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历史演进

摩洛哥移民具有两种流向：一种是从摩洛哥向其他国家的移民（以欧洲为主），即对外移民；另一种是从撒哈拉以南非洲、欧洲及其他地区来到摩洛哥的移民，即外来移民。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摩洛哥已经成为全世界对外移民最多的国家之一，移民对摩洛哥的经济、社会和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据统计，摩洛哥分散在全球各地的移民数量大约有400万人（其总人口约3400万）。因此，摩洛哥外来移民也主要有两种形式：一是以摩洛哥为目的地；二是把摩洛哥作为移民到欧洲之前的“中转国”。自20世纪末以来，摩洛哥的外来移民数量不断增长，其中，中转移民作为一种特殊的移民模式，其数量和重要性也在日益增加。

一 国际移民输出国

（一）殖民时期的对外移民（1912—1956年）

摩洛哥的现代移民形式深受殖民主义的影响。自法国于1830年占领阿尔及利亚并实行殖民统治以来，摩洛哥每年都有人季节性、周期性地到阿尔及利亚从事农业生产或者到当地的沿海城市工作。据统计，截至1930年，每年约有8500名摩洛哥人到阿尔及利亚工作。[168]

1912年，摩洛哥沦为法国和西班牙“保护国”，其中前者控制了摩洛哥的主要城区，后者的控制区域主要局限于西撒哈拉地区和北部的里夫山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的人力资源严重缺乏，大量摩洛哥男性被招募到法国的军队、工厂和矿场。1914年至1918年，数万名摩洛哥人前往法国，其中34000—40000人加入了法国军队。尽管大多数移民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回到摩洛哥，但由于战后法国经济的快速发展，1920年以后摩洛哥人到法国的对外移民又重新恢复。[169]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劳动力短缺，法国在其占领区再次进行军队招募，有126000名摩洛哥男子到法国军队服役。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战争（1954—1962年）期间，法国停止招募阿尔及利亚劳工，从而推动大批摩洛哥人移民到法国，从事工厂和矿场劳动。1949—1962年，法国的摩洛哥移民从大约20000人增加到了53000人。[170]

此外，在西班牙内战（1936—1939年）期间，佛朗哥政权从西属摩洛哥殖民地里夫地区招募了4万摩洛哥人来扩充自己的军队。[171]

（二）1956年独立后的对外移民

1. 以欧洲为目的地的对外移民

摩洛哥于1956年取得独立。独立初期，尤其是1962—1972年，由于西欧国家经济迅速发展，其工业、矿场、住房建设和农业部门对基础劳动力的需求量大大增加，地中海周边国家的“客工”移民显著增加。摩洛哥分别与西德（1963年）、法国（1963年）、比利时（1964年）和荷兰（1969年）签署了劳工招聘协议。摩洛哥前往欧洲的移民数量大约增加了10倍，即从3万人到30万人，到1972年到达顶峰。[172] 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这段时间内，来自北非马格里布地区的穆斯林大规模移民法国，这被称作是法国的“第三次移民浪潮”。

1973年石油危机的爆发导致西欧国家经济由盛转衰，本国国内劳动力过剩，对基础劳动力的需求下降，因此西欧国家纷纷出台政策，不再接收新的“劳工”移民，并出资鼓励移民返乡。然而，这一政策并未取得相应的成效。摩洛哥在此次石油危机中遭受的损失远超欧洲国家，国内经济形势恶化。1971年和1972年发生的两次军事政变，虽以失败告终，但也导致了摩洛哥国内陷入政治不稳定状态。因此，许多摩洛哥移民并没有返回，却选择永久居留在欧洲。欧洲国家出台的移民限制和移民遣返政策不仅收效甚微，还导致了本土的移民秩序混乱，出现了大批移民家属通过非正规途径进入并滞留当地的无序状态。为此，法国政府于1976年出台法令，准许移民配偶和未成年子女赴法团聚。[173] 这一政策意味着移民大门再次开放，家庭团聚成为新的主要的移民路径。该政策出台以后，欧洲国家的摩洛哥移民人数继续攀升：1982年为70万人，1998年增至 160万人，2012年达到310万人。

家庭团聚在20世纪80年代末基本完成。从20世纪90年代起，组建家庭成为新的主要移民路径之一。[174] 许多居住在欧洲的摩洛哥二代移民倾向于与来自原籍国的伴侣结婚，继续推动着摩洛哥人移民到欧洲国家。从1992年到2001年，至少有430000名摩洛哥人获得了欧盟成员国的国籍，比欧洲任何其他移民群体都多。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意大利和西班牙也开始成为摩洛哥工人的移民目的地，他们主要在当地从事农业、建筑、护理和其他低技术行业。一开始，这种移民是周期性的，移民可以自由地往返于移入和移出国。然而，在意大利和西班牙于1990—1991年引入申根签证制度之后，摩洛哥人开始超期滞留在当地或者试图非法横渡直布罗陀海峡。[175] 此后，意西两国政府通过一系列政策保障，为数十万摩洛哥无证移民提供了法律地位。由于这一举动，1980—2004年，居住在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合法摩洛哥移民总数从20000人增加到550000人，意大利和西班牙取代法国成为摩洛哥新劳工移民的首要目的国。[176] 此外，自1990年以来，摩洛哥开始出现女性劳务移民，特别是到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劳务移民中所占比例逐渐增大，她们所从事的工作主要有工人、保姆、清洁工，或者从事农业及小型手工业作坊等。

2008年爆发全球金融危机，在欧洲（尤其是西班牙）的摩洛哥移民面临大规模失业，部分移民暂时返回摩洛哥，但返回率并不高。其原因正在于欧洲的移民限制措施：返回摩洛哥的主要是拥有合法欧洲国籍或长期居留权的摩洛哥移民，而那些短期居留或者非法居留的移民则担心几年后无法再回到欧洲，故选择继续留在西班牙、意大利等国。

2. 以其他地区为目的地的对外移民

20世纪70年代经济危机爆发后，西欧国家采取的产业结构改革、劳动密集型工厂向低薪国家转移、关闭矿场等措施，导致了移民工人的大量失业。同时，利比亚油田开采需要大量劳工，大约12万摩洛哥人因此移民到利比亚，其他几万人通过短期劳工合约移民到富有的海湾石油国家。[177]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由于国内就业形势的压力，越来越多的摩洛哥高中和大学毕业生将美国和加拿大的魁北克（法语区）作为移民的目的地。与以欧洲为目的地的低技能移民相比，这些移民往往受过良好的教育和培训。随着技术工人和商业性移民的增加，摩洛哥的传统“客工”移民日益减少。

摩洛哥犹太人的移民模式更为特殊。随着1948年以色列建国和1967年“六日战争”的爆发，摩洛哥犹太人大批移民到法国、加拿大和以色列。从1948年到20世纪末，居住在摩洛哥的犹太人数量从250000人锐减至5000人，现大约有2500人。[178]

二 摩洛哥作为国际移民中转国和接收国

（一）移民新模式——国际移民中转国

摩洛哥位于非洲大陆的西北角，扼非洲通往欧洲大陆的咽喉，具有十分重要且特殊的地理位置。摩洛哥与西班牙隔海相望，摩北部城市丹吉尔与西班牙大陆最近距离仅15 千米海域。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作为世界主要移民输出国之一的摩洛哥迎来了新的移民模式——中转移民。中转移民是指除出发地和目的地之外还包括另一个或多个国家/地区的移民过程。中转移民可在到达其最终目的地之前经过多个国家，可以在不断接近目的地的过程中积累资本以便继续前行。[179]

从撒哈拉以南非洲来的中转移民将摩洛哥等马格里布国家作为跳板，试图横渡地中海到达欧洲国家。从非洲至欧洲的移民路线主要有三条，其中西地中海路线（经过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到达西班牙）通过摩洛哥与地中海相连，摩洛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撒哈拉大沙漠到欧洲的必经之路。此外，在摩洛哥北部有休达（Ceuta）和梅里亚（Melilla）两块西班牙飞地，从地理上看，摩洛哥到西班牙海陆通道都是最近的，因此大部分跨撒哈拉移民选择摩洛哥作为通往欧洲的中转国。据估计，直到21世纪初，每年都有10000—15000名撒哈拉以南非洲移民进入摩洛哥；同时有来自摩洛哥和其他国家的15000—20000人非法移民到欧洲。[180] 2010年底，从撒哈拉以南非洲来的移民中，大约每年有6.5万—12万人到达北非马格里布国家，其中20%—30%的移民进入摩洛哥。

20世纪90年代，塞拉利昂、刚果民主共和国、利比里亚、尼日利亚、科特迪瓦等西非爆发一系列内战，导致国内政治动荡、经济衰退，这些国家的难民被迫穿越撒哈拉沙漠来到摩洛哥等马格里布国家。例如，1997年，刚果民主共和国推翻蒙博托政权，随后爆发的大湖地区战争导致大批难民迁移到摩洛哥；科特迪瓦在1999年爆发内战后，很多当地的劳工移民不得已转移到马格里布国家。此外，利比亚和阿尔及利亚南部的油田开发需要劳动力，利比亚政府又于2000年收紧劳工移民政策，之前因其开放政策吸引而来的100多万非洲劳工移民中一部分向西转移，通过跨撒哈拉路线来到北非马格里布国家。[181] 自2000年以来，来到摩洛哥的劳工移民数量增加，移民的来源也越来越多样化，其中包括：尼日利亚、塞内加尔、冈比亚、马里、加纳、布基纳法索、尼日尔、中非共和国和喀麦隆等非洲国家，以及最近的一些亚洲国家，如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等。[182]

尽管中转移民最初的目的是把摩洛哥当作跳板最终“跳跃”到欧洲，但很多人并没有成功。入境欧洲失败的中转移民倾向于在摩洛哥的一些大城市（如卡萨布兰卡、拉巴特、丹吉尔）暂时或者半永久“定居”，甚至是非法滞留，而不会回到原籍国，因为摩洛哥拥有更加稳定的政治和经济环境。

另一方面，中转移民往往伴随着非法移民问题。一些国内因素（如气候干旱、失业、社会政策的缺陷等）和外部因素（欧洲入境政策的收紧），促使潜在移民采取各种各样的非法移民方式和路线。这些移民来到摩洛哥的目的不是在此定居，而是渡过海峡到达欧洲。据估计，摩洛哥境内有25000—40000名撒哈拉以南非洲人属于非法移民。[183]

（二）移民新模式——国际移民接收国

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摩洛哥逐渐成为来自撒哈拉以南非洲、欧洲和其他地区的移民目的地。根据人口普查数据，2014年9月，共有86206名外国人居住在摩洛哥，2004年为51435名，1994年为50181名。尽管相对于大规模的对外移民而言，外来移民数量并不多，但在近 15年来已经呈现出大幅的增长。越来越多的撒哈拉以南非洲和其他国家的公民通过签证来到摩洛哥求学或者工作（技术类或非技术类），如一些西非人和菲律宾女性移民到摩洛哥从事佣工或者给富裕的摩洛哥家庭当保姆；还有为数不多（但正逐渐增加）的中国商人来到摩洛哥的各大城市经商；此外，越来越多的欧洲人也来到摩洛哥，他们中有工人、企业家，也有一些退休人员到此养老。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摩洛哥还出现了来自部分欧洲国家（尤其是西班牙）的劳工移民。[184]

欧洲国家到摩洛哥移民历史已久，其中以法国移民居多。摩洛哥的法国移民在保护国期间（1912—1956年）达到最盛。1955年，居住在摩洛哥的法国人数达到历史最高值。独立后的摩洛哥开始实行去殖民化和国内改革，即“摩洛哥化”，但这并没有割断摩法之间的联系。相反，尽管定居在摩洛哥的法国人数量的确减少了，但两国间的合作条约吸引了新一代的法国“合作者”（Cooperators）来到摩洛哥。然而，在1963—1985年，由于政府推行的工农业和经济摩洛哥化，以及土地国有化和教育国民化等政策，导致摩洛哥的法国移民数量明显减少，从大约15万人减至3万人。

20世纪90年代后，摩洛哥与欧盟关系回暖。1996年，摩洛哥与欧盟签订了贸易联合条约，法国人开始回到摩洛哥定居和工作。自21世纪以来，欧洲国家向摩洛哥的移民数量稳步攀升，2013年底摩洛哥官方登记的法国人数量已达到46995人（包括双重国籍者），是摩洛哥最大的移民群体，数量超过了来自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移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