的数值不断变化，军医紧张地注视着屏幕，心情随着数值的变化而起落。

“这个……仍是不匹配。”最终，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不匹配？”新兵们也愕然了。适应值达到98的史上最强，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没用的废物？

不错，确实是废物――军队扩军是因为需要战士，需要能上战场与虫类对抗的超级勇士。如果不能满足这一要求，那么就是废物，是不被人重视的杂务兵。

“不是说他是天才吗？”“太意外了，这么说他只是一个骗子？”“对，一定是用了什么违禁的手段，造出了那种假数值！”“骗子，太可耻了！”“可恶的家伙，刚才还给我签名呢！什么东西！真不要脸！”

沈征的脸色苍白。他忍不住抬头看着这些人。就在方才，他们还包围在自己的身边，一脸崇敬地向自己要签名，可就在一瞬间之后，他们就突然换了一副嘴脸。

我何时曾欺骗过你们？是我要给你们签名吗？

大起大落，让他突然间从天堂掉入了地狱，但也让他明白了什么。他看着这些冲他瞪眼睛的人，牢记着这种令自己痛苦的表情。

“闭嘴！”梁隆冲那些新兵大吼一声，吓得他们一哆嗦。

“不论如何，他都是你们的战友，是我狼牙军团中的一员。战友之间要团结友爱，你们这算什么？”他对众新兵怒目而视。

沈征看着梁隆，心中充满感激。

“太令人失望了。”但四位编队长中的三位都在摇头。“我们竟然为了这样的废物争了半天，真是好笑！”

只有第二编队长，那位拥有沉静平和气质的黑发男子，只是看着沈征轻声叹息，目光中流露出的是同情，是在为他感到可惜。

“难不成这98的适应值，完全是一个错误？”梁隆皱起了眉，低声自语。

“还要继续吗？”军医问。

“继续吧。”梁隆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军团长的离去，预示着这位本来万众瞩目的明日之星，已经被军团完全放弃了，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光芒，注定要变成一个连普通战士都不如的――废物。

叹息声中，四位编队长也离开了。

“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废物！”有新兵叫了起来。

“军医，把他踢到步兵梯队里去吧。”有新兵叫着。

除了超人般的植虫者外，军队中更多的组成部分就是步兵队。这支部队中的士兵只是普通人，装备大威力步枪，作为植虫战士的辅助，完全是炮灰部队。那些在适应值测试中被淘汰的少年，就是被安排在这支部队中，充当炮灰。

当然，他们的待遇也很差。

“我还有机会！”沈征咬着牙，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那些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人。“不是还有医疗系的虫吗？”

“他说得对。”高级军医点了点头，“拿医疗系的虫卵盒来。”

“别浪费时间了。”有新兵喊着。

“是啊，为了这种废物浪费宝贵的能量去做测试，太不值了。”有新兵叫着。

“你们够了吧？”突然间，一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新兵大喝了一声，他皱着眉，“刚才围着他巴结的是你们，刺破围着他骂人的也是你们，他要求你们巴结他了吗？他甚至没说一句话！你们现在这么骂他，算什么英雄？”

他横眉立目，气势威武，以正气压服了那些小人。新兵们不出声了。

“继续进行测试。”高级军医看了看那个新兵，低声下了命令。

沈征望向那位新兵，发现那是一个圆脸的年轻人，看样子比自己还要小一些，脸上还带着些稚气，不过眼神中有刚毅、有正气。

他向对方投去感激的目光，对方却有些羞涩地摇头一笑，仿佛刚才那个威武的少年并不是他一样。

“终于匹配了！”幻光屏前的军医这时突然发出一声欢呼，“匹配度极高！看来这小子是个天才的军医啊！哈，看来我们会有一个强大的竞争者了。”

“也算好吧。”高级军医笑了笑。

万幸！沈征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能成为植虫者，就等于是成为了高级战士，就可以拥有相对较高的待遇。而更主要的是――就可以申请士兵基金的求助。

就可以救妹妹！

“进行下一步的测试，检查其匹配的医疗虫类型。”高级军医下令，于是军医们又忙了起来。

“这数值……”一阵分析后，控制电脑的军医又皱起了眉，“是筑基虫。”

“筑基虫？”高级军医也惊讶了，“怎么会是……这种东西？”

“原来是位保健师啊！”有新兵冷笑起来。

“筑基虫？这么垃圾？”有新兵摇头撇嘴。“果然是个废物！”

筑基虫是一种奇特的虫子，它的能力不是救助受伤者恢复健康，而是让健康者的身体逐渐地变得更好。当然，这种“更好”的效果很一般，基本相当于天天吃营养品和锻炼身体。

“军官也需要保健。”高级军医叹了口气，“开始进入植虫吧。”

那位为沈征说话的圆脸新兵，带着惋惜的表情看了看沈征，又不忍地低下了头去。

只要能成为植虫者就好。

经历了天堂与地狱变化的沈征如是想。

已经够了。我参军的目的是士兵基金，是救妹妹。只要是植虫者，只要立过一两次军功，我就可以申请足够医治小影癌症的救助金！

已经够了。

真的够了吗？他看着那些新兵，想着之前他们说的话，一种屈辱感在蔓延。

军医叹息着，按下了电脑按键。一阵剧烈的痛苦从注射针上传来，沈征感觉自己的身体中仿佛突然挤进了一个庞然大物，在拼命地与自己的肌肉、骨骼、内脏争抢着体内的空间，将自己所有的器官全挤破开来。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位新兵会那样激烈地挣扎。

痛苦吗？痛苦吗？

他睁着眼，看着眼前那些充满鄙夷表情的脸；看着那些方才还神情激动，但此刻已经因失望而面色冰冷的军医；看着那扇方才打开时为自己带来高层的关注，如今却紧紧关闭，如同封锁了他美好未来的门。

痛苦吗？痛苦吗？

和心里的屈辱相比，这些算什么！

他的身体颤抖着，但他没发出半点声音，也没做任何的挣扎。他体会着那种身体每一寸肌肤被撕裂的感觉，强忍着。

皮肤似乎在裂开，就像有一百个人，用一百把并不锋利的小刀，正在他身上一百处地方用力地割着。

他强忍着。

内脏似乎已经被粉碎，又似乎是全扭曲成了一团，血液仿佛要冲破血管，从全身各种往外喷。血管承受着压力，生出剧烈的疼痛。

他强忍着。

而突然间，一切的痛苦都结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觉，如此强烈地充满他的全身。在那一瞬间里，他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阵浴火重生。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强所未有的轻盈而又沉重；柔软而又坚实。

“完成！”控制电脑的军医惊呼一声，“百分百的完美匹配，不用使用调节能量场。很好，也很可惜。”

很好，也很可惜。确实。如此完美的匹配，却是匹配了一只拥有保健功能的筑基虫。

如此完美与虫相匹配的植虫者，却只能当一位保健师。

与此同时，在离狼牙镇数百公里的公路上，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正在快速地前进，厚重的装甲车中坐着沉默的战士，每一个都是出色的植虫者。

二十辆车，保护着一辆重甲卡车向前移动着。

突然间，无数的虫鸣声在道路两旁的山林中响起，汇成了一曲恐怖的死亡之音。紧接着，上千只长着漆黑甲壳、枪刺般利肢，长达两米的八足巨虫，从林中如潮水一般冲了出来。

“虫潮来临，虫潮来临！”

警报声在二十辆装甲车的通讯装置中回荡，二十辆车立时停了下来，将重甲卡车保护起来。

厚重的车门打开，每辆装甲车上都跳出十名面无表情的战士。他们的目光如刀般锋利，身躯挺直如同万年不倒的山峰。

虫潮瞬间而至，两百名战士看着这千只巨虫，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猪羊。

“动手。”通讯器中，传来最高长官的命令，两百名战士突然间发动起自己的力量，有人从手掌中生出刀刃，有人从臂上伸展出长枪般的尖刺，更有人抬起手来，将无数光芒发射出去。

刺耳的尖叫声、利刃与甲壳的磨擦声、虫体的破碎声……

在许多的声音响过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两百名战士傲然挺立，身上沾染了或多或少的紫色虫血，但却没有一个人流出半滴红色的人类血液。

千多只巨虫形成的虫潮，在如同高山巨堤一般的人类战队面前，土崩瓦解，无一生还。

“继续前进！”通讯器中传来最高长官带着嘲讽语气的命令。

车队继续向前。

而就在这时，大地突然颤动起来，上百只巨大的甲虫破土而出，将车队包围。

两百名战士再次跳出车外，与甲虫搏杀。

但这次，终于有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