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幻
杨光荣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么会那么凑巧呢!于是又继续在果园转悠。
村里的大喇叭又广播起来:“各位村民注意了,各位村民注意了。村东头出车祸现场死者身上穿的是棕黑色的衣服,灰色裤子,黑皮鞋。现场还有一辆电动车。在家的去认认,看看是不是咱们村的人!”大喇叭中反复重复着。
杨光荣心理一惊,好像老婆子今天穿的就是这样的衣服,她也是骑电动车出去的!不会真的是老婆子吧!不能,不能!
虽然他否定着自己的想法,但也待不住了,筐也没有顾得上背,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往山下快走。小路旁边的灌木枝条把他的裤子都挂破了,他也浑然不觉了。
下了山,杨光荣急匆匆在路上小跑着,他的脸黑得像煤,冷得如冰,心里祈祷着、安慰着:“千万别是真的,千万别是真的……”但到后来,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了。
现场周围早已经围了好多人,杨光荣在老远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
杨光荣扒开人群,第一眼就看出那衣服、鞋子分明就是老婆子的,再看旁边那扭曲变形的电动车,正是刚买的那一辆。
杨光荣胸中一闷,血往上涌,眼前一黑,一声没吭就晕了,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附近围观的几个村民见情况不对,及时把他扶住了。杨光荣牙关紧咬,面黄如纸,已经人事不醒了。
现场更乱起来。众人赶快又掐人中,扭胳膊捏腿,不断叫着他。忙活了好一会儿,杨光荣这才喘上这口气来,慢慢苏醒过来。开始意识还有些模糊,慢慢清醒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玉秋!玉秋!你咋就这么走了!我的玉秋啊!”
杨光荣歇斯底里地哭着,众人劝也劝不住,警方也无法进行勘察了,只好让人把他架起来,送回家去了。杨光荣双腿无力,早已不能走动,几乎就是几个人将他抬到家中,放到炕上。
在家中,应情应景,睹物思人,家中再也不能见到那个人了,杨光荣哭得更凶了。他就这样一直哭,最后哭得没有了力气,哭干了眼泪,靠在炕头的墙上,闭着眼,喘着气,喉咙间哽咽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时,杨艳、杨丽、杨月回到家来,父女相见,更是悲情又起,就发生了前文所叙的一幕。杨光荣双手攥拳,狠劲儿捶打着土炕,悔恨地说着:“我拦住你就没事了,我拦住你就没事了……”
三个女儿哭着抓住了父亲的胳膊,“爸,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唉,都怪我呀,都怪我呀!”杨光荣哭着说。
杨艳伏在他身前说:“爸,这就是我妈的命啊,谁也不怪,谁也不怪,只怪她命不好。”
杨丽和杨月也都伏在杨光荣身前哭着:“妈,你好命苦啊,你好命苦啊……”
父女四人又哭成一片。
忙乱到近深夜,劝慰的亲朋、邻居、乡亲们都已散去,满屋的喧嚣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旱烟和香烟混合的味道和一屋子的沉默。
父亲杨光荣倚靠炕头的墙边,抽完一根旱烟,随手又卷了一根点着,又默默地吧嗒吧嗒抽着,古铜色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的深沉,唉声连连:“唉,我的命啊,咋就这么苦呢!唉,我的命啊,咋就这么苦呢!……”
杨艳找了一个大筐,将衣柜中母亲的衣物一件件收拾出来,放入筐里。这里风俗是,人死后,她随身的衣物等物品就不能留在家里了,而要收拾好了将来一并烧掉,算是帮她带走。
杨丽默默地帮着大姐收拾衣物。
杨月双手抱膝,坐在炕上,蜷缩在窗前,呆呆地一言不发。
周士元和邱虎坐在炕沿上,香烟一根连着一根地吸着。张鸿鸣也随手点着了一支烟,却抽不出任何味道,反而被呛得不断咳嗽起来。
杨艳拿起一件崭新的深棕色呢子上衣说:“这是我上个礼拜刚给妈买的,她还没有舍的穿呢!”
王玉秋就是这样,子女们孝敬的好吃的舍不得吃,要等到下次子女们来了一起吃;子女们买的穿的也舍不得穿,总是穿自己原来的那几身褪色破旧的衣服。新衣服总是要等到逢年过节、走亲访友时才舍得穿一穿。结果好衣服一堆,都压在了箱子底,为了这个,姐三个没少埋怨她,可她依旧是这样。
“杨丽,这条裤子是你给妈买的吧?”杨艳双手拎着一条崭新的裤子说。
杨丽一眼就认出了那条裤子,说:“是妈今年生日的时候我给她买的,就那天她穿了一次,后来从没有看见她穿过。”杨丽接过裤子,轻轻地抚摸着,慢慢将脸贴了上去。那上面有妈妈的味道。
杨艳又从衣柜底翻出一件深灰色的呢子长身大衣,也是崭新的,问道“这是谁买的衣服?”
杨月幽幽地说:“我前年给妈买的,她最喜欢这件衣服,一直也没有舍的穿。今后,再也穿不上了……”说完,杨月搂着这件衣服,埋头嘤嘤地哭起来。
一件件衣物记载着历史,承载着深厚的母女情谊。现在,这一件件衣物就是一个个相思结,割不断的相思结。
张鸿鸣的儿子小斌斌早已经困得躺在炕上睡着,张鸿鸣摸着他胖胖的小脸,自是从心底里喜爱。儿子是由姥姥一手带大的,幼小的他不知道疼爱他姥姥已经去了,临睡前还“呀呀”地找姥姥。张鸿鸣默默地看着,心里上下翻沉。
看到情绪低沉的杨月,张鸿鸣的心里更揪得难受,担心她是不是能扛得住这次打击。这两年,全家刚从妻子疾病的困扰中走出来,又在县城买了楼房,刚刚搬进去。新的生活环境让妻子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生活中的笑脸和欢笑也更多了,美好的生活如同画卷般刚刚展开,哪知到又遭到这样的迎头痛击。
生活多磨难,现实往往是和理想背道而驰。
杨月低着头,弱弱地说:“妈那么善良,遇到个小猫小狗都不伤害,怎么会是这样走呢?”屋子里还是一片沉默。
“爸,鸿鸣,你们能肯定那就是妈么?”杨月又问道。
“唉,不会错,那身衣服是你妈的,她穿了这么多年,我认不错。”杨光荣答道。
杨月又将目光转向张鸿鸣,满眼希望,希望得到不同的答案。
张鸿鸣凝视着杨月,深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吐了出去,轻轻点了点头,
“喔……”杨月默默地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一会儿,杨月又幽幽地说:“一样的衣服多了,别人也可以穿这样的衣服。妈也许在某个地方,因为什么事情晚回来了呢?”也只有杨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嗯,但愿可能吧!”杨艳说。
“如果真有这样的可能就好了。”杨丽也回答说。
在这种期盼心情下,这种明显的错误想法却没有人去否定,都纷纷有些企盼了,虽然心底里也觉得这是不可能,但是,万一可能了呢?这也是所有家人的一个希望和自我安慰。
在这种氛围的渲染下,屋里所有人都升腾起了希望,静静地,似乎在等待晚归之人。也许真的会有熟悉的敲门声、脚步声和笑声……
窗外的老鼠吱吱叫着,索索地跑着,撞翻了什么东西。风吹着落叶在地面滚动,刷拉拉地作响……在各种声响中,夜显得那么的静。
哐哐哐,哐哐哐,家里的大铁门竟然响了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是一愣,又突然反应过来,有人在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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