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成熟的“阵痛”
毛泽东成为领袖人物,经历了好几道难过的坎。每跨过一道坎,都意味着他和他的团队经历了一场难熬的“阵痛”,随后向成熟迈近一步。
1929年春天到秋季,红四军内部爆发的那场大争论,是毛泽东遭遇的数得上的一道大坎。和渡过的其他难关不同,这次碰到的不是来自外部或上级的压力,而是来自内部、来自下级的信任危机。还原这场风波中的人和事,有助于体会毛泽东走向成熟前经历的不可避免的“阵痛”,理解他被历史选择前的累积过程。
红四军内部发生了什么风波?
毛泽东和朱德1929年1月率红四军主力离开井冈山后,失去根据地的依托,军情紧急,陷于被动。以毛泽东为书记的前敌委员会(简称前委)决定,以朱德为书记的红四军军事委员会(简称军委)停止办公,将其权力集中到前委。这个举措是为便于机断决策,却也埋下红四军内部争论的种子。
糟糕的是,红四军离开井冈山后屡遭挫折,官兵对领导层生出不少议论。4月初,又收到上海中央的“二月来信”,该信对形势做出悲观估计,提出红四军应该分散活动,要朱、毛离开部队。毛泽东没有同意,但来信动摇了他和朱德在部队的凝聚力,队伍不好带了。5月初,从苏联回国的刘安恭受中央委派来红四军工作,提出红四军有两派,一派拥护中央,一派反对中央,官兵们的思想由此更加混乱。随后,前委又决定成立临时军委,以刘安恭为军委书记兼政治部主任。他随即主持军委会议,决定前委只讨论行动,不要管其他事,这等于是下级决定上级的权力范围,限制前委的领导权。这又引起包括毛泽东在内的一些人的强烈不满。
红四军成立以来的一场大争论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争论的问题很多,归结起来主要是:前委和军委如何分权?在前委领导下各级党组织的作用如何发挥?个人领导和党的领导如何区别?党的领导是否只能管政治工作,不能一切都管?红军的任务是否只是单纯打仗,流动游击?建立根据地是否只是地方的任务?红军内部实行民主集中制还是长官说了算?
毛泽东的态度很鲜明:军委和前委分权后,“前委不好放手工作,但责任又要担负,陷于不生不死的状态”;有人“反对党管一切,反对一切归支部,反对党员的自由受限制”,这些都是错误的。
6月8日,前委召开扩大会议,想解决这些争论。毛泽东写给会议的书面意见表示,“我不能担负这种不生不死的责任,请求马上调换书记,让我离开前委”。这次会议决定取消临时军委,照顾了毛泽东的意见,但引起刘安恭强烈反弹;毛泽东关注的一些原则问题,却又在争论中不了了之。由于毛泽东执意离开前委,朱德、刘安恭又是争论的当事一方,会议便委托陈毅主持前委工作,筹备红四军第七次党代会。临危受命的陈毅随即让毛泽东、朱德、刘安恭各写一篇文章申明自己的观点,以供党代会讨论。
6月8日的前委扩大会议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把争论激烈化和复杂化了。林彪在会前三个小时给毛泽东写信,劝其不要离开前委,还含沙射影地非议朱德“领袖欲望非常高涨,虚荣心极端发展”,喜欢“拉拢下层”“放空炮”,朱德讲话爱提裤子,也被他说成是“游击气息”。林彪的这个表态,有意无意地把领导层的争论引向人际关系和个性作风。刘安恭在会后则四处游说,坚持设立军委,说毛泽东不愿分散红军,还取消军委,是“自创原则”的“反对中央派”。毛泽东在给林彪的回信中表示,“党内有争论问题发生是党的进步,不是退步”,自己请求离开前委是为改变环境以“得到相当的进步”。朱德的意见是,一切工作集中于前委的做法,影响下面各级党组织作用的发挥,他坚决拥护“一切工作归支部”这个原则,但不同意毛泽东主张的“党管理一切”这个说法。
以上四人意见不同,事实上毛和林相同,朱和刘接近。这让主持前委工作的陈毅左右为难,只好把他们的意见原文印发给各党支部,号召“同志们努力来争论吧”。
6月22日召开的红四军七大会上,毛泽东、朱德、刘安恭各自讲明观点,也对别人的质疑做些解释,党代表们则自由讨论,对几位领导人提的意见很多。最后,陈毅代表前委对毛泽东和朱德各打五十大板。他对毛泽东提出四条口头批评:对马列主义的信仰不够,因为毛泽东常讲马列主义只规定世界革命和中国革命的原则,具体做法要靠自己来创造;有个人英雄主义,因为毛泽东总讲党管一切,实际上是说没有你这个前委书记来领导红四军就不行;有家长制作风,朱毛两个人吵架,我们这些人不好办;毛泽东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是不对的,共产党员在党内怎么会没有发言权呢?说错话可以改嘛。
有了陈毅的表态,会议给朱德“警告”处分,认为毛泽东对这场争论应负更多责任,给予“严重警告”处分。改选前委时,陈毅当选书记。这实际上采纳了刘安恭提出的“党内负责同志轮流更换来解决纠纷”的主张。
毛泽东最后表示:陈毅对我的批评,我现在不辩,如果对我有好处,我会考虑,不正确的,将来自然会证明他这个不正确。这个表态,确有政治家风度。但毛泽东毕竟骑虎难下,不好再留在红四军领导岗位,便带着几个人到闽西指导地方工作。毛泽东后来说,这是遭到内部同志不理解,把我赶出红军,去当老百姓。其心之憋屈,可想而知。果然积郁成疾,大病一场,一度化名“杨先生”住进山洞。国民党报纸造谣说毛泽东因病去世,远在莫斯科的共产国际不明实情,还发了讣告。
那段时间,毛泽东心里实在不好受。9月9日重阳节那天写诗说,“但看黄花不用伤”。因为有真伤感,才说不用伤感。只是后来事过境迁,才改为“战地黄花分外香”。
毛泽东处于走向成熟的路上
红四军内部这场争论,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当时的整体认识水平。大革命失败后的起义高潮过后,初创的红军实行什么样的领导体制,如何处理党组织和军队的关系,怎样在农村创建根据地,各地都没有一套成熟的做法,无论是党中央还是红四军,都处于探索、观察和选择之中。红四军离开井冈山后的实际遭遇比预想的要困难,远在上海的中央对红四军的命运估计一度倾于悲观。红四军内部自然滋生出种种不好的倾向,诸如不愿做艰苦的根据地创建工作,希望“走州过府”;不习惯于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强调军事主官的权威;拒绝“自上而下的民主”,要求“自下而上的民主”。
面临这种情况,无论是谁领导红四军,都必然会爆发众声喧哗的争论。
毛泽东在争论中站位确实要高一些。他敏锐地注意到,表面上是要不要恢复红四军军委之争,实际上是党组织和红军的关系之争。他把争论上升到反对流寇思想,反对悲观主义,反对单纯军事观点,反对极端民主化(自由主义)等倾向上面,确实抓住了要害。他鼓励争论,是觉得争论不彻底,也不利于这些原则问题得到根本解决。毛泽东后来常讲,挤破脓包才好治愈,让各种意见充分暴露出来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知是不是从这场争论受到的启发。他高人一筹的主张,虽然没有得到多数人理解,却促使他深入思考,决心争论下去,直到问题解决。
正是在如何解决问题上,毛泽东凸显了正在走向成熟的政治性格。
毛泽东固然有军事天赋,但他的职位毕竟是红四军党代表和前委书记,具体的军事指挥按理是由军长兼军委书记朱德负责,在官兵们的印象中,朱德的军事经验也比毛泽东多些。那时的中心工作是打仗,在毛泽东的军事权威没有完全树立起来前,红四军官兵习惯由军事首长直接指挥,多数人由此觉得,毛泽东停止军委办公,把权力集中到前委,是“书记专政”“管事太多”和“家长制”。这说明党指挥枪的原则在部队里还没有被普遍接受。
毛泽东的正确主张没有被多数人接受,和他当时的领导作风也不无关系。陈毅在红四军七大会上批评毛泽东的四条意见中,说毛泽东对马列主义信仰不够,是讲错了;但有的批评却并非空穴来风,如个人英雄主义和家长制领导作风问题。红四军在前委之下设立一个军委,确实显得重叠,毛泽东决定停止军委办公,虽属适应实际之举,但事起仓促,未顾及朱德感受,不能算周到。毛泽东屡屡不满军委和前委分权,还说他这个前委书记“不能担负这种不生不死的责任”,这多少也给人“要么听我的,要么我不干”的负面印象。离开红四军后,红四军开第八次党代会,朱德等人请他回来参会,毛泽东回信说:我平生精密行事,被陈毅主义视为眼中钉。陈毅让我当八面美人四面讨好,我办不到,红四军党内是非不解决,我不能随便回来。朱德等人自然不高兴,命令毛泽东必须赶回来开会,同时又给他送去一个“警告”处分。陈毅从上海回来,写信给毛泽东说,中央对争论已有正确表态,请他回来主持大局。毛泽东仍难解开心结,回答说先要弄清是非,然后再考虑复职。陈毅后来回忆说,毛泽东的这个答复,“是事先我没有完全想到的”。
毛泽东的这些做法,与年轻时便养成的强悍性格有关。他在1921年给彭璜的一封信中,就坦承“论理执极端,论人喜苛评”,“不愿牺牲真我,不愿自己以自己做傀儡”,“我觉得吾人惟有主义之争,而无私人之争,主义之争,出于不得不争,所争者主义,非私人也”。这些自我解剖之语,很能反映毛泽东为人处世的个性,对他后来在党内的沉浮不能说没有影响。正面的影响是原则性强,敢于担当,在逆境中不随便低头,拒斥“乡愿”之俗,不做违心之举。负面的影响是,既然是不为私计的“主义之争”,一旦觉得真理在自己手里,就乾纲独断,要干就听我的,否则宁肯辞职也不迁就,确实有些家长制领导作风。尽管毛泽东的才干能力是能够胜任前委书记的,但还是在红四军七大落选,被部下“造了反”,不能不说与他当时的性格局限有关。在这方面,毛泽东真正成熟是在遵义会议之后。
这是一群年轻气盛的革命精英
大背景导致会有这场争论,但这场争论是否必然发生呢?比如,如果红四军前委先在领导层内部议出相应共识再拿出来讨论,而不是一竿子把分歧捅到基层,更不是号召大家来“努力争论”,思想混乱程度会不会小一些?如果有成熟的领导机制和领导艺术,做到这样是可能的。
可惜红四军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那时,党内政治生活如何运用民主集中制还在探索过程中,围绕某个决策公开争论是常事,甚至被当作同旧式军队的区别所在。参与者萧克回忆:“那时党内不忌讳争论,党的文件、党章都规定党内实行民主集中制,党员对问题有看法,在未作出决定之前,可以自由讨论……还说‘可以举行争论’。所以,大多数人从关心党、爱护党的角度出发,发表自己的看法,展开争论。”
发生这场风波,还与红四军领导层整体上年轻气盛有关。年龄最大的朱德40岁出头,毛泽东35岁,刘安恭刚刚30岁,陈毅只有28岁,林彪才20岁出头,基层党代表们则大多同林彪的年龄相仿。毛泽东尚且还在向成熟迈进,要求这群既年轻气盛,更心高气傲的革命者客观冷静地看待分歧,未免苛刻;让他们有话憋住不说,更难。换个角度说,这或许正是红四军以及那一代共产党人的创造活力所在,如果相互之间总是礼敬备至,一遇矛盾便打着哈哈绕着走,红四军恐怕也难成气候。
还有,尽管大家都知道只有合力团结,红四军才有发展前途,可是,人处在争执之中往往并不容易相互服气,个人因素难免会推波助澜。比如,让军委停止办公,事实上等于弄掉了朱德的军委书记职权,如果再有人把这个问题上升到组织原则(如刘安恭认为不设军委就是不按中央要求办),或下沉到个人品质(如林彪指称朱德“好讲大话”“拉拢下层”),又没有特殊的权威来集中意见,争论势必会漫无边际,成为缠绕复杂的一团乱麻。
总体上说,这是一群有理想、有朝气、有闯劲,却难免自以为是的革命精英。设身处地从几个主要当事人的角度来看,这场争论虽然夹杂着个人意气因素,大体也是事出有因。
先说朱德。
他对革命前途的认识和毛泽东高度一致,具有坚定信念和乐观精神。作为红四军军长,又是军委书记,理所当然地认为指挥打仗是自己的责任,而且他也不是不重视党对红军的领导作用,只是觉得应该克服前委包办下级党组织事务的倾向。而且,既然是一个军,按中央规定就应该有一个军委,怎么能说撤就撤呢?不能说朱德有这个想法全然没有道理。朱德为人忠厚,在争论中也光明磊落,一旦中央认为应该恢复毛泽东的前委书记,立刻表示,“过去的那些话我收回,我们请他回来”。毛泽东在延安时说朱德“肚量大如海,意志坚如钢”,或许就积累有对朱德在这场争论中的表现的认识。
说说陈毅。
他本是毛、朱之后红四军第三号人物,在刘安恭来后降为第四号。陈毅在争论中试图调和折中,这样做,主观上是为维护党内团结,结果是没有支持正确主张,甚至是压抑了正确主张,陷入毛泽东非常不满意的“八面美人四面讨好”的尴尬境地。被大家推举出来代替毛泽东主持前委工作,自然希望把意见集中起来,却又不得不模棱两可,各打五十大板,对毛泽东的批评又略重一些。有他的表态,毛泽东落选也顺理成章。陈毅是爽快人,他到上海如实汇报争论情况,周恩来认为在大原则上毛泽东是对的,选掉他的前委书记不妥,陈毅立刻意识到自己有错,并代中央起草“九月来信”。回到红四军后,他又写信给上海中央,表示要“化除一些同志的成见(朱、毛在内),用布尔塞维克党的态度扫除一切敷衍调和模棱两可的陈毅主义(如毛同志所说)”。
说说林彪。
作为红四军第一纵队司令,在官兵中很有影响力。他旗帜鲜明地支持毛泽东,让毛泽东倍感温暖,在给林彪的回信中说,“你的信给我很大的感动,因为你的勇敢的前进,我的勇气也起来了”。林彪支持毛泽东的理由虽然谈不上很深刻,但也是出于真诚,不能说当时就在投机。当然,其中确实也夹杂着对朱德的成见,表达意见的时候还使用了一些贬损朱德形象的词汇,这反映了他当时的政治水平和胸怀格局。林彪会打仗,战功大,即使后来他坠机身亡,这也是党内领导层的共识。要命的是他当时的胸怀格局确实不宽。1959年庐山会议后的军委扩大会,本来是批彭德怀,他异乎寻常地大批朱德,说朱德不承认毛泽东是领袖,名义上是总司令,实际上没有当过一天总司令,名声大功劳不很大,等等,这些话让在场的许多高级将领震惊。在1929年的这场争论中,毛泽东给林彪的回信中并没有陷入来信的成见,而是认为“现在的争论问题,不是个人的和一时的问题,是整个四军党的和一年以来长期斗争的问题”。
最后说说刘安恭。
他上过云南讲武堂,又在苏联学习军事,在军事上很懂行,到红四军工作确实很想有一番作为。他同朱德早就相识,又都是军事干部,有共同语言,两人更接近一些属情理之中。但他机械地执行中央“二月来信”要求,又深受苏联红军“一长制”的影响,属于典型的教条主义。特别是初到红四军,没有把情况了解清楚便立即“偏于一面”:一当上军委书记,就要求前委少管事,有些“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味道;取消临时军委,他最想不通,不服气,有牢骚,把争论扩大化和复杂化。这些也都是事实。他后来担任红四军第二纵队司令,是很尽职的,打仗也有一套,不久在战斗中牺牲,殊为可惜。朱德很怀念他,在延安对人说起刘安恭,称他为优秀将领。
危机中的领袖选择有一个比较过程
毛泽东后来复任前委书记,既与中央支持有关,也与红四军七大后的实际遭遇有关。
毛泽东离开红四军后,红四军的日子并不好过。先是陈毅主持大局,但他很快感到前委工作之难,后来回忆,“我挂了几天帅,感到自己不行。事情就是这样,你不在那个位子上干不知道,一干前后一比较,就察觉出问题来了”。于是,他借赴上海开会之机向中央汇报。在上海,周恩来问陈毅,你可以代替毛泽东吗?陈毅明确回答说“不行”。他代中央起草给红四军的“九月来信”,核心内容就是要把毛泽东请回来重新挂帅。
陈毅到上海后,红四军这个摊子便留给朱德一个人来支撑。他既要管军事,又要管政治,还要管地方,而部队极端民主化的倾向日益严重,实在是应付不过来。10月间,他在上杭主持召开红四军第八次党代会,还是像此前召开的七大那样搞自下而上的民主讨论,两天会议什么都定不下来,甚至讨论程序问题就花了很长时间。代表们各说各的,谁都做不了主,最后还是要请示中央再定。会后,朱德又被迫执行中央不切实际的命令,率红四军去打广东,结果得不偿失,损失了几百人。如果毛泽东当时在,按其性格或许会硬着头皮顶回中央的错误命令。朱德体会到做“大当家”的难处,越发觉得红四军离不开毛泽东。
陈毅不久从上海回来,传达中央的“九月来信”,对毛泽东和朱德的争论各有肯定,也各有批评,总体上是支持毛泽东的主张,要求部队维护毛泽东和朱德在部队中的威信。陈毅11月23日还给毛泽东写信说:“我俩之间的争论已经得到正确的解决。七次大会我犯了错误,八次大会的插曲更是错误。见信请即归队,我们派人来接。”红四军内部的争论由此将迎刃而解。
毛泽东是1929年11月26日回到红四军的。陈毅向毛泽东当面做了检讨,毛泽东则向朱德、陈毅等表示诚恳接受中央来信中对他的批评,还说红四军开八大时因为身体不好,情绪不佳,写了一些伤感情的话(指打倒“陈毅主义”)。11月28日,毛泽东分别给中共中央和李立三写信说,“四军党内的团结,在中央正确指导之下,完全不成问题”,“我大病三月,现全好了”。
毛、朱、陈三人坦然释怀,隔阂消失,使这场争论风波犹如分娩前的“阵痛”,终究迎来瓜熟蒂落的时刻。1929年12月,他们三人齐心合力,在福建上杭召开红四军第九次党代表大会(古田会议),通过了毛泽东起草的《古田会议决议案》,批评了各种错误思想,坚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从而在党和军队建设史上树立起一座至今闪着光芒的丰碑。这场争论的理论总结,就是《决议案》的第一部分《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收入后来出版的《毛泽东选集》,成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经典名篇。
解读这场风波,让人感慨良多。
一般来说,工作上不同的意见,在工作和事业顺利、不会出现严重责任和后果时,激化为个人意气和对立的可能小一些,也不会影响相互间的信任和友谊。如果发生在危机中,发生在领导核心还没有形成的时候,就可能演变为尖锐分歧和隔阂。在危急时刻,在众声喧哗而又难以定于一计的情况下,毛泽东那样的主张,那样的性格,那样的才干,很难掩隐,自会大放光彩。反过来说,一个团队越遭遇困难,越面临危机,越是需要能够果断而正确行事的权威领导。在这种情况下脱颖而出被人们选择的人,就可能成为核心的领导。当然,要做出正确选择,难免会有比较、有争论、有“阵痛”。
毛泽东在红四军不可动摇的地位,在经历这场成熟前的“阵痛”后,完全树立起来;毛泽东经历这场“阵痛”后,也在政治艺术、军事指挥和理论认识各方面跃升到一个新的台阶。所谓领袖来自实践,为历史选择,大抵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