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事典052:布尔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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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布尔战争

1899年11月,作为战俘的温斯顿·丘吉尔与其他被俘军官一同被关押在比勒陀利亚的国立示范学校内。娇生惯养的丘吉尔无法忍受被监禁的生活,很快就开始密谋一套越狱计划。

学校内共有60名英国军官和10名勤务兵,看守警察为40人,而到了夜间,更是只剩下10名警察值班,其余都在睡觉。丘吉尔设想首先利用夜色降服这10个武装守卫,夺取武器后便能一鼓作气占领学校,获取其他守卫的步枪和短枪,这样所有英国军官就都配备了武器;然后他们朝1.5英里(2.4公里)之外的赛马场奔去。那里关押着2000名普通英国军士和士兵。这个战俘营有120名警察,但只要突然袭击,里应外合,就很容易打垮他们。于是突然间,一支具有作战经验的大军就会在敌人的首都内出现。当时布尔主力都在前线,留在比勒陀利亚的卫戍部队不仅人数少,战斗力也不强,应该不是英国人的对手,很快比勒陀利亚就会落入丘吉尔的掌中。布尔大军肯定会火急火燎救援老巢,不过该城300英里(483公里)之外就有英军部队。这支“俘虏”军队如果能坚守一段时间,在更大的空间尺度上再来一次里应外合,就可以击溃布尔军队的战线,进而一举扭转战局。

丘吉尔的计划太伟大了,如果能实现,一定可以拍出比火爆美剧《越狱》更有戏剧性的影视作品。然而战争不是沙盘游戏,头头是道的计划往往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当英国人以为布尔人很容易对付的时刻,其实就埋下了失败的种子。丘吉尔似乎忘了,早在第一次布尔战争期间,布尔人就曾让不可一世的英国军队吞下苦果。

回到20年前。解决了祖鲁问题的沃尔斯利将军再接再厉,于1879年11月组织了1.5万大军(3500名英国正规军、3000名德兰士瓦土著、8500名斯威士武士)卷土重来,入侵德兰士瓦共和国的死敌佩迪王国。刚刚经历了恶战的英军这一次准备充分,很快就摧毁了塔塞特城,俘虏西库库内国王。这个黑人土著王国亦告灭亡。

现在南非局势表面看来十分有利于英国。不听使唤的国家要么被吞并,要么由代理人统治,“白人联邦”的梦想指日可待。可是英国人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军事胜利也帮助布尔人除掉了最凶悍的敌人。“三足鼎立”就算各方实力不均,但相互掣肘,彼此提防,反而容易保持平衡。如今祖鲁出局,布尔人既怨恨英国统治,又无后顾之忧,铭刻在骨子里的“独立”基因开始发挥作用,随时可能发难。

早在1878年,一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式的《维护和平法令》要求所有在殖民政府管辖下的黑人解除武装,白人农场主则不受此限制,最后缴枪期限为1880年5月。在此前的淘金热期间,很多苏陀黑人已经利用挖矿的工资购得大量枪械。只要能赚钱,那些白人商人压根儿就不介意将武器卖给潜在的敌人。果不其然,1880年9月,隶属于开普殖民地的巴苏陀兰(Basutoland,即现在的莱索托王国旧称)爆发了“反缴枪叛乱”。大批英军从各地调往巴苏陀兰镇压,留在德兰士瓦的部队只剩下2个步兵营、1个炮兵营以及其他辅助部队,总兵力不到2000人。他们不均匀地驻守在7个城镇,每个地方的驻军都很薄弱,最少的斯坦德顿镇(Standerton)仅有1个连。这些英军大部分都是参加过祖鲁战争的老兵,不过在偏僻的城镇担任卫戍部队既无聊也毫无荣誉可言,故而士气低落。

这时德兰士瓦民众的独立呼声空前高涨,就差最后一颗火星点燃导火索了。11月11日,英国人以税务问题为由,公开拍卖一座布尔农场。数百名群情激奋的武装民兵聚集到现场,寥寥几个英国士兵根本无法维持秩序,致使拍卖流产。初战告捷的布尔人更来劲了,12月13日干脆宣布德兰士瓦独立,恢复共和国地位。3天后,12月16日,对布尔人而言是个大日子,这是40多年前战胜祖鲁人的血河之战的纪念日。布尔民兵在比勒陀利亚以南的波切夫斯特鲁姆(Potchefstroom)集会,并与英国驻军发生冲突。大家都是拿武器的人,彼此看对方也不顺眼,布尔战争的第一枪就这样在乱哄哄的对峙中打响了。

当时英国陆军装备的主要武器是马蒂尼-亨利式步枪。虽然是步兵部队,但高级军官仍然佩剑,在实战中有些人会将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留在行李车里

英国殖民当局早就察觉到了德兰士瓦危机重重,提前命令分散在各处的部队向比勒陀利亚集中。12月5日,驻守林登堡(Lydenburg)的第94步兵团2个连及团部,在安斯特拉瑟(Anstruther)中校的率领下离开驻地。队伍中还有随团女眷。

林登堡距离比勒陀利亚只有300多公里,不过沿途地形复杂,路况很差。1880年12月20日,英军走了15天才抵达一处叫布鲁克霍斯普鲁特(Bronkhorstspruit)的小溪,离比勒陀利亚尚有60公里。此时双方已经宣战,但尚未发生大规模战斗。

94团的军乐队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吹吹打打演奏着当时流行的乐曲《吻我吧,亲爱的母亲》,俨然欢快的夏季旅行。那时战争已经迈入工业化时代的门槛,英国人还保持一副热兵器时代古典主义的派头,酷则酷矣,很快就要吃大亏了。

忽然一支约250人的布尔民团拦住了英军去路,传达临时政府的指令:安斯特拉瑟中校须立即停止行军,原路返回。英国军官们本来就对穿得邋里邋遢、无组织无纪律的布尔民兵很蔑视,对于这样的警告当然不予理睬,不过中校还是很绅士地回复说,他奉命前往比勒陀利亚,将继续前进。话音刚落,就有大约150个布尔民兵立即散开,占据了周边山坡上的有利位置,举起枪瞄准了英军队列。直到这时,英国人还不相信布尔人真敢开火。双方人数本来就不相上下,敌人又都是杂牌军,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呢?

布鲁克霍斯普鲁特之战示意图,这是一次典型的伏击战(制图:John Fawkes)

当然安斯特拉瑟中校也注意到了布尔人的行动,便令一个连准备战斗,同时下令队伍继续前进。英国人刚一启动,布尔人的子弹便呼啸而来。英军试图整理队形还击,却被死死压制,无法集中发挥火力。仅仅15分钟后,一边倒的战斗就结束了。英军阵亡77人,另有80人受伤,伤亡者中还有队伍中的妇女。想想37年前发生在纳塔港的康加拉之战,老比勒陀利乌斯在战斗前还专门让出通道,便于英国妇女儿童撤离。随着时代发展,武器进步,早年那种宋襄公式的“绅士战争”越来越遥远,反而成为现代“文明人”口中的笑柄。

这支部队的幸存者面对居高临下的凶猛火力,别无选择,只好投降。中校本人身中5弹,6天后也身亡了。布尔方面仅2死4伤。

战斗结束后,德兰士瓦的布尔军队迅速展开,将境内所有英军分割包围。由于每一处驻地的英军数量都不多,彼此也相距甚远,无法相互支持,所以只能放弃突围,各自困在剩下的6个据点内固守。他们唯一的希望是等待南非英军最高指挥官乔治·波默罗伊·科利(George Pomeroy Colley)少将率军前来救援。

1880年5月,彻底解决了祖鲁问题的沃尔斯利将军返回伦敦,科利接任其军事职务,还兼任非洲东南部殖民地的最高行政长官。得知德兰士瓦的军情后,他来不及等待增援,立即就地组织了一支包括步兵、炮兵和皇家海军分遣队(成员为水手)的军队,共计官兵1462人,不过队伍中缺乏骑兵。虽然他得到授权可以征召专业的纳塔尔骑警部队1这是一支地方骑兵部队,非英国正规军。参战,但考虑到将来英国定居者与布尔人的长远关系,科利放弃了这一权利。最后他临时拼凑出1个骑兵中队,核心成员是35名来自第1近卫龙骑兵团的骑手。这个团的主力在祖鲁战争结束后就离开非洲了。此外这个中队还有65名乘骑步兵和20名陆军后勤部队的骑兵。

准备工作持续了1个月。1881年1月24日一切就绪,科利大军从纳塔尔的新堡(Newcastle)出发,计划通过海拔1800米的郎峡山口(Laing's Nek),翻越两地的天然分界线——德拉肯斯山脉,随后挺进德兰士瓦。

与此同时,德兰士瓦的布尔人也看穿了科利的计划。曾经担任过司法部长和代理总统的皮特·朱伯特(Piet Joubert)将军指挥约1000人提前抵达这个战略要地,构筑工事,封锁了山口。一个要过,一个偏偏不让你过,这个局面简直同1个月前的布鲁克霍斯普鲁特之战如出一辙,只是规模扩大了10倍。这一次英军憋足了劲,一定要击溃这群土包子民兵。28日9点15分,科利下令强攻郎峡山口。

这张照片拍摄于1874年。1852年,科利以优异的成绩和品行毕业于桑德赫斯特军事学院。2年后,他一分钱没出,就晋升为中尉军衔。那时英国陆军军官的职务大都是凭血统或花钱买来的,可见他的能力相当不俗。同年,科利在开普殖民地服役,对南非事务应该是很熟悉的。1860年,他参加了第二次鸦片战争,攻克大沽口炮台,并进驻北京。科利从军经验丰富,受到各方面的好评,唯一的缺点是缺乏独立指挥大兵团的实战经验。这与切姆斯福德将军的经历很类似,只是他的结局更惨。他低估了布尔军队的战斗力,以及对方占据的地形优势,贸然发动进攻,导致失败。从科利担任统帅到最后战死,他保持了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的纪录,没能赢得一次战斗胜利

第一次布尔战争流程图(引自Ian Knight, Boer Guerrilla Versus British Mounted Soldier

1. 1880年12月20日:德兰士瓦共和国的布尔人为反抗英国兼并而发动叛乱。一支来自第94步兵团的英军纵队紧急出动,增援驻守在比勒陀利亚的英军。该部途经布鲁克霍斯普鲁特时,遭遇袭击。

2. 1881年1月28日:英军指挥官科利少将率部从纳塔尔出发,援救被围困在德兰士瓦的英军。不料在郎峡山口被朱伯特将军指挥的布尔民兵所阻。科利试图突破防线,却失败了。

3. 1881年2月8日:科利部在因戈戈再次受挫。

4. 1881年2月26日—27日:英军在马尤巴山第三次被击败,科利阵亡。3月23日,英布双方签订和平协议。德兰士瓦重归布尔人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