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北纬50度
秋天的叶子又再次飘零,则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而沐桐已经准备好了开启全新的旅程。眼看沐桐的航班就要起飞了,则羽却仍没有出现,这也不怪他,因为是沐桐强力拒绝了则羽,她不想则羽为了她请假去到另一个城市为她送机。没有离别的机场,只有孑然的离去。
沐桐独自搬着两只硕大的箱子在伦敦希斯罗机场晃悠,她对自己说,此刻起便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学校的接机点,周围全是来自不同国家的新生,大家毫无距离的谈笑风生,即使沐桐是个慢热而内向的人,在大巴上,她也不由得跟旁边陌生同学交谈起来,车窗外是她从未见过的美景,一群彩色的热气球从碧绿的草坪上升起,路边的草丛里是快速奔跑的野兔,远处的天空里是火红的落日,正如沐桐那时心情一样燃烧着。两个多小时后,大巴穿过了一条条古树参天的道路,缓缓驶入了一个古老的小镇,名叫莫提风。他们从挂着古老的盾牌图腾的城门而入,不远处的肃穆的城堡,传说是亚瑟王圆桌会议的旧址,路边是一幢幢形态各异的石砖别墅,每家门口都有精心布置的园艺,一切是那么神秘而美丽。沿着微湿的灰色石板路一路向西,一片彩色的房子映入眼帘,那便是沐桐即将到达的宿舍了。
沐桐搬着箱子,艰难地在满是石子和栗子的路上移动着,突然一个男生在后面说:“需要帮忙吗?”沐桐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一看,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皮肤黄黄的,头发黑黑的,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在向她走来。
沐桐笑着说:“太好了,我说在这能遇到你真好,我一个人搬估计能搬到天黑。我的寝室离这门口太远了。”
男生接过箱子把手说:“我刚把行李拖上去,我寝室楼是3号,就在门口,你呢?”沐桐说:“我在27号楼,谢谢你帮我!”
于是沐桐在这个男生的帮助下,很快就到了寝室门口。这个出现在沐桐留学生活中的第一个男生名叫易洋。
暮色逐渐昏沉,沐桐从箱子里拿出一碗泡面,已经一天一夜未眠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出去找吃的了。沐桐环视着这个带独立浴室的房间,房间靠床的那面墙被刷成了她喜欢的绿色,深蓝色的地毯如夜空一般,一扇大大的窗户映着窗外攀沿的藤蔓与绿树,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寝室更好了,终于可以一个人住了,沐桐心里一只叫做自由的鸟终于睁开了它的眼睛。
几天后,学校组织了一次学前旅行,目的地是著名的怀特岛。那天在悬崖上的草坪上,沐桐又看见了那个叫做易洋的男生,他正在写生。悬崖下是碧蓝的海岸线与白色的沙滩,很美。崖顶两三朵紫色的荆棘花在风中怒放,沐桐忍不住摘下了一朵夹在了本子里。那天阳光很明媚,而易洋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谜一样的阴霾,让沐桐有些不解。沐桐在他身边静静坐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的画着,没有画绝美的海岸和著名的针型岛屿,而是一朵阳光下盛放在崖顶的紫色荆棘花。
沐桐说:“我也看到了这些花,真的很美。”
易洋脸上突然洋溢起笑容,他用很快的语速开始滔滔不绝:“是吗?我还以为就我这么觉得,毕竟这里的美景太多,这种小小的东西自然而然是被忽略的。我是Fine Art(纯艺术)专业的,你呢,不会是我同班同学吧?……”然而沐桐并不是他同班同学,两人只是同校而已。
易洋突然问沐桐:“你知道什么是纯艺术吗?很多人都不理解。”
沐桐笑着说:“有人说,艺术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的确,如果就实用性来讲确实没什么功能。但是就是这种东西,让我们的精神世界不至于那么空洞。如果可以肆意的笑,肆意的哭,生活会是多么自由与美好。那么也就不需要用艺术来填补心里的空缺。有人说无法理解那些纯艺术的作品,也分不出好坏,有人还说那么多作品出来,很多人根本看不懂,那做出来有什么用。我觉得吧,一个好的作品出来,即使你看不懂,你会觉得它好,以你自己的理解方式觉得它好,当然,如果一个更好的作品,遇到了对的人,就会产生共鸣。观者和创作者就能在同一角度体会到同一种感情。纯艺术的实质就是一种情感的表达。”
易洋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笑了,沐桐的话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他没想到沐桐会有如此见地。就连沐桐自己也很诧异怎么会一股脑说出那些话来。
傍晚沐桐正准备登上返校大巴的时候,在停车场竟然碰到了季晴,原来季晴他们今天也组织来这游玩。两人激动得拥抱起来,而旁边还杵着一个貌似是亚裔男生,瘦瘦的却很帅气,脸特别小是典型的巴掌脸,细长的眉毛下是如柳叶一般细长的单眼皮眼睛,又高又小的鼻子下配上一只轻薄的唇。确实长得很像韩星,但从季晴口里得知也是中国人,名叫谭世杰。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直到沐桐离开,他也随着季晴离开了。
这是沐桐第一天步入校园,既紧张与兴奋。这里与周围的居民区并没有分明的界限,没有高高的围墙,也没有固有门与门卫,校园与周遭的一切已经融为了一体,左边是一个古老的教堂,右边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河流的尽头便是沐桐今日上课的教学楼,白色屋顶,透明的墙体,具有浓烈艺术气息。沐桐极为小心的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她从未闻过的气味,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国外洗衣房特有的一种气味。班上同学虽然有四十来个,但真正能聚到一起上课的时间是少数,大部分课程都以seminar(研讨课)的形式在进行,分组后,基本只有十几位同学一同上课。而在这群同学之中有一位中国女生格外引人注目,听说她在国内是学表演系的,确实沐桐都不得不承认,这应该是她身边有史以来出现的最美最有女人味的女生,中学的陶娉婷跟她比起来也是相形见绌。她个子高挑,皮肤白嫩,标准的鹅蛋脸上,是黑丝绒一般的眉毛,双眼皮下闪着迷人的黑色眼睛,高高的鼻梁下是如玫瑰花瓣一般的朱唇,总之,这种美,美得很大气。沐桐思索着,像李汐这种仙女般的人物,向来是傲气凌人的吧?还是少接触为妙。可没曾想,李汐却主动过来跟沐桐打了招呼,还主动跟老师要求要和沐桐一组。渐渐地沐桐和李汐不出意外的成为了好朋友,每天相约一起上课,课后也会一起去High Street(高街)逛街。不得不说沐桐越来越喜欢李汐了,尤其是她性格直爽爱恨分明的真实感。
而这段时间不知是沐桐太忙忽略了则羽,还是时差的原因,或者是说她已经忘了则羽的存在?则羽逐渐感觉到了沐桐的冷淡,无论他发什么都再也无法引起她热情的回应。但另一个人却像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一样,再次粘住了则羽,她就是死性不改的陈诗遥。
陈诗遥在开学前联系则羽,说:“则羽哥哥,明天我租的房子到期了,可恶的房东又要大涨价,我想我还是搬回学校去住吧,你能来这帮帮我吗?好么?”
则羽反问:“你男朋友难道不在吗?还需要我帮忙?”
诗遥又说:“我的东西实在太多啦,他一个人搞不定,你知道的他没什么力气呢。好吗?则羽哥哥!”
从来都不善于拒绝的则羽答应了诗遥的请求。第二天则羽来到诗遥租的屋子门口,门打开了,诗遥穿着一身白色浴袍,就跑过来给他开了门,因为在则羽心里诗遥从来都是这样不拘小节的,他也觉得没什么便走了进去,问诗遥行李打包好了没,让她赶紧去换了衣服再出来。诗遥倒是很听话的进了房间去换衣服了,则羽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搜索着朋友圈,看有没有有关沐桐的最新消息。
可不一会,一双手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胸,则羽用力挣脱了这双手,回头一看,诗遥穿着一身吊带丝光粉色抹胸睡裙站在他正背后,她弯着腰垂着胸脯,又再次贴近则羽,则羽赶紧起身,后退了几步,大声对诗遥说:“这就是你换的衣服?赶紧回去换套正常的!你这什么意思,你男朋友回来看到会误会的!”
没想到诗遥完全不理会,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奔向则羽,迅速把则羽给怼到了墙上,紧紧的抱住了他,用她那双朱红的唇,狠狠地吻上了则羽。则羽奋力推开了她,可能是用力过猛,一下就把诗遥推倒在了沙发上。
然而诗遥并没有生气,而是在沙发上继续躺出了一个撩人的姿势,用嗲嗲地声音说:“原来则羽哥哥喜欢在沙发上,来吧,没关系的,我男朋友今天压根就不会回来,我已经跟他分手啦,因为我爱的一直是则羽哥哥你呀。你不会还想着沐桐吧,她早就和鹿铭在一起啦,难道你不知道吗?是鹿铭鼓动沐桐去的,因为他去了法国,现在坐大巴一个小时就能穿越英吉利海峡呢。”
则羽听了之后心中一沉,用手抹去嘴上的口红印,然后摔门而去。则羽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沐桐和鹿铭相拥的画面,顿时他心中如百万只蚂蚁乱串一气。他去问了沐桐的室友徐梦佳等人,慢慢坐实了鹿铭去了法国的消息。多年以后,沐桐才知道,诗遥早就串通了沐桐的室友,从之前的孤立到后来的绯闻,几乎都是诗遥远程安排的。至此她才明白,有些人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却城府极深,为达目的,善于隐匿,攻于心计。
那天夜里则羽和沐桐视频,怒火中烧地质问沐桐:“这段时间你到底在忙什么?鹿铭也去欧洲留学了为什么没听你说过?难道.....你两已经在一起了!?”
沐桐揉了揉眼睛说:“我好累!你有没有问过我,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我容易吗?我和鹿铭在一起了怎么可能?我两在这边网上聊天记录都不超过十个字,要不要我截图你看?”
则羽打开沐桐的截图,“鹿铭:你到了吗?沐桐:我到了。鹿铭:照顾好自己。沐桐:好的,谢谢。”
则羽说:“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的,我该多想想你的难处。”则羽在关心沐桐这方面确实不够细心,属于完全的直男一枚。然而则羽嘴上说着没事了,其实心里已经被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毕竟沐桐对他来说,沐桐就像一只被放飞的鸟,已经是看不见也摸不着了,而两小时路程外的鹿铭就像埋在沐桐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出爱情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