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争锋李白《大鹏赋》（节选）

南华老仙，发天机于漆园。吐峥嵘①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征至怪于齐谐，谈北溟②之有鱼。吾不知其几千里，其名曰鲲。化成大鹏，质凝胚浑。脱鬐鬣③于海岛，张羽毛于天门。刷渤澥④之春流，晞扶桑之朝暾⑤。赫乎宇宙，凭陵乎昆仑。一鼓一舞，烟朦沙昏。五岳为之震荡，百川为之崩奔。

尔乃蹶厚地，揭太清。亘层霄，突重溟。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背⑥太山之崔嵬，翼举长云之纵横。左回右旋，倏阴忽明⑦。历汗漫以夭矫，羾阊阖之峥嵘。簸鸿蒙，扇雷霆。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怒无所搏，雄无所争。固可想象其势，仿佛其形。

若乃足萦虹蜺，目耀日月。连轩沓拖，挥霍翕忽⑧。喷气则六合生云，洒毛则千里飞雪。邈彼北荒，将穷南图。运逸翰以傍击，鼓奔飙而长驱。烛龙衔光以照物，列缺施鞭而启途。块视三山，杯观五湖。其动也神应，其行也道俱。任公见之而罢钓，有穷不敢以弯弧。莫不投竿失镞⑨，仰之长吁。

尔其雄姿壮观，坱轧⑩河汉。上摩苍苍，下覆漫漫。盘古开天而直视，羲和倚日以旁叹。缤纷乎八荒之间，掩映乎四海之半。当胸臆之掩昼，若混茫之未判。忽腾覆以回转，则霞廓而雾散。

【注释】

①峥嵘：深邃，不寻常。 ②北溟：传说中阳光照射不到的大海，在世界最北端。 ③鬐鬣（qí liè）：鱼、龙颔旁的鳍。 ④渤澥（bó xiè）：即渤海。 ⑤朝暾（tūn）：初升的太阳。 ⑥（yè）：高耸的样子。 ⑦倏（shū）阴忽明：忽明忽暗。 ⑧挥霍翕（xī）忽：迅疾之貌。 ⑨失镞（zú）：丢弃箭镞。镞：箭头。 ⑩坱轧（yǎng yà）：漫无边际的样子。

◎ 长卷留香

李白的诗风一向浪漫洒脱，在这篇《大鹏赋》里，我们依然能感受到一种潇洒不羁的个性和雄壮高远的气魄，这是诗人从少年时代以来，一直积聚在心头的豪情逸致，读来让人痛快之极。

司马子微曾在江陵的天台山与李白见面，当时就说李白有一身的仙风道骨。欢喜之下，李白便为自己写下一篇《大鹏遇希有鸟赋》。多年后，当他再次读到自己年轻时写下的作品，顿觉稚嫩肤浅，便决定重新创作，名作《大鹏赋》，希望能借此文章开阔后人的眼界和心胸。

南华有一个老神仙，总是喜欢在漆园里口吐天机。他常常说出一些奇谈怪论，开创浩荡雄浑的言语。以最诙谐生动的表达，讲述北海巨鱼轻快起舞的故事。据说这种鱼有几千里长，它的名字叫作鲲。鲲鱼变成鸟类后，就被称作大鹏。大鹏就像天地之间混沌初开时的样子，脱离了海洋的困囿，展翅高飞直冲云霄，硕大的羽毛仿佛把整片天都遮挡住了。它展翅扇动起渤海的春潮，肩上背负起朝阳的轮盘。在宇宙中尽显其风华，在昆仑上盘旋翱翔。当大鹏摇鼓起舞时，烟沙漫天，天昏地暗，五岳似乎都被震动了，江河也为之崩塌。

它歇足片刻、脚踏大地时，便能托举青天，冲破氤氲的云层，直达天顶。它能激荡起龙卷飓风，向宇宙周围四处扩散。在巍峨的群山之间，任凭那广阔的翅膀翻云倒雾，左右回旋，让天空忽明忽暗。它能翻越连绵的天山，震惊天门前伫立的神仙。它能摆动鸿蒙之时的亘古，扇动惊世的雷电。它能将北斗星的手柄转向南面，使地动山摇、海水倾倒。大鹏那股猛烈的气势无法被束缚，那样雄浑的气魄不敢与其争夺。可想而知，它具有怎样的壮丽恢宏，如同它的伟岸的身形一般。

它的趾爪就像霓虹灯一样缠绕着，光芒照耀日月。它飞翔的时候十分潇洒，看起来自在而安然。喷出的气息能形成天上的云雾，洒落的羽毛就像千里飞雪，北方的荒芜早已远去，南方的景色就在眼前。它飘逸地奋力一搏，呼啸着绚烂而过。烛龙衔住火光为它照亮古今，闪电挥斥银鞭为它开辟山川。三座山于它而言不过是三颗小弹丸，五大湖也不过是五只酒杯。它动一动就能感召神灵，走一走便可道行相连。就连善钓的任公见了它也放弃了钓鱼，善射的有穷更是不敢轻易拉动弓弦。他们都罢杆弃箭，无奈地仰天长啸。

它的姿态雄伟壮观，囊括了广袤的江河，真可谓“上摩苍苍，下覆漫漫”，头顶苍天，脚踩大地。盘古瞪眼看着它，羲和依着太阳连连称赞。它五彩缤纷的色彩丰富了无光的苍穹，它苍莽的身躯遮住了荒芜的大地。阳光在它胸前镶嵌了红色的宝石，任它身后混沌昏暗，但只要它一转身，便霎时雾散霞飞。

在文中，大鹏是李白的自喻，是李白精神的寄托与理想的化身。作者通过极力描写大鹏恢宏的气势，来表达自己的高远志向，从而透射出一种积极向上、奋力搏击的精神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