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犹豫
是啊，从昨天开始，自己就陷入了自负、不满、赌气的情绪中，熬夜做方案不是因为敬业，而是要争一口气，证明眼前这个人错看了自己。
他说得没错，因果倒置了。
数据是海，自己为了论证方案中的策略，只从中摘取有帮助的部分，而对另外的数据视而不见。
爱嘉作为国际性的日化集团，产品不分国籍的进入千家万户。第四季度，正是设立在各国的分部上报年度品牌策略的时候，关系到第二年的品牌推广，一向不是小事。
换句话说，是品牌中心一年一度的大事。
这样的事情，自己竟然被个人情绪严重影响，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丁泉不能原谅自己。
她垂着头，面色由青转红、再转白，同样的坐姿维持了几分钟。
雷钧没有再看她，打开电脑接入办公系统，开始在线审批上报的各种文件，办公室的空气变得十分安静。
“雷总，我错了。”听见这句话，雷钧挑眉看着她。
丁泉起身鞠了一个躬，“谢谢雷总指点，我会重做方案。”
“期待你的成果。”醇厚的嗓音配上这句话，莫名安抚了丁泉的情绪，她没有说话，再次鞠躬后退出办公室。
门外，是翘首以盼的市场部众人。
看见丁泉出来神色平静，众人纷纷收回了探究的目光，转头打开了手机，私底下建的小群里瞬间信息爆炸：
丁经理出来了，怎么回事？
我明明听见里面好像吵架了。
是的，你没听错。
怎么可能，她脸色那么平静。
谁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丁经理不是进去汇报方案吗？
那可是冷面阎王，我不觉得丁姐是他的对手。
难道他被我们经理的美色所迷？
想什么呢，人家可是“海归精英”！什么美女没见过。
那又怎样，我们经理也是极品美人好嘛！
短短几分钟，群里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都有，直到丁泉的声音响起：“各位，手机都收一收，15分钟后我们开会，重新讨论品牌策略。”
众人打字的手一滞，群里顿时一片哀嚎，然后清静下来各自准备手里的资料。
丁泉向后靠在椅子上，闭目思索。
原有的方案并非一无是处，是她带着人奋战了大半个月的结果，因此才会在收到“华而不实”这个评语时，她的情绪反弹如此激烈。
现在冷静下来，她开始认真思考“华而不实”的真正含义。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是袁蔚然发来的消息：女战士，战斗结果怎样？
“晚上细聊，我现在准备开会。”
袁蔚然看了一眼丁泉的消息，将手机放回兜里。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她去给茶杯里续了水，目光控制不住地望向放置着“饶山县”座位牌的位置。
果然，那里没有人。
赵欣说他是脑震荡，昨天还坚持来开会。折腾了这么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病情？
“蔚然。”不远处有人叫她，她一惊，茶水被抖了出来洒到了手上。
袁蔚然苦笑，今天是跟水过不去了。
何子健走过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都叫了你好几遍都听不见。”
“啊，怎么洒到手上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格纹手帕递给她，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擦一下，茶杯我替你端着。”
袁蔚然有些犹豫，手帕毕竟是私人物品，“我用纸擦就好。”
“现在不是没有嘛，”何子健摊了摊空着的右手，“你放心，我没用过。”
他说得如此坦然，让袁蔚然觉得，自己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便不再犹豫，边擦边问他：“还有半天会议就结束，这次的项目考察你有收获吗？”
何子健是淮南实业集团的太子爷，任职副总经理。扶贫成果汇报会，受到邀请的不止淮南一家，但他这次来明面上是为了考察是否有值得投资合作的项目，真实的目的却是为了追求袁蔚然。
大半年前，他在参加“农村经济发展论坛”时认识袁蔚然，一见钟情。奈何袁蔚然对他一直只保持工作往来，让他苦于没有接近的机会。
但这件事，他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说出来。
何子健点了点头，“听下来有两个项目不错，我回去跟我爸商量一下。”
“请大家抓紧时间，两分钟后会议继续。”会场的麦克风响起，袁蔚然冲何子健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
四周还很嘈杂，参会人员陆续走回到原有的位置。在这片声响中，之前被打断的思绪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很担心韩杨，这是事实。
袁蔚然打开微信，点开韩杨的头像。两人的聊天记录在分手后被她全部删除，此时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句话：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她看着对话框里闪烁的光标发了会呆，退出界面点开赵欣的头像：你哥的病情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打完这句话，她并没有立刻发出，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她的思绪很乱，就算是分了手，韩杨仍然能轻而易举的影响她。幸好，会议开始，一头扎入工作中可以让她暂时遗忘。
这个没有发出的消息，赵欣当然不会知道，她正在医院里跟韩杨谈判。
韩杨担心影响她的工作，让她回饶山县：“我只是留院观察，又不是不能动，你不用一直在这里守着我。”
“不行，这才第二天，你昨天还跑出去一趟。”论固执程度，这恐怕是家族遗传。
“我在医院能有什么事？”
“谁知道你会不会再跑出去？”赵欣一脸不相信。
“马主任都知道了，我还能跑去哪里？”
赵欣想了想，这确实是事实。
韩杨趁热打铁：“中午饭吃了你就走，我有手有脚的，完全能自理。”
“那也不行。总得有个人帮你打饭，万一要检查还得去缴费什么的。”
“这些事情我都可以自己来，就当我活动活动。成天躺在床上，都快长蘑菇了。”
他这个形容，让赵欣乐了起来，“哥，这才躺一天就长蘑菇？你就是想把我支走，然后写报告看资料吧？”
韩杨一滞，还真被她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