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末，风和日丽。
一辆玫瑰色的跑车沿着绿树成荫的马路，开上一个小山坡。此山称作“白茅岭”，在城中偏居一隅。山上有不少住宅，错落有致。
跑车就在一栋白墙青瓦的房子前停下来，两人下车，正是贺兰铁箫和燕妮。
贺兰铁箫穿着条纹衬衫、休闲裤、板鞋。
燕妮戴着太阳镜，身穿白衬衫、七分裤，脚踩高跟鞋。右腕上戴着白色贝壳手链，手链上还有一颗玛瑙，雕刻成鱼的模样。
路边停着坚白的旧摩托，摩托车的坐垫上有一个圆形贴纸，画着带酒窝的笑脸，恰好将那个破洞给遮住。
贺兰铁箫瞧了，不明就里，心想：“好幼稚呀。”
燕妮瞧了，心想：“好甜蜜呀。”
这房前没有围墙，随意栽了几株海棠、茉莉。再有大一凉棚，下边摆了桌椅，桌上放着茶壶、茶碗。
坚白和完颜笑靥就在凉棚下坐着。
坚白穿着米色T恤、阔腿裤、休闲鞋。
完颜笑靥穿着鹅黄色的蝙蝠衫、蓝色的刺绣半身裙、白色的拖鞋。
坚白看见客人来了，忙起身迎出来，张开双臂抱住贺兰铁箫说：“哎呀，铁箫，好想你啊！”
抱完贺兰铁箫又要燕妮。
燕妮伸手挡住他说：“别这么客气嘛。”
坚白双手握住燕妮的手说：“燕妮，要说咱们班谁最漂亮，那肯定就是你了。”
燕妮酷酷的说：“咱们班就我一个女的。”
“噗嗤”，完颜笑靥忍不住笑出声来。
坚白说：“我的意思是说你太漂亮了，想到美女这个词，我就能想到你。”
燕妮缩回手说：“哼，虚伪。”
坚白不以为意，招呼道：“快，到这凉棚里坐，我早备好茶了。”
完颜笑靥也招呼道：“贺兰哥哥，燕妮姐姐。”
两人答应着，走进凉棚。
贺兰铁箫自己拿把椅子坐下，看四周风景，只觉得心旷神怡。
完颜笑靥给燕妮摆好椅子，请她坐了。
燕妮道谢，取下太阳镜，露出蓝色的眼眸。
坚白则给客人泡茶，一边说：“这是上好的铁观音，小心烫啊。”
完颜笑靥看着燕妮的手链说：“燕妮姐姐，你这手链哪里买的？好可爱！”
燕妮笑若云霞：“就在青衫路，那里有个珠宝店。”
说起珠宝店，贺兰铁箫问：“你们听没听说前天的珠宝抢劫案？”
坚白说：“知道啊，笑靥当时就在那家被打劫的餐馆。”
完颜笑靥把那天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坚白又说：“我还知道警方悬赏寻求线索。”
贺兰铁箫倒没留意悬赏的事，问坚白：“你是不是找到了些线索？”
坚白笑着说：“哪有，我要有线索何必向二位借钱呢？”
燕妮只作不闻，看完颜笑靥裙子上绣着锦鸡、牡丹，问道：“这刺绣好漂亮，有什么寓意么？”
完颜笑靥说：“这叫作锦上添花。”
燕妮说：“哦，我也想去买一条。”
完颜笑靥说：“姐，我看过一件上衣特别适合你，也带刺绣的，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呀。”
燕妮笑着说：“好啊。”
贺兰铁箫对坚白说：“你为什么借钱呢，我记得你工资比我高吧？”
坚白端起茶杯说：“来，先喝茶。”
贺兰铁箫跟着喝了一口茶，品完说道：“这茶味道很好，但算不得上品。”
坚白说：“瞒不过你。我想参加宝鼎赛，所以手头上缺钱。”
贺兰铁箫说：“你参加宝鼎赛？”摇了摇头说：“这得花多少钱呀？”
燕妮附和说：“那可是有钱人的游戏。”
坚白说：“我知道。”
正说着，“叮叮”，坚白的裤口袋里发出声响。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西瓜纹电话，捏在手里。这种瓜纹装饰的电话，型号比较老，所以便宜。
接通电话，那边说：“坚先生，您好。您的设计我送给老板看过了，非常抱歉，我们现在还不能给您提供赞助。如果您能拿出成品来的话，我想会更有说服力。”
坚白说：“好的，谢谢啊！但是要做出成品还是需要一些补助的……”
那边插嘴道：“坚先生，希望您能明白，设计和成品是两回事。我们需要考虑风险，毕竟商业就是商业。”
坚白说：“那好，你……”未说完，那边已经挂了。
坚白嗤笑了一下，自嘲道：“看来是我的设计欠了些表现力。”
贺兰铁箫问：“是哪家公司的电话？”
坚白说：“玲珑AI。”
贺兰铁箫摇头说：“没听说过。”
坚白说：“是家小公司。”
贺兰铁箫说：“拿你的设计来看看，我们一起参谋参谋。”
坚白从旁边一个旧茶罐里拿出一个小型投影仪，摆在桌面中间。
打开投影仪，浮现出一个全息投影，正是坚白的“酒桶”机器人。只是投影中“酒桶”有四条腿，而非三条。
贺兰铁箫和燕妮对视一眼，他说：“坚白，这真的是你设计的？”
坚白说：“别看它丑了一点，我可是独具匠心。”
燕妮说：“这不单是丑的问题，我也没看出啥匠心。关键它能做什么，造酒么？”
坚白说：“这不是造酒的。”
燕妮说：“不是么，那根管子不就是用来出酒的？”
坚白更正说：“那是武器，是一杆枪好吗！”
贺兰铁箫说：“哦，莫非这枪能发射僵化弹？”他想到昨天晚上的游戏，心想：“这机器人比起‘鲶鱼’可差远了。”
坚白说：“不是，这枪用来发射‘电磁显像弹’。”
贺兰铁箫睁大眼睛：“啥，啥，电磁显像弹？没听说过啊，是什么玩意？”
坚白说：“去年我们不是和诺亚国又起了军事摩擦吗？军方的雷达探测距离变得更短了，是因为诺亚国的机器人电磁反射信号变弱，这当然影响导弹精度。根据情报分析，诺亚国给机器人使用了新型隐身涂层，可以吸收多种波长的雷达波。所以我设计出这款武器，只要将电磁显像弹打到敌人身上，就可以破坏其隐身性能。”
贺兰铁箫说：“我很怀疑，既然敌人的隐身性能很好，你又怎么能打中敌人呢？这岂不矛盾？”
坚白说：“这确实是个问题。”
贺兰铁箫说：“再者参加宝鼎赛，这种设计恐怕没用武之地吧？”
燕妮说：“说来你就是一设计武器的，难怪那个AI公司不愿意赞助。”
坚白赔笑说：“所以我还想请两位帮忙，一同设计设计。”
贺兰铁箫说：“你不是跟我们借钱么？”
坚白点头说：“是呀，钱也要。”
贺兰铁箫说：“哇，你这脸皮比西瓜皮还厚啊！”又问完颜笑靥：“笑靥，你有没有量过他的脸皮？”
完颜笑靥听他问，一边“嘻嘻”笑，一边摇头。
燕妮对贺兰铁箫说：“铁箫，我们别帮他了，没啥好处，这茶也不香。”
坚白对燕妮说：“这茶不香么？你都没喝呀。咱们同学多好的关系，别动不动就计较好处嘛。”
燕妮说：“我比较喜欢柚子蜂蜜水的味道。”
坚白挠了挠腮，问完颜笑靥：“笑靥，咱还有蜂蜜么？”
完颜笑靥说：“蜂蜜是有，但哪来的柚子呢？”
燕妮看了看袖口上的时间，说：“时间差不多了，铁箫，不如去我家喝柚子蜂蜜水吧。”作势要起身。
坚白赶紧说：“慢着，柚子蜂蜜水是吧，我这就叫饮品店送过来。”说着，掏出电话。
燕妮摇头说：“哎，没有诚意啊，居然叫外卖。”
坚白说：“这不难为我么？”
完颜笑靥给他使眼色：“是呀，你得拿出点诚意呀。”
坚白一点即透，说道：“行，我去买柚子，亲自给你们做。我有个想法，你们出钱，又帮我做设计，就当是入股。以后获利了呢，就分钱给你们；如果不能获利，我还是会还钱给你们，就用我的工资做抵押，这样可好？”
燕妮说：“好吧，那我就多坐一会儿。”
坚白起身说：“你们等着啊，我这就去买柚子，顺便再买点菜。今天就在我这吃饭，你们千万别客气呀。”
贺兰铁箫笑着说：“你忙吧，买菜的钱够不够？”
坚白说：“嘿嘿，说笑了。”独自骑着摩托去了。
等他走了，燕妮起身看看花草，说道：“这里真是闲适，我要住在这儿，才不会去自找麻烦。”
贺兰铁箫说：“你要在这住久了，闲适自由，恐怕也会天马行空，生出许多想法来。”
完颜笑靥说：“我知道二位哥哥姐姐是一片苦心。”
燕妮笑了笑，对她说：“坚白这傻小子真是幸运，有你这蕙质兰心的美眷。”
完颜笑靥笑得甜蜜，说道：“贺兰哥哥不也很幸运么？”
燕妮听了有些意外，看向贺兰铁箫。
贺兰铁箫只当完颜笑靥误会了，岔开话题说：“诶，刚才坚白说去买菜，有没有提到酒啊？没有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买两罐啤酒。”
坚白摩托车开得“呜呜”的，很快就要到山下。听见电话响，左手松开车把手，从口袋里摸出瓜纹电话，接通了：“铁箫，啥事啊？买啤酒？哦，知道了，小事一桩。”
刚挂断电话，将它塞进裤口袋。
“嘀嘀”，忽然听见鸣笛声，一辆垃圾车从山下的三岔路口驶出来。
坚白左手还在裤口袋里，眼睛瞪得老大，赶紧拐弯。擦着垃圾车的保险杠冲了过去，接着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吓得寒毛直竖。
回头看，垃圾车“咣当”侧翻在路上。
这垃圾车是自动驾驶的，没想到坚白遇到路口不减速。实也怪坚白的摩托车太旧了，没有提示音。结果为了避让这个冒失鬼，侧上路边的斜坡，导致翻车。
坚白暗自叫苦，违规驾驶罚款、赔钱不说，怕还得蹲两天局子。赶紧跑过去看垃圾车的受损情况，哎哟，车顶盖都掀开了，垃圾倒出来，散发着臭气。
坚白绕着垃圾车左看右看，发现垃圾里闪着光芒。不是玻璃，是珠宝首饰。他蹑脚踩在垃圾上，从里边捡起一条黄金镶红宝石的项链，眼睛里直冒光……
市公安局，周末也不得清闲。侯典依旧没有找到对抢劫案有用的线索，正独自通过监控录像和其他资料对案件进行复盘。
案犯所用的五个家用机器人是从二手市场买的，账号信息是本市人，但这账号早前曾被盗用，被盗其间正好买了这五个台机器人。警方留有纪录，当作一般的网络窃案处理。因为这些机器人被送出市区，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它们被改装的地点。
被改装之后，机器人通过翻越围墙避开城门的守卫。围墙本来只是为了防止野生动物进入市区，如狼、豹子，决计防不住小人。
监控录像上，一个机器人在珠宝店内用脚将柜台的钢化玻璃踢个粉碎，抓起珠宝装入一个手提包中。抢得财物之后冲出商店，沿路奔逃。路上行人四散，车辆为之堵塞。
来到一个小巷口，机器人想抄捷径，被一个环卫工人挡住。
放大工人的声音，原话是：“巷子里正在清理垃圾，不方便通行。”
机器人不做声，直接将其撞倒，又回头瞧了工人一眼，然后跑进巷子里。
这条小巷有个监控，但是镜头有些脏了，画面模糊不清。
一台垃圾车在清理垃圾，挡住机器人的去路。哪知机器人弹跳力惊人，竟直接跃过垃圾车，去到其前面。不一会儿，机器人跑出小巷。又经过一条街道，翻越围墙，这时就从监控录像中消失了。
直到警方将它从河中捞出来，手提包不见了，河底也没有遗落珠宝。
侯典命人查过拥有水下机器人的公司、科研机构等等，得到回复他们并没有丢失水下机器人，且当天并没有在事发地点作业。侯典想要么案犯的水下机器人另有来历，要么这些公司和科研机构在说谎。
这时，一个警员进来报告：“局长，有线索了！”
侯典从座位上站起来：“哦？”
警员说：“刚才有人报警，说他从一辆垃圾车中找到了珠宝。”
侯典恍然大悟，回想画面。
原来就在机器人跃过垃圾车，蹲下身来，被遮挡的那一刻，将手提袋的珠宝倒在地上，让垃圾车“清理”走。此后机器人事实上是提着空包逃跑，既然如此，也就用不着什么水下机器人了。珠宝也不会遗落在河底，那只空包就让河水卷走就是，好一招瞒天过海。
侯典让人立刻前去处理，又想：“赃物找到了，那案犯呢？”
山坡上，贺兰铁箫三人还在等着坚白回来。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接到坚白的电话，说是人在局子里，午饭还得他们自己解决。
坚白果然因违反交通规则被罚了款，但没有赔偿垃圾车损坏的钱，也没有蹲局子，反而得了二十万悬赏。
午饭没有请成，便请贺兰铁箫、燕妮，还有完颜笑靥晚上去剧院听戏。
这个剧院是市里最大的了，名叫“兰园”。
大家都不爱看机器人的表演，返璞归真，更喜欢古典唱腔。
买了五百元一张的门票，贺兰铁箫将票拿在手里，对坚白说：“你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坚白笑得露出大牙，说道：“这样的狗屎我还想多踩几次。”
燕妮说：“那不向我们借钱了吧？”
坚白正色说：“钱还是要借的。”
燕妮说：“瞧你那市侩的样儿。”
完颜笑靥问：“摩托车是不是该换了？”
坚白说：“换，肯定要换，这车开着不安全。”
燕妮说：“要不要换个和我一样的车？”
坚白笑着说：“我也想啊，太贵了。还是换摩托，便宜、好打理。”
贺兰铁箫说：“走吧，进去吧。”
四人进到大厅，寻到自己的座位，恰巧连在一起。
表演开始，首先是交响乐，演奏了两支经典的曲目。然后是魔术、杂技、歌舞，最后才轮到戏剧。
这戏剧的题材多源自神话传说，或古典文学。但不论如何，都赋予主角丰富的感情，还有极具魅力的唱腔。
眼下的剧情是格萨尔王在征战魔国途中遇见魔女阿达那姆的故事。阿达那姆本冷酷无情，终日以杀人为乐，但遇见格萨尔王，被其英雄气度所折服，还亲自做饭供养于他。
阿达那姆死后，因罪孽深重坠入地狱，受尽折磨。
格萨尔王怜悯她，向阎王求情却无功而返。为了救阿达那姆，格萨尔王闭关三年，又修了八座塔，才将阿达那姆超度……
格萨尔王是佛，阿达那姆是魔，但不论是佛是魔都有感情。这世界有阴阳之分，但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善恶如此，爱恨也如此。
表演结束，已是晚上9点。
散了场，四人在剧院门口道别。
这时一个衣冠楚楚的人过来，向完颜笑靥行礼说：“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你看过演出了么？”
完颜笑靥看着他，问道：“你是江琥？”
江琥说：“小姐还记得我的名字。”
完颜笑靥回忆起唐先生、孙先生的质问，心想：“此人不是小偷么？”但转念又想：“若真是小偷，他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礼貌的一笑：“江先生也是来看演出的？”
江琥说：“我是这的戏剧演员。”
完颜笑靥打量他说：“哦。”这倒出乎意料，却没想起刚才他演的是哪个角色。
坚白对完颜笑靥说：“笑靥，我们走吧。”
完颜笑靥对江琥说：“我要走了，再见。”
江琥看了坚白一眼，对完颜笑靥颔首说：“好走。”目送他们离去，心想：“笑靥，好名字。哎，可惜！”
贺兰铁箫和燕妮也要离开了，忽然听见有人呼喊：“是莫如画。”
原来是戏剧主角阿达那姆的扮演者从大门出来，粉丝们不免激动。
贺兰铁箫看过去，到底是主角，光彩照人，一袭红色晚礼服尽显美艳。
莫如画被人簇拥着，上了一辆加长的豪车离开。
燕妮自言自语的说：“好漂亮呀。”
贺兰铁箫听了，转头看向燕妮。
燕妮说：“看够了么？”
贺兰铁箫哑然失笑：“看够了。”
燕妮说：“看够了就走吧。”
贺兰铁箫说：“好。”
两人往停车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