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围
她是山里长大的普通人，虽说外出打工见了些世面，但顶多也就作为参与者旁听过县里的扶贫会议，更别提在这样市委级别的会议上发言。
看出了她的紧张，主持人马主任笑了笑，安抚说：“别怕，想好了慢慢说。”来自基层群众的声音，是最值得聆听的。
朱华一张脸涨得通红，定了定神开口说：“我们项目在竹溪村，但养多肉能赚钱，县里早就传开了！去年我二姨家也开始养，她是嫁到隔壁乡的，她昨天还打电话跟我说，娃娃明年的学费都有了。”
“还有，还有我幺爸。专门来我们村里学了一个半月养护技术，买了种苗，回去后组织了好几家人一起养，也赚钱了。”
她急着要替项目辩护，一番话说得有些结巴，但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朱华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在座的都是做大事的人，自己瞎扯什么自家亲戚。
没想到，马主任带头鼓起掌来：“说得好，说的都是心里话，请坐。同志们，我们就是要多听群众的心声，才能打好这场扶贫攻坚战。”
有了这段缓冲的时间，韩杨已经缓过神来，将手中的相关资料投影到大屏幕上，接着朱华的话往下说：“没错，试点虽然只是在竹溪村集中进行，但项目并不局限。从前年起，群众的参与热情就逐渐高涨，对于有意愿参与的，我们都给予了技术指导和相应的政策扶持。”
屏幕上出现一张饶山县地图，各乡镇用不同的颜色区分，上面分别标准着数字。
“请大家看大屏幕，这是在全县范围内开展的项目落实情况，每一户我们都进行了跟踪帮扶……”
看着韩杨在演讲台后侃侃而谈，袁蔚然才放松了捏紧的拳头。
这个男人，比初见时更成熟稳重，更富魅力。几个月不见的陌生感在此时已悄然无踪，他熟悉的坚毅神态，正在撼动她的心房。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回头去望坐在后面的朱华。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是朱华帮助了他。他们，才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愿意承认，但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袁蔚然发现，自己是在嫉妒朱华。
就在她愣神间，韩杨已经结束了发言，他离开发言台，冲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我的发言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全场掌声热烈如雷鸣。
饶山县的扶贫项目成果突出，前景可观，汇报材料详实，准备工作充分，获得了一致认可。
刘副书记侧头跟马主任交换着意见，“我看这个项目可行，会后再落实一遍。”
马主任点头同意，“好。我们市饶山县最穷，没想到最先出成绩。”他的视线落在走回座位的韩杨身上，这个年轻人工作能力突出。
韩杨后脑勺上的纱布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看着韩杨走回来，朱华担心地看着他，有一肚子话想问。韩杨冲着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又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朱华松了口气，拍了拍心口安心下来。
议程过半，到了中场休息时间。
“韩大哥，你感觉怎么样，刚才都担心死我了。”
“现在没事了。”韩杨自己推测，那阵眩晕可能跟心情紧张有关。现在结束汇报工作，最大的事情已经顺利完成，放松下来后只是伤口处还在隐隐作痛，倒是不晕了。
“韩杨，”市扶贫办的科员徐立峰走过来问，“马主任让我来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韩杨摸了摸后脑勺的纱布，“没事，昨天在车站被撞了一下。”
“什么没事？”见他完全不当回事，朱华忍不住说，“被电瓶车撞到昏迷，医生说是后脑勺着地，都脑震荡了还没事呢！医生说要住院观察的。”
“这么严重？”徐立峰大吃一惊，“我就说昨天报道怎么没看见你。”韩杨的工作作风一向严谨，昨天他没出现，徐立峰就觉得奇怪了，没想到是遇到这样的事。
“你等我一下。”搁下一句话，徐立峰匆匆离去，到马主任身边汇报了情况，又很快回来。
“马主任说你的工作已经完成，现在就回医院，听医生的。”
“可是……”韩杨很犹豫，他还想听接下来的成果汇报，从中学习经验。这些，都是从实践中得出来的经验，十分宝贵。
“别可是了，”徐立峰几下将他桌面上的纸笔收起来，说：“马主任让我问你，是不是忘记毛主席的教诲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先把身体养好，接下来还有得你忙。”
朱华听得连连点头，“韩大哥，你就别让我们担心了。”
“行吧。”韩杨很是无奈，“我这就回医院躺着。”
徐立峰将他们两人送到会议室门口，又叮嘱了一句：“马主任说你的汇报很成功，你先安心把身体养好，有事我会联系你。”
“谢谢了。”
韩杨的离开，并没有在会场里引起多大动静。袁蔚然掐着手心收回了目光，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担忧，还是牵挂。
“哥，你这么快就出来了？”赵欣看了一下时间，这才过去三个小时。
“马主任让我先回医院。”
“马主任人真好！”赵欣欢呼了一下，问道：“怎么样，开会顺利吗？”
韩杨神色轻松，朱华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心地回应着：“很顺利！”
“我就知道，哥哥你一定没问题的。走，我们快回医院。”对赵欣来说，韩杨的身体是排在首位的。
在回去的路上，朱华将在会场里发生的事跟赵欣说了一遍，“我就是太冲动了，居然在那么严肃的会议上胡说八道。”
事情虽然过去了，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怕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韩杨原本坐在出租车副驾驶位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你说的很好。我还没有谢谢你，谢谢你替我解围。”
“真，真的吗？”朱华一惊，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摆弄着手指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