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终局(下)
土球，斜月三星洞的会议室。
所有人都看着大屏幕，盯着上面火星战场最新的回复。
杨忿：渚河死了。
杨忿：渚河最后传递情报，声波武器可以克制火星人。
“第五批机甲暂缓登舰，就地等候更换声波武器。”
乔瑟夫已经前往火星，代领国防部工作的唐蕴岚第一时间向兵工厂下达了搭载声波武器的命令。
“渚河是谁？”
“渚河就是渚薰。”
“啊，最终还是没能保住他么。”
除了少数交头接耳打听渚河是谁的几人，会场上其他人都像入定了一样安静坐在座位上，在这种时候，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邢钟的耳朵动了动，扭头往讲台的方向看去。
一周时间不到二十个小时的张章站在台上背负双手，顶着熬夜太久的黑眼圈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直没有向杨忿回复，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可邢钟分明确定自己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抓挠声。
不对。
邢钟突然面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冲上讲台，在众人莫名其妙而又震惊万分的眼神中把联邦的最高领导按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
“快！叫医生！”
邢钟看着张章一直藏在身后，现在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和小臂。
原来刚才张章一直在用指甲狠狠地抠弄自己的手臂，太久没有修剪的指甲就像锋利的铁锹，在他的胳膊和手上挖出了一道道长长的口子。
“我没事。”被邢钟压在地上的张章咧嘴笑笑，伸出惨不忍睹的胳膊拍拍老朋友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
“刚才突然有点痒，就挠了挠。”
“好了好了。”把张章从地上拉起，邢钟紧紧抱住这个本来只需要好好当个吉祥物的家伙，忍住眼泪，凑到对方的耳边，轻轻的劝慰这个被自己推上领袖位置的男人。
“张章，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使劲吸几口气，安抚下同样湿润的鼻腔，让自己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难过而吹出鼻涕泡。
邢钟艰难的扯扯嘴角挤出笑容，努力让自己的打趣更加自然。
“怎么？你这个吉祥物想独揽大权不成？”
“呵呵。”
礼貌的回复了邢钟的冷笑话，张章摇晃着自己脑袋，似乎想把那些不好的情绪全部甩出去，再次拍拍老友的后背。
“我真的没事，放心吧。”
“倒是杨忿，现在应该很难受吧。”张章说出了一个意外的情报。
“毕竟，渚薰这个外号就是他取的啊。”
坐回座位，任由赶来的医护人员包扎自己受伤的手臂，张章重新回到工作的状态，冷静的发出一道道指令。
火星上空，凛冬战车号。
杨忿终于收到了联邦的回复。
张章：他是英雄。
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甚至一旁的参谋都没有察觉，被白发再次悄悄攀上鬓角的杨忿继续给舰队布置任务。
“我们舰上还有没有声波武器？”
“没有将军。”
“那就自己造，派萨克森级护卫舰继续去采石头，反正耗光导弹的他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小行星带很远的，将军。”一个参谋站了起来。
“那也比土球近。”
“让维斯比级护卫舰腾出几个维修库，务必要找到依靠现有材料生产声波武器的办法。告诉他们，这是首要的任务，宁肯放弃铁球的维修也要优先完成，这可比几台铁球的战斗力要重要的多。”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乔瑟夫几乎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你们有没有谁带声波武器了？”
“没有，头。”
“上哪弄去啊，声波武器早就被归类为非杀伤性武器了，现在恐怕只有卫戌部队里那种老掉牙的初代维京人才会带那玩意儿。”
“艹，这踏马的不就拉胯了么。”
没有枸杞茶也没有副驾驶的乔瑟夫在通讯中勃然大怒。
“算了，万事莫强求，坚持住，曙光就快来了。”
下一秒，按下一枚发射键后，投射装置却发出吱咯吱咯的空转声，好像三伏天被浇了一桶冰水，乔瑟夫身上的黏汗瞬间变成冷汗。
(遭了，烟雾弹没了。）
(我要死了。)
乔瑟夫很清楚，在战场上失去烟雾掩护的后果。自己将成为火星人眼中不设防的靶子，或许下一秒，自己就会像渚薰一样被点燃。
乔瑟夫松开了包浆圆润的操纵杆，或许，我是该休息一下了，他想着。
可是，乔瑟夫并没有等来被点燃的结局，他被另一台高速冲来的维京人狠狠地撞到一边。
“头，要带领我们赢下去啊。”
代替乔瑟夫被点燃之前，操纵机甲的战士笑着说出遗言。
“我，我在干什么啊。”
乔瑟夫的A0003号呆呆楞在原地，全靠发现不对的战士们争相踊跃的把为数不多的烟雾弹扔过来才幸免于难。
“哈！”
没给乔瑟夫继续失魂落魄的机会，在火星人的脚下，大地突然隆起龟裂。
一声大喝，一道人影带着点点星光从裂缝中跳出。
“混蛋们，不要忘了我啊！”掉线多时的程冲重新出现。
躲在地下的程冲并不是无所事事，依靠科学家安在自己身上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玩意，程冲认为自己找到了制胜的法宝。
在地里用简易的维修装置程冲大概从泥土中分离出七千多个小铁珠，此时这些铁珠正密密麻麻，众星拱月般围绕着程冲，悬浮在空中。
随后，铁珠开始缓缓转动，并越来越快。
“不知道我们土球联邦全民万磁王的么！”
“这就是，机甲武学之万剑归宗！”嘴里大叫着随口胡诌的招式，程冲使出蓄谋已久的攻击。
最外侧的铁珠就像高斯步枪中的弹丸，一层层的散布出去，击打在四面八方的绿皮身上，造成了远比几柄飞剑更惨重的伤亡。
有了这群铁珠小可爱的加入，程冲又能在火星开无双了。
然后在人群中开无双的程冲理所应当的享受了千夫所指的待遇。就像之前的渚薰一样，密密麻麻的光束飞向程冲。
但是程冲不是渚薰。
“来得好！”
看着火星人四面八方的反击，程冲不惊反喜，大声叫着伸直双臂，撑开五指。
每层的铁珠在程冲的控制下仿佛献身爱情一样，纷纷跃动着拥抱向每一道射来的激光，消耗掉激光的能量，融化在半空中。
“这是机甲武学，哎你打不着我！”
“这狗东西。”看到联邦国宝的乔瑟夫也振奋起来，机甲重新发出轰鸣，战场通讯里也久违的响起他生龙活虎的喝骂声。
“干什么！你们在想屁吃么！都给我动起来！”
“这才对嘛。”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战士反而安心下来。
而这时，曙光来了。
“嗡。”
高频率的声波让空气也跟着震动，看起来就像土球上夏天太阳炙烤大地出现的热浪。
在外壳上粗暴的焊接上音波炮的铁球俯冲而下，所过之处绿皮成片的扑倒在地，抱头哀嚎，失去了战斗能力。
在第一舰队用机库徒手打造出第一台声波武器后，战争就宣告进入尾声。
而彻底给这场战争画上句号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先是配合着残存的铁球，登陆部队成功的夺回了残破的基地，将该死的绿皮彻底压回地下。
随后，一波一波陆续抵达的登陆舰，满载着加装了声波武器的维京人，很快联邦就依托着基地的残骸建立出一个更大的军事基地。
一只只竹节虫展开，就地取材开始生产扛着两门音波炮的机械蛛。
当不计成本，铺天盖地的蜘蛛海出现后，联邦军队就再也没有付出一兵一卒的代价。
深入地底，平推掉火星人的老巢。事实证明，看起来再野蛮再不可理喻的种族，在死亡面前也会颤抖。
从未与人类交流的绿皮，在面对同样无法沟通，无法交流，只是沉默杀戮的机械蛛，失去了近乎全部的人口后。
也有那么万把只，重新钻出地面，丢掉武器，在严阵以待的联邦战士面前乖巧的站在原地，被捆上锁链关进笼子，颤颤巍巍的等待联邦的审判。
战争结束后，统计名单上显示，联邦军队一共从基地中救出来了十七名幸存者。
整整三万名火星开拓者，最终就只活下来十七个人。
而且非常遗憾，这份幸存者的名单中，我们并没有看到尤里·波捏日列夫的名字，也没有看到傅言杰的名字。
不过当时参与了搜救的战士们都还记得，幸存者中有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
那个女人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消瘦，每一位联邦战士路过的时候都会被她拦下，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看起来很猥琐的胖子。
在得到了无数个沉默或是否定的回答后，绝望女人就像全身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靠着墙壁软软滑下，最后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头深深地埋进双腿之间，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
“胖子，是你把食物都留给我，是你让我在保险柜里躲好。”
“是你让我一周之内绝对不要打开柜子，你说，饼干一定要规划好，不然后面要饿肚子；你说，水比饼干还要珍贵，不能大口喝要抿着喝；你说，联邦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最迟一周就会把我们营救出来。”
“胖子，我可听话了，我全都按你说的做了。”
“胖子，你真聪明，我得救了。可是。”
瘦骨嶙峋的女人，隔着衣服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一节节凸起的椎骨，她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女人开始低低的抽泣。
“可是，胖子，你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