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玻璃肖像
赵青羽在佐藤秀一的工坊住了下来，白天他在小樽各处寻找着梅樱的线索，晚上就在工坊，琢磨工坊改造的设计草图。佐藤秀一每天早上出门很早，但他临走前总不忘记给赵青羽留一份早餐，看得出是个细心体贴的人。他回来以后总是跟赵青羽说几句话，就钻进一楼烧制室，埋头忙着做一件大型的玻璃艺术品，那是他精心准备的“求婚礼物”，所以烧制室里的火光常常亮到深夜。
佐藤答应赵青羽，等他的求婚礼物做好了让赵青羽第一个看。
好多天过去了，赵青羽一点儿线索也没有找到。
他好几次看到和梅樱相像的背影，匆匆跑上前去却总是认错了人。
这天晚上他回到佐藤的玻璃工坊，给佐藤带了些雪花肥牛和蔬菜作晚餐。
佐藤正等着他。一见赵青羽回来，就兴奋地说：“李想君，我完成了！”
“啊，太好了！”赵青羽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佐藤走到一楼东侧的一处挑高空间。那里用一块白色的布遮盖着一个正方形的东西，像是一幅两米乘两米尺寸的画。
他期待地站在那幅作品面前，举手示意佐藤：“我准备好了。”
佐藤伸手一拉，那块白布缓缓落了下来，一幅流光溢彩的彩色工艺玻璃画呈现在赵青羽的面前。
那是一个女人的肖像，但又与普通的肖像不同。她的脸庞、眼睛和嘴唇散发着玻璃独特的柔光，带着淡淡的忧愁。围绕着脸庞的不是头发，而是无数璀璨的花朵、藤曼与星辰，大大小小的蝴蝶落在她的肩上，一只蓝色的小鸟张着翅膀，亲吻着她的面颊。
这件作品太美了！每一个细节、每一处线条、每一种色彩光泽的处理，无一不彰显着艺术家对这个女人浓浓的爱意。
赵青羽整个人却惊呆了！
这张脸不是梅樱是谁？
佐藤看着赵青羽呆住的表情，以为自己这件作品美得让赵青羽震惊了。他碰了碰赵青羽的胳膊，热切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呃……实在是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美的玻璃……”赵青羽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找了这么多天没有收获，而有关梅樱的线索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那你觉得，如果我用这幅肖像去求婚，会打动她吗？”佐藤又期待地问道。
赵青羽此刻心乱如麻，只想先坐下来。
他踉踉跄跄找了把椅子坐下。
“你怎么了？”佐藤觉得赵青羽有些不对劲。
“我有些头晕，可能有些着凉……”
佐藤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陪他坐下来。
“这副玻璃画太动人了。”赵青羽稳了稳心神，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在我母亲居住的疗养院遇到她的。她是一位花道艺术家，每个周末在疗养院作志愿者，教老人们学习插花。那天，我去看望母亲，看到她正在很认真地在教我母亲怎样进行花草的色形搭配。说真的，以前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的确第一眼就爱上她了。”
“……她也是小樽人吗？”
“不，她是几个月前搬来小樽的。不过她说她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所以很喜欢小樽。”
“那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她和她父亲住在一起，她父亲开了一个很有特色的店，店里卖插花艺术品和一种叫恋饺的料理，生意很好。我经常去帮忙，她父亲很喜欢我，我觉得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结婚的。”
“那么……她爱你吗？”赵青羽轻声问道。
“呃……她以前有个喜欢的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分开了。我觉得她已经慢慢忘记过去了，生活总要向前的嘛。虽然她是个比较内敛的人，但她应该感觉到了我对她的爱。我想，她也是爱我的，虽然可能没有我爱她那么多，但是她总说，她喜欢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
赵青羽已经没有勇气再问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
深夜里，那幅玻璃肖像总是浮现在赵青羽的眼前，他一点儿也睡不着。那幅玻璃肖像令他有些嫉妒，佐藤竟然用这样独一无二的方式表达他的爱慕，哪个女人会不动心？不过，这也说明他是真爱梅樱。那，梅樱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翻来覆去的总是胡思乱想，干脆悄悄起身，一个人到一楼去，坐在那幅玻璃肖像前看了一晚，也想了一晚。
第二天正是周末，中午的时候佐藤去疗养院看他的母亲。赵青羽没有出门，他继续画着这间工坊的改造方案。
他一直画到傍晚时分才结束，然后出门问了路，向疗养院方向走去。
他站在疗养院门外的一棵大树后面等着，把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雪花落在他的帽子上，不一会儿就堆起了一座白色的小山丘。
他一动不动地等着，望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佐藤走出门来。
佐藤抬头望了望飘落的雪花，撑开一把伞，回头说着什么。梅樱走了出来，那把伞立刻遮在她头上。或许室内与室外的温差太大，身体还没有适应的缘故，她搓着手，缩着脖子。佐藤看了，马上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围在梅樱的脖子上。梅樱抬起头，微微对佐藤笑了笑。两个人共打着一把伞，肩并肩一起走出门，经过这棵大树，慢慢向远处走去了。
等那朵伞花消失在坡下，赵青羽才从树后面走出来。他望着梅樱和佐藤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无比失落。
也许，自己来找她是个错误。
也许，她追求的就是这样简单的生活。
也许，自己应该悄悄离开，就让她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安宁地生活。
也许……已经没有也许……
赵青羽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他把已经完成的改造方案交给佐藤秀一。方案保留了玻璃工坊古朴怀旧的建筑外观，对内部进行了功能区的重新划分，增加了工厂loft式样的酒吧休闲接待区、商品展示区和透明烧制室等艺术观摩体验区。整个设计方案用传统糅合了时尚、又将专业融入生活，充满了独具特色的艺术气氛。
佐藤一边看一边惊叹：“厉害！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
赵青羽却对他说道：“我打算今天离开这里了。”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你找到你的朋友了吗？”佐藤惊讶地问道。
赵青羽笑了笑，回答道：“找到了。她过得挺好的，我放心了，就不再打扰她了。”
“这样……那……还会再见吗？等我的工坊改造好了，一定要回来看看啊！”
“会再见的。”他伸出手，重重和佐藤的手握了握：“祝愿你和……晴子幸福！”
晴子……啊，他早该想到，那是梅樱最喜欢的吉永老师的名字，她用这个名字开启了在北海道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