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是一只小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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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华东传媒公司总公司的主面试官，我叫胡老。
其实我也没多大，我才四十六，只能说是不年轻了，但也不是很老，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忆曾经的事，可是我遇到了他。
今天，我面试到了一个学员，他带着黑眼圈，身高应该不矮，至少比我高，但身板很小，还有点驼背，按理说这是今天面试的艺术生里最没有气质的一个了。
但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一年前刚失去双亲，悲痛过度导致的吧。
他和我一样，都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而且都是曾经的第一，呵，想当年，我也曾经和他这样意气风发的面对面试官吧。他，不禁让我想起了我的故事。
我没有背景，真的没有一点背景，我能走进中央音乐学院，全靠自己的努力，那年高考，我考了多少分来着？
唉，人老咯，记不清了。
但我记得应该是全省第一。
我真的很努力，现在回想起来，总会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疯狂了，真的太疯狂了，我的出身一般，但我总能在不错的学校上学，因为从初中开始，我每天都在凌晨四点起床，晚上十二点才上床，我的房间里贴着中央音乐学院的海报，海报上画着学院的正东门，也是最大的一个门。
对于我来说，那比卢浮宫的大门更有魅力，那是通往艺术殿堂的大门。
初中时，我就立下了进入这个艺术殿堂的目标，于是我吃着青菜啃着馒头，把生活费攒下来，去网吧学习乐理，呵，这可能是我身高只有一七零的原因吧。
所以我喜欢买增高垫，买各种各样的增高垫，这是我的短处，我想遮住它。
所幸，我上了个不错的高中，很不错的高中，但当我踏入班级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熟人，他也看到了我，微笑着向我打招呼。
他是我初中的同桌，一个身上有纹身，吃喝嫖赌抽样样都会的“全才”。
我不敢相信，因为在我的意识中，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来我早起晚睡才博出来的高中！
后来我明白了，他配。
这是我高二明白的道理，从他脚下的，我高中才知道名字的鞋子里明白的；从他每天上下学有仆人开着迈巴赫接送里明白的。
我曾经一直以为那仆人是他的父亲。
我明白的那一天，也是我改变的那一天。
我开始不再那么乐观，我将自己封闭起来，我拒绝社交，拒绝交友，拒绝恋爱，唯一让我生存下去的目标，是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床头的那张海报，在我的那段灰暗世界中，那是我唯一的光。
我不聪明，但我懂得并做到了一句话——笨鸟先飞。
我真的非常努力，我的高中三年里，我只给自己三天的寒假假期，那三天我和和父母一起好好看春晚，好好吃年夜饭，好好聊......哦不，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题了。
我是高中中最不受待见的那一批人，家境不好，人也一般，封闭自己，除了有成绩，其他一无是处。
我成了书呆子。
但我并不在意，只有成功路上总会有坎坷，别人的匪议，我无所谓。
可生活太难了。
高三下学期，我的母亲检查出了癌症晚期，为了救治她，我辍学了。
高中很好，也很贵。
我只能靠自己学习。
罢了，反正我从来都是自己学习。
终于，我踏入了那个通往音乐殿堂的大门。
终于，我的母亲没有看到我的录取证书。
生活真的太难了。
不知道那句话可不可以用到这里——一将功成万骨枯。
为了梦想，我付出了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我带着悲伤和兴奋，迎来了崩溃。
在大一的某一天，我在校园厕所里又看到了那位“全才”，他在跟着一帮“兄弟”把一个戴着眼镜的同学堵在墙角。
他看到了我，用那只纹了纹身的手向我打招呼。
“嘿，好久不见。”
我低着头，走了出去。临走前，我听到了他唾了一口吐沫。
“真他娘的是个书呆子。”
我没有看被围堵的那个同学最后怎么样了，但我却感觉到我好像就是他，只不过他戴眼镜，我没戴。
原来，我拼命的跑，也比不过当年瞧不上的他。
原来，有些人，不需要跑。
他们的人生不是比赛，而是看电影，看着我们拼命，竞争，在独木桥上挤掉其他人，就好像罗马角斗场的看客，他们只需要负责欢呼，场上决斗的鲜血永远溅不到他的脸上，他们只需要破口大骂，或跳起欢呼，等这一场比赛结束，他们就回家，而当下一场比赛的开始，他们还在那里。
至于我——角斗场的斗士，下一场比赛，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牢笼之中，还是被埋葬在荒野之外。
好在，我够优秀，我以第一的名次毕业，并在大三的时候在考官的审核下完美通过了面试，得到了内部签约的资格，而现在二十四年后我坐在了曾经考核过我的位置，考核另一个年轻人，而他，和我当年说过一样的一句话：
我，都会！
这句话包含着的是穿过多少荆棘后的骄傲啊！
他，和我多像啊！
我们都是在角斗场上历经千争百战的斗士，我们花了十几年打败了所有的竞争者，所以今天，他站在这里，我坐在这里。这是属于我们的骄傲！
我们才是真正的音乐的全才，让那些只靠爹妈的纨绔子弟滚一边去吧，我们才配得上坐在或站在这个位置！
他也经历了多少苦痛与折磨，多少压抑与挫折。
他也有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但他比我做得好，他，比我更孝顺。
看着他，我很喜欢，我感觉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让我，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是华东传媒公司总公司的主面试官，我叫胡老。
其实我也没多大，我才四十六，只能说是不年轻了，但也不是很老，至少我自己这么认为。
但，直到遇到了他，我才明白，另一个我出现了，而我，老了。
呵，光顾着回忆了，都忘了现在是在面试。
我真的很期待，他的表演呢，真的很期待。
哦？吉他吗？
看来是弹唱，但这首歌名，《我是一只小小鸟》？
我没听过。
难道是他自己写的歌？
呵，果然是全才呢。
好吧，让我听听，你写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