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方法论

（一）历史学方法与社会学方法的结合

宗教学本是采用多学科方法对各种宗教现象进行研究的一门学问。本书在分析世俗化与当代英国基督宗教发展状况的过程中，首先将历史学与社会学的研究方法相结合，即集中运用了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领域的两种研究方法。

1.历史学方法的运用

历史学属于人文科学范畴，将之运用于宗教学研究中则侧重于揭示宗教的发展进程及其性质，旨对宗教在整体发展上作出描述和说明。本书以历史学分析这一传统的研究方法作为整体论证的基石。

第一，注重对文献史料的把握，捕捉英国基督宗教历史发展脉络以及世俗化在不同历史阶段与英国基督宗教发展的互动关系，追踪重大历史事件的来龙去脉，从中发现问题并加以诠释。

第二，从对史实的论述中引发出一些值得我们进一步深入思考的问题并加以探究，比如宗教文化与社会各个层面、各种公共体系的关系，基督宗教和其他传统宗教及新兴宗教的发展趋势，以及宗教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地位和重要性等。

第三，把握普遍性与特殊性、共性与个性的关系，将英国的世俗化状况融入欧洲的大背景中进行分析，同时注意辨析英国与美国、“北方世界”与“南方世界”等各国各地区特殊的历史和文化模式在不同历史阶段的发展特色，以及英国基督教会内部不同派别的差异与多样性。

使用历史学分析方法的局限性在于：其一，易拘泥于对史料的关注，即对历史事件的发生发展过程和前因后果的分析，但从史料当中提炼出具有深刻思想性的逻辑规律，达到对历史事实的超越则难度较大。其二，过于重视局部的细节则易导致忽视高度浓缩的理论体系的建构，因而显得缺乏宏观的气魄。其三，一些历史学家对未来的预测过于“吝啬”，甚至认为历史学家的职责仅仅是解释过去和现在，只因历史发展具有极大的变数，过去和现在的状况不能被用来逻辑地推断今后的发展。这样的看法未免有些片面。研究历史的目的之一是以古鉴今，以今鉴明，否则研究的意义也就打了折扣。人类对未来的预测当然有限，却也是必要的。

2.社会学方法的运用

社会学属于社会科学范畴，宗教社会学则侧重于揭示宗教信仰与人之社会行为的互动关系、宗教与社会生活诸领域之间的关系、宗教的社会功能、宗教组织和宗教运动之兴衰及其与社会的关系等。它是一种描述性的研究，以经验性、科学性为特征，不对研究对象作出价值判断。本书所采用的宗教社会学研究方法包括跨文化比较法、历史分析法、调查研究和统计分析法以及参与观察法等。

第一，重视运用宗教社会学理论体系分析问题，对各种理论加以比较，取其精华，并创建为本书主题服务的理论框架。

第二，将统计分析作为对理论论证的有力支持，对欧洲国家政府或其他权威机构公布的历史数据以及新近社会调查和人口普查的各项数据进行分析对比，使文章更具说服力。

第三，笔者利用在英国伯明翰大学两次访学的机会，选取伯明翰及其周边地区十余家基层基督教会进行实地调研，参与观察它们的崇拜仪式，采访教会主要神职人员，并与普通基督教徒进行交谈，掌握了大量真实可靠的第一手资料，为文章的理论论证提供客观生动的现实依据。

相对而言，以上第一和第二方面的分析属于自上而下的、整体的、宏观的研究方法，而第三方面的分析属于自下而上的、局部的、微观的研究方法。整体与局部、宏观与微观相结合，才能各取所需，扬长避短，全面而客观地把握问题的本质。

运用统计数据和实地调研方法有以下局限性：其一，社会调查所选取的“指标”虽然具有代表性和普遍意义，但毕竟范围有限。加之从现实角度考虑，对某些被调查者的选择往往带有一定的随机性，因而统计数据只能相对客观地反映出调查对象的宗教信仰和宗教实践状况，而不可能百分之百准确全面地衡量之。其二，对一些调查实施日期和地点的选择有时也带有随机性质，而在对调查的分析过程中容易过于依赖被调查者自身在调查当时当地的报告内容和主观陈述，却不易对其客观真实性作出复核。其三，即使是针对相同的调查统计数据，由于调查指标的具体含义随地域文化或不同的历史阶段而有差异（客观因素），以及学者的立场、视角或意识形态等方面的差异（主观因素），不同学者对它的分析结论也可能大相径庭。

3.“历史社会学”研究方法

由于历史学和社会学两种研究方法对于本书的写作均为必需，而又各有利弊，因此应将分属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范畴的这两种方法进行有机结合，发挥它们各自的优势，弥补其局限性，实现优势互补。笔者试图在此基础上将两者融合发展为一种“历史社会学”研究方法，以加强本书分析论证的层次感，并呈现方法论上多样性之突破。

需要说明的是，以上历史学和社会学两个领域的研究方法，尤其是社会学的研究，均要求研究者保持客观中立的立场，对所研究的对象进行不偏不倚的描述和分析。事实上，尽管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们在开展自己研究的过程中都希望并努力达到这种要求，甚至声称自己的研究是客观公正的，但我们是不可能完全做到这一点的。每一位研究者都拥有自身独特的现实生活和精神追求的丰富阅历，存在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体系上的差别，因而在观察、理解和分析问题时必然会受到这些主观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即存在伽达默尔所谓“合理的偏见”。同样，笔者在写作中尽量保持客观中立的态度，努力避免作出主观断言式的结论，但书中仍不免会出现一些自己不易觉察的有失客观的言论，望读者予以宽容和谅解。

（二）跨学科综合研究

本书所探讨的课题涉及内容比较广泛，需要运用跨学科的综合研究方法。首先，本书在论述过程中将运用一些宗教学分支学科的方法，如宗教史学和宗教社会学，并涉及宗教心理学等，研究个人和群体在宗教与社会生活相互作用过程中的心理规律、基督宗教对个体心理过程和个性特征发展的影响，以及宗教的功能、宗教意识的本质及其发展、皈依、祈祷和神秘主义的特征等。

其次，研究基督宗教问题会关涉与宗教学相关的神学和哲学理念及其研究方法，对基督宗教信仰内容如上帝及其与世人的关系等进行研究和理论说明；从理性出发研究宗教关于上帝的基本概念、上帝的性质及其与世界和人类关系的理论以及对上帝的体验等，探究基督宗教之历史现象背后的本质和内在意义。

再次，一个国家的宗教状况与本国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等各方面的发展息息相关。因而，本书亦涉及除宗教学之外的其他一些相关学科如政治经济学、文化人类学和语言学等领域的内容。笔者从多学科的不同角度对同一个问题进行剖析，对本书所重点运用的历史学和社会学分析方法作出有益补充，试图使书中的论证更加深入透彻。

以上各领域的研究方法互相关联，对它们的使用也有许多交叉或重叠的部分。总之，笔者运用以历史学和社会学分析为主，跨学科综合研究为辅的方法，拟对世俗化氛围中当代英国基督宗教的发展状况作出比较充分的研讨，希望可以对发展跨学科的研究进路（inter-disciplinary approach）作出一点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