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往事揭秘
“前几天去博府刺探消息的人,是圣会的吗?”
正是晚饭时分,南院门外小摊鳞次排开,叫卖声不断,蕴着各种食物香气的水雾蒸腾而起,往来学子络绎不绝,热闹得紧。
道路旁的百林园里,林珏与小厮打扮的影连城一前一后,轻轻踱步。
林珏问道:“博家两个半步尊追杀他,没受伤吧?”
“谢殿下关怀,当日确是我圣会弟子,并无大碍。”影连城轻声回答,步子如往常一般稳当,似乎几日前的伤势已经恢复完毕,“不过博家消息比较少,会中正在全力调查,相信不久就会有所回音。”
林珏轻轻点头,他是知道圣会布局和做事逻辑的。在经历新伊布坦之变后,圣会势力大幅缩水,主要的机构和力量都集中在了清心岛上。散在天下各方的弟子,要么是像影连城这样有任务在身的,要么是深藏一方势力的谍子,要么是为圣会筹措资金的弟子,就此三类。
由此布局,圣会的做事逻辑也发生很大改变,特别是素宣鱼将十字式改为百曲式、于宋统领内阁之后,几乎所有事务都得先经过内阁审议后才能执行,效率较低。
“其实调查博元夕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罢了。我原以为他只是一个寻常贵胄,没想到身份居然这么硬,如果后面调查对圣会有阻碍,便就不调查了。”林珏终究还是觉得自己让圣会调查博元夕这事有些欠考虑,毕竟谁知道博元夕居然能让两个半步尊给他当家臣。要是圣会在调查博元夕的过程中有人受伤甚至死亡,这份情欠得就大了。
“殿下勿要忧虑,这些都是我们圣会应当做的。”影连城轻轻摇头,“圣会所创,本就是为殿下排忧解难,都是分内之事。”
林珏一下子沉默下来。
虽然不想承认圣会的忠心,但这一年下来,圣会还真没怎么要求他做什么,相反还一直在不断地满足他,无论是冻糕啊还是什么,只要提出,就没有不应允的。
以至于林珏也搞不清楚圣会到底想利用他做什么,只有现在圣会主事人于宋的目的,他认为自己是明白的,即借他寒燚的旗号统治圣会。
也不知未来圣会是敌人还是朋友,林珏轻叹一声,没有再说话,与影连城作别。
……
黄昏时分,安静寂寥的静林,刚刚修炼完燚功的林珏背靠树木箕坐着面对平滑如镜的湖面,沉默不语。
他又在心底依据已有的信息推导圣会等势力对寒燚的意图了。
沙沙——
脚步落在青草间的细碎声音轻轻响起,林珏恍然回神,扭头望去,琴柳身着象牙白印茶花女子武袍、腰系雕花长剑款款而来。
“修炼结束啦?”林珏笑着仰脸看琴柳。
轻点臻首,琴柳站在林珏身边,沿着他刚才的视线投向湖面。
“刚在想些事情。”林珏随意捡起手边石子投入湖泊,“咚”地一声浇开平静湖面。
琴柳又看林珏,略微沉默后,轻声道:“你似乎经常想事情。”
林珏愕然,笑道:“没有吧?”
琴柳轻轻摇头,声音清冷平稳:“你修炼比我快,结束得早。每次我寻你,都会见你沉思模样。”
“有这么明显吗?”林珏语气无奈。
琴柳如大海湛蓝的美目落在林珏身上,想了想,很自然地拢裙坐在林珏身边,轻声道:“林珏,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讲,我们是朋友。”
少女清冷香气萦绕鼻端,林珏脸上露出不自觉的微笑,声音柔和许多:“嗯……怎么讲呢,只是有些纠结嘛。”
琴柳微微歪头,目光落在林珏脸上,作倾听状。
“就是琴柳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林珏斟酌语句,“就是,我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问题?我就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尽管可以装得很勇敢无畏的样子对别人说:‘我一定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知道’,但其实心底还是很害怕,因为要知道答案太难太难了。有时我甚至会觉得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也挺好,哈哈,这样是不是显得很没出息啊?”
林珏干笑一声,望着又回归平静的湖面,神色落寞,轻声道:“好像我的存在就和那块小石子一样,投入湖中溅起一圈圈涟漪,然而不久后湖面就再复平静,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琴柳静静注视着少年,没有话语。在她的角度看来,林珏会有这一番想法是因为他作为大家族在外的私生子,没有得到相应的地位待遇,在自己身份认识上出现了偏差,他迷茫于自己究竟只是一个有些修炼天赋的乡野少年还是大家族的宝贝子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至于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则是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也许乡野之时的他以为自己未来就是耕种田地一辈子,但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见到了不同于凡间的修炼世界,便对自己的未来生出了迷茫。
简单来说,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定位,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不得不说,尽管琴柳思考的角度不同于林珏,但某种程度上讲,寒燚相对于人类,和私生子相对于大家族,确实都有一种不被认同身份的迷茫感。林珏对未来的迷茫,确实让她想对了。
于是她伸出纤细白嫩的小手,不自然、但还是坚定地如一位温和可亲的大姐姐一样轻轻抚摸林珏脑袋。
林珏微微愣住了,他扬起小脸看向琴柳。
琴柳湛蓝美目注视林珏,温温柔柔地轻轻露出一个微笑。
林珏微微睁大眼,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身子忽然轻飘飘,似走在云端与白鹤比肩。
“明年,和我一起回新伊布坦吧。”琴柳声音清冷柔和,轻轻微笑,小手又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明年,和我一起回白沙吧。”
莫名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眼泪不自觉溢出眼眶,沿着脸颊滑落,林珏哭了。
“啊?”
琴柳明显有些惊慌,林珏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尝试安慰的朋友,怎么才说一句话就给人说哭了呢?
“没事没事。”这股悲伤来得莫名其妙,林珏连忙笑着抹去眼泪,很灿烂地对琴柳微笑,“那就说好了,明年我和琴柳一起回新伊布坦!”
见林珏笑了,琴柳心底也松了口气,轻轻点头。
与此同时的苍土之上,透过光幕与林珏共享视野的玉注视着微笑的琴柳,微微蹙眉,手指在横放膝上的枪杆上轻轻敲击,颇困惑自语:“不应当如此啊。”
只可惜铁青色穹顶下的平原寂寥安静,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视角拉回现实,林珏擦干眼泪,琴柳收回小手,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湖边眺望远方,头顶苍穹干净明亮,圆圆的月亮逐渐遮蔽太阳,余晖已尽,月华将起。
“说起来,新伊布坦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呢?”林珏捡起一颗石子在手里摩挲,准备又要往湖里丢。
琴柳想了想,轻声道:“新伊布坦土地辽阔,幅员千里,制度习俗皆与诸夏不同。首先,新伊布坦的人们多是塔图诺恩族,像我一样有着大海颜色的眼睛。其次,新伊布坦土地多在北境,气候寒冷,多以放牧为生,人口较少且集中在几个主要的大城镇。最后,新伊布坦虽有国王,但还有三位领主镇守各自领地,所以实质是国王与领主共治。”
“唔……为什么琴柳你们的国名要叫新伊布坦呀?”林珏好奇问道。
“伊布坦是夏语译名,塔图诺恩语的本意是‘极北之母的儿女’。”说到自己的祖国,琴柳显得很有谈兴,较往常话语多了许多,她继续道,“伊布坦建立时间很早,可追溯到大夏时期。而之所以在前面加个新字,是因为我们家族是在夏历一千七百三十七年的伊布坦之变后,才开始统治的。”
“伊布坦之变?”林珏手上动作一顿,忽的脑袋里灵光一闪,立刻追问,“什么是伊布坦之变啊?”
“以前有个宗门叫作圣会,不仅在江湖上号称天下第一宗门,还掌控了许多俗世国度。”琴柳语气依旧清冷,道,“其中伊布坦就深受其控制,已经到了国王选择继承人不依照年岁能力、只听圣会安排的地步。不过凡物皆是盛极必衰,圣会也是此理。就在那一年,强盛到顶点的圣会突生内乱,两派在伊布坦爆发战争,最后在国都决战,圣会大败,自此在江湖之中销声匿迹。”
林珏轻轻点头,琴柳所言与素宣鱼所言除去详细内容,其过程结果都大差不差。
这位千年圣会“吉祥物”一般的第一位“宗主”林珏,难掩心虚地小声问:“圣会在伊布坦做了这么多坏事,琴柳你不讨厌圣会吗?”
“说不上讨厌不讨厌,其实若是没有伊布坦之变,我们桑斯坦尼家族还无法推翻前王室,这一点无法否认。”琴柳目光平静,道,“最后,这都是快三百年前的事了,当年到底实际情况如何谁已不得知,又哪里去谈什么讨厌不讨厌呢?”
“不是有历史记载吗?”林珏好奇追问。
琴柳轻轻摇头,道:“相较于擅于著史的诸夏,我们的史记比较匮乏。一百年前的事情就已是不可捉摸,更别说三百年前了。不过若是你对历史很感兴趣,倒是可以去听一听新来的李明赤讲师的课。”
“琴柳你也知道李明赤讲师,难道你也去听过?”林珏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琴柳,一边心想这李明赤讲师的课确实有必要听一听,一边小声嘟囔,“我还以为琴柳是那种只会听修炼课程的‘修炼狂人’呢。”
“李明赤讲师的课似乎很是热闹,所以这六日在课间常有所闻。至于修炼狂人一说,”琴柳湛蓝凤目目光平淡落在林珏脸上,让后者小脸一僵,清冷声音继而响起,“如是林公子心底是如此看待本公主的,那本公主不免也太无趣了吧?”
坏了坏了,怎么都客套起来了,自己肯定说错话了,林珏额泌冷汗,想说些讨好话,但又不愿意违心,只能缩着肩膀继续小声嘟囔:“本来就是,和琴柳一起待了几个月了,哪天见到你不是修炼?”
“因为我们本就是约定一同修炼的,难不成见面还不修炼?”琴柳凤目微眯。
“那琴柳你自己说你除了修炼还喜欢做什么?”林珏不满道,“不能说喜欢吃冻糕。”
琴柳气笑:“我喜欢的东西自然多,又怎会只有冻糕?”
“那你又不说。”林珏撇嘴。
“呵。”琴柳轻笑一声,抬头望望天色,已是逐渐昏暗。
“天色已晚,我该回了。”琴柳起身略微整理衣裳,不待林珏起身就要离开。
“喂!琴柳你还是没说啊!”
明亮圆月渐上梢头的林中湖边,清秀少年一手领着空荡荡的食盒一手拍落挂在衣裳上的落叶,小脸无可奈何,追着前面头也不回的白金色长发轻轻摆荡的高挑少女一路小跑。
……
两天后,三月初八清晨,腾岐学院新一届一年级学子正式开学的第三天。
在塔图诺恩人的神话里,天地都是神明的花园,如果说北方的新伊布坦是最坚韧美好的花朵,那位于新伊布坦之南的诸夏便是香气终年萦绕不绝的花朵。
人间三月天,正是芳菲时。腾岐学院如瓦片鳞次栉比的学堂群周围规律种植着各种树木,道路两侧边缘堆砌有水道。正是粉嫩桃花交映时,行走在花下水道旁,清澈水流潺潺,桃花花香在清脆鸟声中婉转不绝,引人流连忘返。
或许也是出于担心学子不用心学堂而留恋花丛的缘故,许多学堂都是关门授课,唯独在学堂群落一角,一间竹木结构的青翠学堂正门大开。不仅是正门大开,就连四面窗扉都是支起,似乎生怕花香不能游入期间。
而这间学堂如此做法原因也很简单——听学的学子太多了。
是的,在学子总人数不过千人、有五十余间各供五十余名学子共同听学的学堂的腾岐学院之中,开学不及一旬,这间不起眼的青翠学堂就出乎意料的爆满。
不仅堂内学子满座,在正门及窗扉处亦有许多比肩站立的学子,围得一圈一圈。一眼望去,似乎近有百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爆满。
而这堂课,正是今年新入腾岐学院的讲师李明赤所主讲的《修炼道史》。
虽说李明赤现在几乎已经成为了腾岐学院的“明星讲师”,但以往的学堂还没有这么多人。之所以今日会如此热闹,是因为这堂课是一年级学子入院后的第一堂《修炼道史》课,所以几乎有一大半自老学长口中听来李明赤大名的一年级学子前来听课,一下子就让人显得多了起来,气氛也就格外热闹。
这气氛不仅让坐在学堂里的林珏懒懒地胳膊搭案、小手撑脸,就连一旁辅助记名的两位博士都有些头大。
今天在场的大多数学子眼中,林珏的运气显然很好。
林珏心中对李明赤早已是期待值拉满,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占位。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老天爷倒也没耍赖,还真让他占了一个前排位置,不过这也是他自己早起努力得来的,为什么其他学子会认为林珏运气很好呢?
这时我们把视角拉远,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身穿银黑流纹丝制武袍的林珏右边,坐着身着丹色云纹女子武袍、如天鹅般高昂着雪白脖颈但俏脸上写满郁闷神色的李溪沙;在林珏左边,则坐着身穿鹅黄色寻常襦裙、如江南涓流般文文静静低眉看书的秦芷柔。
左右皆是姿貌荣美各具气质的青春少女,一位热烈如火一位平淡如水,一位是印灵堂的天才一位是内武堂的天才,林珏被她们夹在中间位置,这怎能不让广大男同胞们羡慕嫉妒恨。
只可惜在众人看来,林珏似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全然不与二女攀谈,只是自顾自无聊坐着。虽然这种场景很让这群情窦随春天而绽开的少年们悬着的心稍有安慰,但一想到林珏传说中还与那位腾岐学院真正的高岭之花雪公主关系亲密,他们本悬着的心便一下子死了。
见鬼,这林珏什么吸花体质,为什么会让我和他生在一个学院!真的受不了啊!
然而作为众人复杂视线焦点的三人显然不明白周围的人在想什么,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
李溪沙还在因为被林珏当众放鸽子的事情而生闷气,满脑子都是“林珏你怎么敢”的小抱怨。
秦芷柔依旧是专心看书,心思沉浸到书本世界之中,不在意外界变化。
而林珏,他完全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加之被周围的人吵得有些心烦,便自由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不过好在片刻后便来到了上课时辰,一身浅蓝紫纹儒袍的李明赤步入学堂,吵闹声随之消失。
“见过讲师。”
学堂内外的学子们齐齐作揖行礼。
“见过诸君。”
李明赤微笑向诸位学子还礼。
然后他环顾一遍众人,微笑开口,嗓音平稳亲和:“蒙各位麟子凤女厚爱,今日我等齐聚一堂,实乃盛举。愚师所述,乃修炼道史,不拘泥传统,从古自今叙述,而是依新例而论,诸君有意,自可大胆言言。今日盛事得以举行,赖腾岐学院之恩德,故第一堂课,愚师为诸位一述我腾岐学院之传奇岁月,”
李明赤略一停顿,目光缓缓扫过堂内每一位学子,声音略显沉重:“人灵四十八年大战。”
堂下所有学子皆是呼吸微微一滞,瞪目凝神,不可思议地望着李明赤。
他们原以为李明赤是要讲述腾岐学院的创立史,那确实也是一段英雄史诗,用作第一堂课也属正常。
但他们没想到李明赤上来就是个大的,直接要讲诸夏史中讳莫如深的人灵四十八年大战。
“李讲师,学生听闻,朝廷不许私下讲述此段历史。”
“是啊,据说当年有人私下谈论此史而被抄家。”
“李讲师,换一个讲吧!”
腾岐学院的大部分学子还是天夏本地的豪门贵胄,有学生忍不住担忧出声,立刻就有其他学生附和出声,似乎生怕李明赤冒犯了朝廷。
林珏也忍不住了,扭头看看蹙眉思考的李溪沙,还是转头低声问秦芷柔:“秦小姐,这事有怎么严重?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李溪沙:“???”
“林珏你什么意思!”李溪沙低声怒喝,银牙紧咬,恨恨盯着林珏。
这位大小姐都要气冒烟了,林珏要是直接去问旁边那娇滴滴的小姑娘还好,但为什么要先看看她再扭头去问?怎的?意思是本小姐不如她咯!
林珏呆呆望着像猫一样炸毛的李溪沙,眨眨眼人都懵了,他什么时候又惹到这妮子了?
倒是秦芷柔轻轻摇头,细声回道:“未曾见过笔墨记载,但确听过老人讲故事般说起过,说是朝廷为此有很大牺牲。”
林珏微微蹙眉,这段什么人灵大战他是真没听说过,难道说……他眼中精芒一闪,是碧原院长在有意不让他知道这段历史?
而面对着议论纷纷的诸生,李明赤只是轻轻摇头,道:“首先,无论是天夏朝廷,还是诸夏任何一个朝廷,谁都没有禁止谈论,只是无人愿意主动谈起此段史。有同学听说因谈论此事而获罪的,多是江湖杂谈,不能作数。”
李明赤神色庄重地环顾众学子,缓缓道:“之所以愚师要在第一堂课讲述此段史,一者,当今天下格局,如朝府、各方朝廷、江湖宗门,三者关系皆在战后发生翻天覆地之变化,诸位皆是人中龙凤,未来必成大器,不管是为官一方还是任侠江湖,若要清醒看待世界,不可不知;二者,人族与灵族共同生存于此间,人族虽然昌盛于世界,但灵族依然占据着有十四领之称的广袤土地,我们修炼者作为人族之非凡者,直面灵族,我们两族以往间隙,不可不知;三者,人灵四十八年大战中,世界各地上千万百姓惨死,所殒命之修炼者更是不可胜数,腾岐学院当年六十七位先生,皆为护卫岐巍而陨落,他们的姓名,不可不知。”
三个不可不知,尤其是最后一个最为沉重,再无学子能够反驳,于是学堂再度回归安静,只有李明赤平稳庄重的声音回荡在已有百岁之龄的竹木之间。
“人灵四十八年大战,灵罗与朝府惯称为贝克林之愚行。我们诸夏则称为,四方灵乱。
在讲述之前,因诸君多为内武者,故先普及两个知识,即印灵者如何获得印灵和印灵者如何获得印记。前者获得印灵,有两法,圣人言,‘上天降灵,行于世间。见有缘者,即为印灵。传其八代,方归天地。’故第一法便是得印灵垂青,第二法则是第一法之延续,为血脉继承,可传承八代。
后者获得印记,有三法,一为血脉传承第一代之印记,二为往灵族处求得印记,三为以记载印记之卷轴习得印记。”
林珏轻轻点头,记得琴柳当时迈入申境,便是通过翊王提供的卷轴印记学习印记,如此看来是第三法。
这边李明赤稍稍停顿便继续道:“诸位同学已然清楚了,那么得到印记的三种方法,哪一条与灵族有直接关联?”
“第二条。”有聪敏的学子当即道。
“然也。”李明赤点头,“正是第二条。许多第一代印灵者想要求得一个适合自己的印记,往往要查阅无数典籍,而后不记岁月地渡过远海翻越群山涉足大漠,舍生忘死深入灵族十四领,只为求得一个印记。而若是灵族不愿提供印记,就算是将之杀死,十之有八也大概不是所期望之印记。即便愿意,其所求又多难以满足,许多印灵者要么因此少年殒命,要么从此修为不能有所寸进。
而在夏历一千九百一十三年,天夏永熙五年,夏陆西北之紧临灵族贝克林领的贝克林王国,宣布其‘护国宗’创造出‘凝气秘法’,可以依印灵者之需而自灵族身上提取印记。并以此提出‘印灵者乃天道之子’的口号,大肆招募印灵者,为其提供印记。”
“嘶~”
原本的印灵者学子本来正在因李明赤前面讲述获取印记之艰难而感叹,下一刻就在听到这个凝气秘法立时震惊得无法言语。
“这凝气秘法,是真的吗?”
有学子忍不住紧张地颤声发问。
李明赤道:“自然为真,据事后朝府估计,在凝气秘法加持下,贝克林在短短七年里为不下十万印灵者提供了各个位阶的印记,其中不乏中三境的强者。”
“十万印灵者!我的天啊!”
一时学堂内倒吸凉气的颤声不断,所有人都陷入到了震惊之中。
“十万印灵者,这是什么概念?”
“毁天灭地啊,毁天灭地啊!”
“凝气秘法是我们印灵者之福音啊!”
“既然如此好用?为何现在没有凝气秘法了呢?还有那十万印灵者又去哪里了呢?”
四下同学惊叹疑惑更甚,而李溪沙则微微蹙眉,敏锐地发现了其中不对,疑惑发问。
李明赤颇赞赏地对她点头,继而环顾众人,轻声道:“物之不灭,循环有数。诸君以为,一切都是没有代价的吗?”
学堂内霎时安静下来。
“凝气秘法号称自灵族身上提取所需印记,如何提取?”李明赤微微眯眼,“不能杀死,唯有剥其皮、挖其心、断其魂可行。”
“不能杀死的意思是……”有女孩不敢置信地用小手捂嘴。
李明赤长叹一声,道:“每获得一个印记,就有一位灵族遭遇折磨。要知灵族不是野兽,他们也与我们人族一样有所灵智,就如同人族之兄弟,都是天道的孩子。如此作为,岂不惹得天怒人怨?贝克林王室与‘护国宗’亦知此理,怎敢独自倒行逆施?但他们又不愿放弃凝气秘法,视之为制造完美印灵者的无价之宝。于是他们便以提供印记为诱饵,使天下印灵者趋之若鹜,届时事情败露,将要面对灵族滔天之怒的就不单是贝克林一国,而是全部人族。贝克林将之称为,‘使人族皆入我局,胜天半子’。”
“就没有人阻止他们吗?!”李溪沙愤然发问。
“当然有,但他们的人数与接受了凝气秘法的十万印灵者相比,自然无法同日而语。他们发出的正义声音放在那个疯狂的时代,也只是一道不留神就注意不到的微弱呼喊罢了。”李明赤轻轻摇头,“各位,永远不要相信人的本性,绝大部分人的贪婪都是无止境的,贤者圣人终归是极少数。
而那所谓十万之巨接受了凝气秘法的印灵者,里面有九成多的人修为最高也不过申午之境,都是些天资匮乏的江湖散修,其中堪能独当一面的何其之少?但时天下以为修炼盛世来临,散修皆聚众讲道,各地宗门如雨后春笋而起,修炼者大肆涌入各灵族领捕捉灵族,贝克林领几乎灵族绝迹。随着宗门的强大,各方朝廷威势大减,更加无法约束,每夜皆有私斗仇杀,法度若空文。江湖似是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然而历史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们,今日无故得到的恩惠,都将在来日清算代价,且这代价,往往沉重到我们无法负担。凝气秘法终究暴露在了灵族面前,于是这一切都将在七年后的那一天,化为人族故纸堆里最厚重的一声叹息。紧随着人类忘乎所以的修炼盛世到来的,是自永星王朝以后,修炼界最黑暗的四十八年。
夏历一千九百二十年,天夏建功二年,二月廿三,四方灵乱。天下十四座灵族领发生前所未有之暴动,灵族倾巢出动,一时之间无数百年千年之强大灵族横行天下,临近灵族领之百里的城镇村落几乎无一幸免。就连修炼者卧虎藏龙的岐巍城,一开始都有近半城池被踏平,无数修炼者与普通百姓哀嚎惨死。大海之上巨浪拍天,海面船舶只需顷刻便人毁船亡。九天之下,朝府引以为傲的天船在空中燃烧解体,如天穹垂泪,大地悲鸣,末日景象……”
上午的姣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学堂,落在每个人神色沉重的脸上,学堂内只有李明赤的沉重语调缓缓响起,他仅仅用文字,便为在座的少年少女们勾勒还原出了八十二年前的残酷景象,仅仅是文字,其背后蕴含的意义已足以让人悲恸,而这幅景象,对于八十二年的那群少年少女们而言,不但不是结束,反而只是开始。
这场战争一经开启,便是一场持续四十八年的旷日之战,满腔愤怒的灵族与不知缘由的人族在和平相处一千两百年后,他们的战争,再次开始了。
“各位知道为何我们学院会有朝廷供资的公厨和御马场吗?”李明赤环顾诸位,庄重道,“建功五年,正是四方灵动、天下扰乱之际,我朝昭帝亲至岐巍,车驾腾岐,镇定天下民心,亲率禁军与各方力量协力抵抗腾岐领,终于稳住阵线,使岐巍不至于全城沦陷。公厨与御马场便正是在那段时日设立的。”
“讲师,朝廷就没有发现灵族进攻人族的原因吗?”有学生急切询问。
李明赤苦笑一声,道:“没有。当时,只有贝克林与‘护国宗’为战争做了准备,只不过他们虽然利用凝气秘法培养出了一百余位所谓的‘完美印灵者’,但他们也完全没有想到灵族的强大,一经爆发,居然将占据天下大部肥沃土地两千余年的人族逼入到几乎要灭亡的绝境。那是夏历一千九百四十一年,战争已经开始了二十一年。
当时的局势严峻到什么地步了呢?星陆的西王盟丢掉了所有延领村落,军队只能龟缩城堡之中;东西绵延四千里的神弃走廊皆是白骨,二十六国覆灭十七;斯图亚丹王国损失惨重,召集信徒诵经请神无果;传承千年不绝的灵罗帝国甚至到了只能编写史书以避免彻底亡国的境地;四列班国船只尽毁,岛屿不断沉没;就连朝府总部麦鸣岛都被灵族包围长达三年之久;只有夏陆一方,诸夏、千尊、新伊布坦、铎莱、贝克林几国实力强大而情况稍好,但也只是稍好罢了。贝克林国王和其护国宗宗主预想的以毁灭灵族而成就人族英雄的设想完全落空。
尽管如此,有着‘完美印灵者’的贝克林依旧几乎是各地抵抗灵族领的主力,而灵族见到他们,也是愤怒气盛,直接进攻完全不交流。各方朝廷又要仰仗他们的力量,自然不好发问。就算有人不经意发现,恐怕也被谋杀了。再继续下去,星陆人族将要覆灭,而后便是我们夏陆。”
“讲师,”林珏目光平淡看着李明赤,问,“但是呢?”
众人呼吸届时一滞,是啊!现在他们既然已经知道当年真相,那说明肯定有人发现并且以此在夏历一千九百六十八年终结了这场战争、挽救了人族。所以但是呢?是谁发现了真相?
李明赤看看林珏,轻轻笑了,道:“贤人曰,‘常人甲子年寿,修炼者百年。’故我们修炼界往往以百年为一时代,而夏历一千九百年的时代,要分为上下两个阶段,以一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人分段。”李明赤说到这里故意停顿,微微扫视众人,让一众学子屏气凝神,充满疑惑、好奇、急躁、不喜的各种目光落在他身上,唯有一道目光平淡无情。
林珏。只有林珏平静望着李明赤。
李明赤视线也随之落在林珏身上,缓缓道:“在她之前,数万万人族被贝克林的野心家裹挟上了通往深渊的失控战车,延续数千年的人族即将断绝祭祀。在她之后,悬崖边上疾驰的战车在千钧一发之际刹车,人族被拯救,而后她以一己之力诉清公道,令灵族俯首,使贝克林王室自缢,‘护国宗’灭宗,凝气秘法销毁,后定二十年封山令,从此江湖不振,朝廷威势再起,才使诸位能生得好时节。”
最后的最后,李明赤用充满敬畏的语气庄重念出了她的名讳:
“这位人族当之无愧的救世主,就是我们腾岐学院的现任院长大人,无敌于天下四十一年的天下第一,碧原,讳晴空。”
轰!
一股冷颤从尾椎骨沿脊背直冲大脑,林珏身子不自觉一个轻微颤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双目微瞪,满目震撼,张口不能言语。
他脑海里不禁回响起一年前,他初见翊王昏迷之前迷迷糊糊听得的碧原晴空略带笑意的那一段话:
“是啊,天下人都称吾,天下第一。天下第一,碧原晴空。”
这段话当时是那样模糊,现在却是这样清晰,宛若雷霆在脑海里音爆炸开,震得他难以回神。
当年的他完全不清楚碧原晴空的天下第一是什么概念,以为只是比圣会强过一些,现在看来,强得何止一星半点!
如果这样碧原晴空真要对自己做些什么,无论是献祭还是挖骨,恐怕都由不得他吧?
而在林珏晃神之际,李明赤已继续在满堂小脸激动泛红的学子的兴奋目光中娓娓讲述起来:“时夏历一千九百四十一年,院长大人正值二八年华,却已是炉火纯青的朝境修为,何等的惊世艳艳!当时天下危机,院长大人先解麦鸣三年之围,再陷阵拯灵罗神皇之垂危,后打穿神弃走廊,斩环国王领六位长阶的千年灵兽、灭其领三位王阶,再回旋斯图亚丹,杀得莫雷斯大漠领之灵族不敢再出一步,便入海东渡,血染碧海,时只费两年,而星陆之颓势陡然消散。”
十六岁的朝境?两年就拯救了一个大陆?这是凡人所能达到的?
在座学子无一不是被雷得外焦里嫩,个个瞠目结舌,嘴里几乎塞得下一个鸭蛋。
与碧原晴空比起来,他们别说天才,就连蠢材都不是,那志气功绩就更别说了,简直是九重天与无底深渊的差距。
“而此时,院长大人年芳二九,已臻玉境。”李明赤轻声感叹,“院长大人两年经历,就已是听之不似凡人,完完全全是上天神明降临凡间来拯救人族的。
此时正是夏历一千九百四十三年,院长大人北走贝克林经新伊布坦入天夏,此时天夏岐巍正直面传说中的灵族四天王之一的白水天王,据记载白水天王的实力约合两位青境修炼者。为抵挡白水天王保护陛下,我院前任院长青境修炼者潘陆海院长携一众学院先生死战白水天王,六十七人尽数殒命,最后时刻院长大人赶到,击退白水天王,于是潘陆海院长临终之前,将学院托付给了院长大人。当时,灵族四天王具在夏陆,白水天王在天夏,黑翊天王在千尊,兰木天王在贝克林,金光天王在新伊布坦,图腾领饕王在申夏,余下还有二十余位长阶千年灵兽逡巡夏陆各国,灵族力量最为强大。”
“李讲师,为什么四位天王都在夏陆啊?!”有学生忍不住发问,四位天王加一位饕王一起伺候夏陆,他是从心底为自己的家乡感到憋屈。
李明赤解释道:“原先是只有一位天王在贝克林,后面星陆人族修炼者大量战死,战线全面崩溃,其他三位天王认为星陆不足为虑才全力进攻夏陆。”
“而后院长大人发现贝克林秘密,在一次与白水天王两败俱伤之后又遭到贝克林的人暗杀,以此得到了灵族天王初步信任,各自私下调查贝克林。这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当时人灵两族死战二十多年,互相死伤无算,对彼此皆是恨得刻骨铭心,根本无法合作也不能合作。
且除去贝克林外,大量其他朝廷、宗门的修炼者战死,实力大损,有的宗门和世家甚至到了灭门失去祭祀的地步。且贝克林王室与其护国宗十分狡猾,院长大人费十三年才探明全部真相、弄清楚凝气秘法之底细。
而此时贝克林王室与其护国宗竟然丧心病狂到了宁肯毁灭世界的地步,誓要带着所有人一起死也不愿意投降,直接无视普通百姓释放他们几十年来收集的大威力印记。
危亡之时,院长大人召集天下修炼者,率领四万余位各境界的修炼者进攻贝克林,费时三月而灭其宗、绝其王室祭祀。
而后与灵族各方谈判,直至一千九百六十八年才正式订立合约,由此,四方灵动宣告结束。”
李明赤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看看还沉浸在自己话语中的少年少女们,缓缓坐回软席,双手搭膝闭目休息。
但是此时心中满是疑惑的林珏并不想让李明赤休息,立刻急切追问:“那李讲师,为什么后面不敢谈论四方灵动呢?”
所有学子都看向李明赤,他们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几代官宦豪门贵胄,还有一部分则是在四方灵动之中以军功起家的家族,四方灵动开始距现在不过八十余年,结束也距今只有三十多年,肯定有那段时期的老人活着,那为何无人敢谈论?这确实也是他们的疑惑。
李明赤无奈睁眼,环顾学生,道:“是因为封山令。”
“封山令?”
林珏微微一愣。
李明赤这次也不起身了,就笔直身子,端坐席上娓娓道来:“夏历一千九百六十八年,人灵二族和平盟约正式订立,但战争其实早在夏历一千九百五十八年贝克林大战之后就已结束了,至于今日,已有四十四年历史。因宗门和修炼世家不惧牺牲,我们诸夏百姓受到的损伤反而是人族中最低的,除却临近灵族领的州郡,关西几乎没有受到太大伤害,而作为抵抗腾岐领的重要关隘,岐巍城的重建也在短短十年间就恢复到了往日的繁华景象。现今的岐州百姓,大多是朝廷自关西迁居而来,少有亲历四方灵乱者。当时和平盟约签订不久,朝廷自然还会大力宣传、祭奠四方灵动中牺牲的修炼者和百姓。
一切的转机发生在夏历一千九百七十九年。和平盟约订立后,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人族的院长大人,成为了天下人心所望,世人狂热追求三千术,以修炼为荣,不能修炼为耻,宗门繁盛超过朝廷。院长大人深以为不妥,担忧贝克林护国宗之事重演,便下定决心澄清江湖。这一年,院长大人联合天机山修改《天机律》,命世上所有宗门订立封山令,二十年封山令期间,各宗门不许下山,不许收徒,违者即违背《律》,灭宗。”
李明赤长叹一声,道:“四方灵动时,宗门子弟奋不顾身投身命疆场,尸骨无存,做出了何其大的牺牲。是故即便院长大人是天下第一、人族英雄,此举依旧受到极大抵制。有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江湖固死矣!’
当年事情,我们终究不能知其全貌,唯一确定的是,四百年大宗之含元宗公开抵制,含元宗曾于商地独自抵御灵族年余,弟子陨者十有七八,功绩何其大,然此事后,其宗主长老八十七人,尽为院长大人所斩,江湖肃然。
夏历一千九百八十一年,封山令正式开始,除去监管宗门的天机山、辅佐朝府的太平殿未曾封山外,江湖宗门绝迹,由此修士噤声。在诸夏,四方灵动时宗门散修出力最多,封山后朝廷重掌威柄,自是不愿再长他人威风,便不再过多讲述当时史,渐渐竟无人议论。”
林珏深吸口气,直身迫问:“李讲师,除去天机山、太平殿,其余宗门皆封山了?”
所以学子都被他声音吸引,都看过来,似是不解此问缘由。
李明赤微不可查地挑眉,看向这个连续发问的少年,微微点头:“然也。”
有问题,有大问题。
林珏回礼道谢,蹙眉凝神思考,臀部缓缓落回脚跟。
如果封山令真的严格执行,那圣会也属宗门,为何还能行动?甚至去迎他?院长大人明显同意圣会行动。
难道说……封山令是为了让江湖安静,更方便圣会迎寒燚?那碧原院长一开始就知道寒燚的存在?是什么时候?凝气秘法凝气秘法……凝气秘法是让灵族提供印记给印灵者,碧原院长也是印灵者,难道是想用凝气秘法让他这个寒燚提供印记给她?
林珏立刻摇头,听完碧原晴空在四方灵动之时的所作所为,再想到和碧原晴空相处那段时间,他完全想不到院长大人凶神恶煞地用凝气秘法折磨他的样子。
但肯定的,冥冥之中,他坚定地认为这里面有很大问题。碧原晴空费十三年才查到真相,但前面她可是有两年打穿星陆、两败俱伤于白水天王的傲人战绩,怎又会十三年才查到真相呢?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十三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碧原晴空肯定是在这十三年里查到了什么和寒燚有关的东西!
而就在他顾自思考之际,旁边见他忽然直身发问又冥思苦想着晃头的李溪沙终于忍不住了,她心中满是好奇,低声询问:“林珏你做什么?”
“啊?”林珏看了眼好奇几乎写在了脸上的李溪沙,摇头道,“没什么。”
“哼。”见他什么都不说,李溪沙不满地哼了一声,抱着自己鼓囊囊的胸脯扭头不理他。
林珏都快习惯李溪沙莫名其妙发脾气了,只是扭头对静静看他的秦芷柔微微一笑,后者也是柔柔点头,目光回到李明赤身上。
李明赤讲道:“封山令在今年正月初一已告结束,世上宗门已可重启山门,诸君此般年纪,正可以说是赶上了好时节,也可以说是不幸。好时节意思是指,宗门开山,江湖扰动,那便有许多宗门弟子重现江湖,无数五花八门的宗门绝技可让诸位大饱眼福,其不同宗门间的百年恩仇大戏又将上演,还有那些百年千年未曾发现只记载在宗门秘籍里的秘境古迹都将重现,不乏各种机缘。诸君运气好些的,还可进入秘境,习其不世秘籍。”
大家都笑了起来,显然是有些兴奋于李明赤口中的未来江湖,但依旧有些学生继续望着李明赤,显然在等待后面的“不幸”。
李明赤继续道:“但同时,大量宗门弟子游历江湖,也将带来极大危险。其一,宗门弟子以宗为尊,不服朝廷,多有傲气,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打斗不分场合不顾百姓。其二,修炼者杀人夺宝之事从未断绝,宗门弟子以为最,甚有者会言此宝是他们宗门哪哪代先祖长老的,然后强夺,几如蝗虫过境。其三,还有些宗门弟子以正义自居,不分青红皂白只以眼见断案杀人,从不计后果。其四,至于宗门之间争抢地盘互相厮杀则是屡禁不止,往往血流成河、祸及百姓。”
李明赤最后看着在座学子,笑道:“诸君可千万别回到家族之后,行那欺男霸女事,不然遇到心怀正义的宗门弟子将你惩处了,无论家族在朝廷有多大的权力也是无法报仇的。”
大家都哄笑起来,连连说自己不会做坏事。
李明赤微笑道:“岐巍是腾岐领边缘之大城,如今封山令已解三月有余,想必已是有许多宗门弟子聚集岐巍,诸君再去岐巍城中游玩时,可要小心待人,心怀谦逊,若是见到年轻的修炼弟子,可不要与之轻易起冲突。”
众人皆称善。
{名词解释:
莫雷斯大漠领:在斯图亚丹(又称帖随汗)国境内,北为冰原南为沙漠,横旦广阔。
环国王领:在西王盟十三国东侧,南北绵延。
斯图亚丹王国:位星陆北境,在星陆神弃走廊之北、环国王领之东、四列班国之西,国土东西绵长,约万里。现约有六百万户,以西鲁因恩人为主。
斯图亚丹原名帖随汗,几百年前还只是一不过几十万户不过数百里的牧民部落,后圣心宗进入,帖随汗随即信仰祭祀二十八神,并以圣心宗为基础鲸吞北境,百年而有万里,成为世上第一个朝廷宗门合一的大国,同年改称国号为斯图亚丹。
斯图亚丹在西鲁因恩语中为:“神明儿子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