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仇杀
第二天，保长就得知了此事，县城里的鬼子下了死命令，责成唐又良必须查办。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高小鹅也听说来保长家赴宴的小鬼子死了三个。知道是怎么回事。暗暗替唐小明担心。也暗暗的高兴，庆幸唐小明给她这份的情义。饭桌上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心里想着：“你要真是他的儿子多好啊。”
三鬼子被干掉的事，在村子里议论开了。都在揣摩着是谁干的。
“能在鬼子队伍后面偷偷杀掉三个鬼子，不是简单的事。不仅胆子大还要有真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村里的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不仅大人议论，小孩也不厌其华的说个不停。这不，高小鹅家的两个小子也为此事争论不休。一个说是神仙下凡干的，要不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会被干掉的呢。一个说是个大英雄干掉的。
小的争不过大的，就抱着她娘的脖子摇晃着：“娘，你说是谁干的。你说呀。”
高小鹅抽拉着风箱。漫不经心的说：“什么神仙呀，大英雄呀，都不是。是你的明爷爷干的。”
“谁是明爷爷啊？”小儿子摇着娘亲的膝盖问。
在摇晃中高小鹅一下子清醒过来。急忙说：“没，没什么爷爷的。那一定是神仙爷爷干的。”
只想马马虎虎的唐塞过去，高小鹅是有口无心的说着。
可小孩子记住了。出去就到处张扬。话传到了保长的耳朵里。他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自从那次处决了老圩主后，庄子里的大权自然归他一人掌管，四门的岗哨也都被他安排了亲信。
当唐小明再次回村的时候，就有人通报了保长。保长即从乡保所里带一队人马回村里来抓。搜了一天没见人影，终于在第二天早晨有人告诉保长，唐小明出村了。
于是几十个人从后追赶，本来出村很容易。没发现什么异常，唐小明放松了警惕。
慢悠悠的刚走出四五里地。后面的追兵就赶上来了。这时候唐小明才紧张起来。四周都是平原没地方可躲，只好边打边跑。
后边的追赶人很狡猾，边打边喊：“逮住小偷。逮住小偷。”
赶巧田里有个庄家汉子，五大三粗的，平生最恨小偷。不知是哪年哪月的，贼人不仅偷了他家的钱，还偷走了他的娘，害得他一直在老爹的暴虐下长大，只要一听到‘小偷’这两个字，心中的怒火一下就会冒出来。
合该唐小明倒霉，边跑边回头看，根本就没发现前面有人站在那里等着他。一下撞进了这个庄家汉子的怀中。唐家这个二少爷，身体多轻啊。
三十来岁的庄家汉子死死的从背后抱住了唐小明。一下子就将他抱离了地面。不管唐小明怎么解释，唐小明即便告诉他，松开手口袋里的所有大洋都归他，怎奈汉子是个一根筋的主，就是死死的抱住他。
等到唐保长带人到跟前的时候。毫不留情的一枪毙了唐小明。然后割下了他的头颅去交差。
高小鹅的日子过的越来越艰难，拉扯着两个半大小子。家里没什么进项。平时只能腆着脸到保长家找点活干干，然后能拿点报酬回来。
由于过去和保长有不清不楚的事，传的满庄子沸沸扬扬的。自然保长夫人不待见她。整天拉着长脸斜着眼看她，看哪里，哪里不舒服。
常常安排她到磨房干粗活。整天赶着驴围着磨盘转悠。
“俺还就不信了？你再骚，能骚过这头毛驴。”保长的老婆心里狠狠地想。
生活所迫，叫干啥就干啥呗。为口吃的，能养活两个讨债的儿子，她能忍受这些。叫磨面就去磨面。哪里都有机会。
时间久了，整点吃的就有了法子。她贴身穿条裤子，然后把裤脚给扎上，外面罩着一条肥点裤子。等到干活的时候把白面从腰上装进去。每次都能带出五六斤面粉。
她干这事好歹从没失过手。
隔三差五的村里村外的那些赌客，赌赢了几把小钱，想发出去的，就会跑来找上高小鹅。
松了裤腰带也就能得点小钱，遇到大方点的，一块大洋就能接待好几次。
临了临了就是实在没钱了，又特别想那种事的，高小鹅也经不住央求。让人解解渴。
实在拿不出钱的，怀里揣块饼子来也行。唐家严就是这样的人。
父母给娶得的媳妇瘦如柴禾。饭吃不少，就是不见添膘。
生了个儿子也和他娘似的，干巴巴的，像个长不大的小老头。和老婆床上那点事还不冷不热的，时间久了他对别人说过：“这娘们没什么嚼头”。
家里钱财都是祖母奶奶一手掌管。日子还算过的去。唐家严跟庄上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大都晚上凑在一起，偷鸡摸狗的事干了不少。高小鹅的事自然也有耳闻。
唐家严第一晚去高小鹅那里的时候，是顺手把门西邻居家里的老母鸡给捎上的。
那晚他是帮着高小鹅杀了鸡，烫了毛，煮着一起吃了后，才在她家院子的地窖里办事的。反正最后累了，累的爬不起来，就和高小鹅睡在地窖里。从那以后，他也就离不开了她。隔三差五的怀揣点东西奔这。
小鬼子投降的第二个月，保长就被带走了。他的能说会道的二儿子唐治跑去看他。一连好几天都不让见，最后给让见的时候，叫他端了一碗肉和一碗米饭给他老爹送过去。
唐治多聪明啊，他知道这是给他老爹的断头饭，从办事处出来的时候，就感觉手里端着饭菜非常重，脚步很重，几乎挪不动。
在门外呆了一会，就听屋里的长官说：“这个人也有问题，顺便也给抓起来，一块给决了吧。”
“行啊，等会他送饭回来就动手。”
唐治一听吓的浑身冒出冷汗，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注意他的情况下，扔掉了饭菜，找个僻静的地方逃了出来。然后化妆成叫花子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也远离了家。
不久，就传出保长被枪决了，是以汉奸的罪名被国民政府给处决的。消息一传来，庄子里的人，没一个为他感到惋惜的，也没有一个为他感到高兴的。他是好是坏，谁也分不清楚。他为庄子做过不少的好事，但也做过不是的坏事。
庄子上的保长一职被委派给外姓叫毛大堆的人。
听说这个人的娘舅在军里做官。还和队伍有联系。社会背景很厉害。庄子里的百姓就这样，谁有背景谁当官，就得服谁。
“谁敢不服啊。你敢吗？”
“我当然不敢不服”。
私下都爱这样抬着杠头。
也就在那年年底。听说又开打了，有个队伍在攻打县城。
庄子里的动摇分子为了表现自己，都参加担架队。
来去半个多月，回来的时候诉说着那场战役打的有多惨烈。护城河里的水都变成了红色的了。尸体堆满了城下，攻城的人是踩着尸体往上攻。
攻打了七天七夜后，楞是没攻下来。最后听说守城部队调来了援军，攻击方的队伍不得不战略撤退。
队伍要撤走，不得不跨过大运河。
当时天气特别冷，听说河面都结了冰碴。没有船只，又要极速过河。没办法，只能用一根胳膊粗的车络绳连接两岸。两岸都是用打油用的大榔头，夯下的十几根禾木桩子，固定住绳子。
士兵们就一个挨着一个、抓着绳索在冰冷的河水里渡过。由于敌情险，时间非常紧迫，没有渡过河的，就地潜伏起来。听说那些没渡过大运河，就地潜伏下来的人员，后来就被称为没有过运的人。
这些人最惨，潜伏下来不久，一个个就被抓了个现行。
新任保长毛大堆的亲奶侄子毛石山，就是没过运就地潜伏下来的干部。听说官还不小，是个比县长还大的官。村里人都是私下传的。
打跑了攻城的队伍，庄子就属于守城军的天下了。驻扎在几里外的队伍，就要到处抓没跑掉的攻城留下的散兵。保长的侄子毛石山被逮了去。
一个月后就被放了回来。庄子里传开了：毛石山写了自白书了。登报发誓与攻城的队伍无任何关系，才被放出来的。
有的说是他两边队伍里面都有人，据说他这边认识的也是个大官。说法不一，总之毛石山还是被平安地给放出来了。什么也不干了，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整天游荡在村子里。
没事的时候也到高小鹅那里。从高小鹅的嘴里说出关于毛石山的事是这样的：“不软点，能不吃亏吗，搁谁不这样，谁不知道命是好的。”
不管怎么说，毛石山在家老老实实的待着，不久后还让保长老叔给张罗了门亲事。转了贴礼就给娶了进门，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今年的这场大雪出奇地大，低矮的草房都被大雪覆盖，邻里间都像耗子打洞一样相互打通道路。
高小鹅的家也不例外大雪封住了门。等到下午的夕阳落山的时候，平时爱现殷勤的汉子们才帮她打通出来的路。
大家没事做，四五个人聚在高小鹅家里，打纸牌赌点小钱。等到肚子饿了才发觉已近黎明。高小鹅家没多少粮食可以果腹，大家都心知肚明。
天又这么冷。到被窝里都没法睡着。
“要不，哥几个，出去寻摸点荤腥回来煮煮？”唐家严转着一双贼眼提议道。“好啊！反正回去睡，也睡不着。”有人开始附和着说。
唐家严的提议下几个年轻人分头行动。
五个人顺着雪道转悠了半天，最后把保长的侄子毛石玉家养的一头山羊给扛了回来。
好家伙，几个家伙可就开始忙开了。都是老手，轻松地给羊剥了皮，整干净内脏后就剁碎上锅来煮。煮熟了撒上几把盐巴，那香味，别提有多好闻啦。
几个人忙着捞起大锅的羊肉，高小鹅也没有忘记去叫醒睡熟的两个儿子。刚啃了几口，毛保长接到报案后嗅着羊的膻味找到了这，给逮着个正着。
保长毛大堆当时也没怎么他们。看着五个人说：“吃吧，好好解解馋。五个人，一共五个人啊。每个人四块大洋。吃过羊肉后，赶快给俺交上来。”
事后五个人中结果就有一个人能给的起。
其余四个到哪弄钱去。羊肉让吃了，人也没抓，限期三个月交清。
当时的一头羊顶多也就一个大洋。明知道是敲诈，也是没办法。谁叫你们是偷的。几个人的家人都跟着着急。就托人说情。
情没说下来，一个月后时局又变了。
过来了队伍，队伍上给了保长几个名额，要补充兵员。保长就把四个没交上钱年轻人给交了任务。四个人一点准备都没有，被带走的时候连老婆孩子都没来的及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