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车厢赛歌
一阵长啸，火车喷着浓雾，载着一车新兵，带着亲人依依惜别之情，带着家乡人的嘱托和希望，在一片欢庆的锣鼓声中渐渐离开车站，向远方奔去。两边的稻田、树林快速向后掠去，整座城市也慢慢被抛向后方。
这是辆老式货运车，由于运输任务重，去徐淮方向的新兵被临时安排由货运车运送。陈旧的铁皮车厢里，拆除了所有的隔件，里面显得空荡荡，没有凳子，没有任何设施，只是车厢厢壁上贴有几张“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好青年志在四方，好儿郎应征当兵”等宣传标语，渲染着送兵的气氛。
喷火连新兵被安排在第五号车厢里。一上车，指导员就站在车厢门口首先对座位进行安排。他个子不高，但很有精神，嗓门也大，说话川味很重：“大家注意，列车已开动，在车厢里不要乱跑，先把两个排位置分一下：一排在大门的右边，二排集中在左边。”指导员边说边打手势。话音刚落，两个排便行动起来：“一排跟我来，一班最里面，再依次二班、三班，背包放下，人坐在背包上。”张排长在右边安排，“二排跟我来，四班、五班、六班，依次坐下。”二排长在左边布置。
队伍简单调整后，指导员重又走到车厢门前讲话：“同志们，火车声音大，大家静下来不要说话，现在我们登上了开往目的地的列车，踏上了新的征程。军旅生活从今天开始了！军人是讲纪律的，要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行动听指挥，大家听清楚没有？”几句简明扼要的开场白很有威慑作用，大家很快齐声回音：“听清楚了！”除了火车隆隆声，车厢里再没有人说话。“好，下面我把我们喷火新兵连临时组成的大家庭向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我们是新兵第三十一师师直喷火连，连长高毅接淮北新兵一个排，现已到达驻地。我是指导员杨志。一排长张文玉，副排长孙林辉，二排长徐良，一班长刘秋……”他逐一介绍了干部名单后，接着又提出了几点要求：
“第一，做好艰苦奋斗的思想准备。艰苦奋斗是我军光荣传统，从我们当兵的第一天开始，就要继承发扬这个光荣传统。我们现在已经体会到这车厢里的滋味了吧：又热又闷，没有座位，还有味道。有人说这车厢是运肥料的，也有人说是装猪的，臭，这都有可能。因为车皮紧张，没办法。人没吃的粮，车没烧的煤，一天发不了几趟车，我们军车还算保证。这就是实情，国家困难时期的实情。到了北方目的地，大家还要做艰苦生活的准备，北方缺水，不像南方，一切都要做好思想准备。你们在学校里都接受了文化教育，今天我们要接受艰苦奋斗的实际教育。”言简意赅，结合实际，很有说服力，大家继续屏息静听。
“第二，将大家目前关心的几件事说一下：一是我们火车去哪里？可以告诉大家：方向淮阴。由于非常时期，具体地点暂时保密。行程可能一天一夜。因为军车前方不是每一站都停靠，所以要少喝水，喝多了想方便就不方便了！”一个小幽默，引来一阵笑声。指导员继续说：“二是吃饭。三顿饭都是干粮，每人一份，到时间车站会送来。司务长、排长具体安排好。开水也到站补充。这饭菜可能不像你们学校或家里好，大家要克服。三是安全问题。车厢里没有气窗，只有靠这中间门拉开点，每个排都安排一名班长看守，要保证门开着有空气进来，也不能太大，特别注意不要掉下去……好，就这样，下面大家坐在背包上靠壁休息，排长到中央门口集中开个小会。”
指导员话音一落，大家又重新调整座位，统一将背包置于厢壁，围成圆形休息起来。有的掏毛巾擦汗，有的小声交谈起来，更多的头靠车壁打起了瞌睡。
坐在陈亮旁的小胖陆虎，从包里掏出盘象棋对陈亮说：“才十点，吃饭还早，下几盘棋消磨时间，来！”陈亮摇了摇头说：“我只会军棋。”坐在外头的黑皮班长刘秋听见，兴致极高地跑了过来说：“我来。”陈亮挪动下位置，两个人便在陈亮的旁边对弈起来……
陈亮头枕厢壁，坐在背包上小憩起来。是啊，这几天他太疲劳了，精神一直亢奋着，昨晚竟和大哥唠嗑了一夜！此刻，他眼睛一闭，便想起亲人，想起同学、老师，现在又想到昨天下午返校参加班级欢送会的情景，特别是班主任许老师的临别赠言，让他刻骨铭心。他说：“读书不忘救国，这是我们松水人的传统。我们的乡贤、明朝知名学者顾宪成就写过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清初学者顾炎武更提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醒世警言，我们都要很好地学习、继承。今天，我们中华民族又处于内忧外患时刻，内有三年自然灾害、蒋匪窜犯大陆，外有苏美两个超级大国联合反华，中苏、中印战事不断。你们深明大义，放弃高考，为国从军，为国分忧，表现了有志青年的责任担当，老师、班级、学校都为你们感到光荣骄傲！希望你们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里好好学习，锻炼成长，为人民立新功！老师和同学们都期盼你们立功、受奖的喜报。”老师的微言大义，现在回想起来，陈亮心中不由激情澎湃、暖流涌动。“良好的开端，成功的一半！”他决心从穿上绿军装的第一天开始，就迈好从军每一步，在这大熔炉里好好锤炼自己，争取立功受奖，以优异成绩向老师、同学、亲人汇报。
他又想起班里送的纪念册和林珠的信来，便从挎包里翻开纪念册看了起来。一本镌刻着“友谊”两个字的纪念册，第一页是集体照，第二页开始，是全班每人的临别赠言，由于都是亲笔留言，有的还附有小照，感到特别亲切：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战争年代，你们是英雄；和平年代，你们是雄鹰！祝福您——最可爱的人，练好本领，为国争光！”
“用我的思念聚成点，用我的牵挂织成线，用我的祝愿汇成面，塑造一个主体的你——挥洒青春和热血，赢得属于军人的荣光，与大家一起分享！”
“当兵苦，当兵累，当兵要奉献血和泪；
七尺男儿去当兵，保家卫国心磊磊。”
……
读着读着，他感受到一股股鼓舞的力量和融融暖情，十分快意。合上纪念册，他又拆开了团支部书记带上的林珠来信。打开一看，那秀丽的字体和热烈的话语扑面而来，直击他心扉的软处。信是这样写的：
陈亮同学：
首先祝贺你穿上戎装，走上保卫祖国的第一线，这是你们全家的光荣，也是我们同学的光荣！
你即将离开母校，离开家乡，奔赴部队，我真想为你送行。我羡慕你们班召开欢送会为你送行，更嫉妒你俩为你们班女同学赠送红发带。我虽没有缘分成为你们班中的一员，但我对你的惜别之情是一样的，今天第一次给你写信，望能理解我的心。
我们虽同校同届，但以前互不熟悉，是体育让我们走到一起。几年来，你参加学校的射击队，我在体操队，在体育馆里，我们逐渐相识、相交、相知，和你一起相处，我慢慢感到快乐，你让我获得新的知识，感受到友谊的温暖，是你陪我度过了极开心快乐的时光。忘不了，体育馆里的相互学习、检查；忘不了，运动中为我抚平伤口，精心包扎；忘不了一起倾诉交谈，忘不了一起聊天喝茶。当初，我是为锻炼身体而体操，后来，我是为追求快乐而体操。今天，我多么渴望时光流转，再一次回到那体操房，享受那朴素但纯洁的温暖时光，再一次回到那体育馆，体会一个撵扶、一次安慰、一杯热茶带来的简单幸福啊！
我忽然觉得，相识的日子、相知的岁月及同学间的浓情，是最令人珍惜的！
分别了，独处时我会时时想起你！以前常远远地注视你，希望走近与你说说话，可以前即使待在一起，我也常感到害怕而三缄其口，没有说出心底的话来。
希望今后保持联系，加深友谊，逐渐走进对方的心里——我的要求是不是奢望了？
叩安！
珠
附上小诗一首，祈正：
当你……
当你紧握我的手，
道分别、说再见；
当我看着你的眼，
心如麻、理还乱。
当你转身离去，
眼泪模糊我双眼；
当你走上车站，
我终于不停地呼唤！
想起列车将越开越远，
我的心一片凌乱；
千言万语不及说，
千丝万缕缠心田。
从此我将常去车站，
多少次在那儿痴盼，
盼幸福时光倒流，
盼离别一幕重现。
我几乎把眼望穿，
我几乎把泪流干，
列车啊，何时把你带回，
心人啊，何时相会重见！
你现身何方我不管，
我宁再三为你祈愿：
珍重！
千万！
读着读着，他陷入了深沉的怀念和回忆之中。他现在才体会到相聚时不知友谊的可贵，分别后才知道那是人生中最需要的东西，犹如盐，少它可真没有滋味。可现在，他选择的事业叫精忠报国，今天只迈出了离家的第一步，如今的他已不再是花季少年学生，而是铁打营盘中的流水兵。面对当前紧张形势，今后的不确定性太大了。他深感在现实面前，不得不掐断萌发的情丝，提笔写起了回信：
珠，我在火车上读看你的信，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实在没有勇气看到你为我而难过，江海可以阻隔彼此，却阻隔不了你我的思念；距离可以拉开你我，却拉不开真挚情谊；时间可以淡忘过去，却忘却不了永远的朋友。你的笑容、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保留心底。当前正值国家危难之际，舍小家护国家是每位公民的义务，精忠报国乃是军人职责，也是有志青年的责任担当。因此我在人生道路上第一次做出了抉择，也希望得到你的理解与支持！我会克服困难，加倍努力，加快融入部队这一新的集体中，以新的成绩向学友们汇报！
写着写着，笔突然停住，陈亮陷入了久久的静思。
车厢里，有人闭目养神，有人打起了鼾声。刘秋和陆虎的对弈没有停止，正进入白热化的鏖战阶段。张排长已开好会，回到铺上正翻开本子记着什么。而他旁边的张仁其，此时一动不动地靠在车厢角落，眼睛直盯盯地望着车厢顶，情绪还没有从月台上的依依惜别中拉回。倏地他一阵激动，双手掩面，轻声抽泣起来，安静的车厢里漫溢起悲郁的气氛。排长首先听到哭泣声，他立即走到张仁其跟前，掏出毛巾让他擦泪，边说：“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这么多眼泪？当兵是开心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看谁像你这样的？”排长连劝带哄，张仁其停止了哭泣，将毛巾还给排长，自己从包里掏出毛巾擦了起来。
指导员走了过来，走上前对张排长说：“快吃饭了，组织大家唱几支歌吧，提提神、鼓鼓劲！”张排长站起来说：“好，来就来，那二排长先带个头吧！”大个子二排长叫徐良，他挺了挺魁梧的身子，说：“先声明一下：我的特长是打球，唱歌不是强项，先拉拉场子，唱不好，请大家原谅！”指导员说：“规矩倒蛮多的，唱吧，大家鼓鼓掌！”掌声中夹着笑声，二排长唱开了：“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徐排长的老歌，唱得粗犷有力，有兵的味道，但不雅，音也不准。感觉不是唱的，是吼出来的，好在歌词不长，大家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徐排长等掌声响过后说：“我唱得不好，大家听了肯定难受了吧！”一阵笑声。“好，下面欢迎张排长给大家唱，这是他的特长，大家欢迎！”一阵掌声后，张排长站了起来，清了下嗓子后说：“唱一段安徽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好！”有人吼了起来，再一阵掌声。“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刚一拉腔，那一唱三叹、有板有眼的腔调，立即赢得阵阵掌声。“怎么样？人家到底是剧团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啥叫专业？这就是专业水平！”
演唱者专心致志，听众好评如潮，一曲终了，大家再次鼓掌要求加唱一曲，没办法，张排长又唱了江西民歌《请喝一杯茶》。
虽说是清唱，没有舞台，没有伴奏，但张排长凭着他扎实的演唱基本功和音乐天赋，把一曲老区百姓对子弟兵的深情，发挥得淋漓尽致。坐在角落里的张仁其，从未听到过这样好听的歌，而且想不到好歌手就在自己身边，就在眼前，不由向排长投去满怀敬意的目光。一曲终了，他第一个站起来，使劲地鼓掌。
“下面该二排了，大家鼓掌欢迎！”怕大家起哄续唱，一曲终了，张排长便把球抛向二排。
“王福来吧，热闹热闹！”副排长孙林辉了解王福的特长，便鼓励王福出场。一班长刘秋听清是让王福唱，便大声做起介绍：“王福是我们学校的文艺骨干，我看过他的演出，歌的确唱得很好！王福就来一个吧，为新兵争争光！”王福本来不想唱，但在副排长和班长的鼓励下，半推半就地站了起来。“唱啥呀？”王福问。“越南歌《北方的天》！”刘秋大声喊，并请大家鼓掌。一阵掌声中王福做了说明：“这歌是琵琶伴奏下唱的，现在就清唱，请大家指正。”
“眼望着，北方的天，北方的天空阳光灿烂……”在哀婉的抒情节奏中，王福动情地唱开了。歌曲表达了被美帝侵占蹂躏下的南越人民企盼北方解放与统一的热切深情。歌声不断被阵阵掌声淹没，把大家的情绪推向了高潮。
“下面该一排了，大家鼓掌！”一曲刚终，徐排长把目标重投一排。
“一排就一排，一班长来一个怎样？”孙副排长与一班长商量。
一班长勉强站了起来：“我真的不会唱，要是大家不嫌弃就献一下丑！”“好，大家鼓掌！”二排长带头招呼大家鼓掌。
“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唱歌要唱跃进歌，听话要听党的话！”刘班长一展歌喉，便引发大家一阵哄笑。原来他的确五音不准，这音调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好在只四句，刘秋便草草完成任务交差。刚坐下，张仁其便凑上去递过一个鸡蛋表示慰问，说：“班长，你真勇敢，佩服！”刘秋接过鸡蛋说：“赶驴子上架——没办法。谢谢你的鸡蛋。”一旁小胖陆虎见状凑了上去：“不哭啦，这歌倒厉害，还让人消愁的！”一班长说：“别没事挑事，也给他一个鸡蛋，堵住他的臭嘴。”张仁其随手掏出一个鸡蛋给小胖，又拿一个递给陈亮，陈亮指了指包里有，张仁其便放回。
“下面该二排啦！”一阵笑声过后，张仁其站起来大声说。
“我们二排谁上呀？”徐排长问二排。
“我唱一个好吗？”角落里一个白面书生站起来说，他叫朱伟才。
“你省点心，坐下来听别人唱吧！”刘秋是朱伟才的同班同学，他对朱伟才了解，马上站起来制止。
“你不要打击人家积极性好不好，唱不唱是态度问题，唱得好不好是水平问题。我们欢迎小朱毛遂自荐，唱一个好不好！”二排长大声地说。
“好！”叫好声响成一片，随即又一阵掌声。
“这家伙唱得真不行，比我还差！”刘秋止不住又要站起来。
“又不是比赛，别激动，唱得好不好由大家评判！”排长将一班长拉住坐下。
“好，我唱一支苗族民歌《桂花要等贵客来》。”“桂花生在桂石崖哎，桂花要等贵客来哟……”破嗓子一拉开，车厢里马上爆发出一阵哄笑。这普通话咬字不清，贵客、桂花常混淆不清不算，这五音更是不准，整个曲调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家伙还不识时务，将喝倒彩的鼓掌当成对他演唱的肯定，越唱越带劲，还时不时地展示一下肢体动作，更要命的是一首歌在哄笑和喝倒彩中结束后，他竟提出“再来一首怎么样”？整个车厢立刻哄然大笑，小胖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捧着肚子直呼“吃不消”！弄得主持人徐排长也显得十分尴尬，哭笑不得。倒是指导员见机行事，忙出来打圆场：“好，由于时间关系，我们的歌会暂时结束，以后到连队有机会再举办。到吃中饭还有半个小时，大家休息下准备用餐。最后大家鼓掌，对几位演唱者表示感谢！”指导员的讲话将朱伟才的继续要求给截住了，但车厢里的揶揄声、笑闹声仍不绝于耳，对朱伟才的评判还在发酵：
“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脸皮厚的人，部队真是大学校，好玩，什么人都有！”小胖偷偷在对一班长说。
“这个人我怀疑神经有点问题，没本事还要献丑，好表现，好出风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但话又说回来，这人倒不坏，有积极性，好好引导，好好锻炼，今后会成熟起来的。”班长说。
“到部队长见识了，有本事的、没本事的，谦虚的、脸皮厚的都有！”被歌声冲散悲郁的张仁其，此刻也被气氛感染，说了句心里话。
“是啊，现在啥都有——哭的、笑的，抱了未婚妻不肯放的，啥都有！”小胖插了一句，张仁其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刘秋朝小胖看了一眼，马上打起圆场：“大家庭嘛，家里兄弟姐妹，每个人难免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一家人不必计较，相互学习、帮助，不要相互挤兑、嫌弃……好，休息吧，等会吃中饭了！”说完将背包靠车壁挪了挪，靠壁开始闭目养神。
歌会的兴奋热逐渐降温，大多数人也在休息养神，唯独张仁其还沉浸在歌会的愉悦之中，虽也闭眼端坐，可时不时还咧嘴傻笑起来，小胖见了直呼：不可理喻！
陈亮也被歌会的气氛感染，体会到革命大家庭中的温暖和快乐。才半天时间，之前是互不相识，陌路殊途，到现在并肩同行、融合一起，这就是缘分、福分啊！特别感受到他身边的新战友，本质都那么纯正，率直得像个小孩，前几秒还伤心流泪，后几秒即刻笑容灿烂。他不由想起一位同学的题字：“一首军歌同吼，一段军旅同舟；同学军营牵手，战友情深意悠。”他决心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里，与战友一起好好学习，共同成长，迈好军旅生活的每一步！想着想着，不由眼皮重了起来，靠着车厢，打起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