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鲜肉
清晨。
肖梦影送孩子上学后，回到了家门口。
她走过花园，那双漂亮的黑色磨砂皮鞋的鞋底，沾着湿漉漉的草埂和碎叶。她从包里掏出那把镂空的雕花铜钥匙，打开了厚重的棕色实木家门。她理了理秋寒带来微微潮湿的长发，随手将包放在了一进门的柜子上，将钥匙放在柜子上的一个木制的一叶小舟里。她脱下了皮靴和袜子，换上了绵软的羊毛拖鞋。冰凉的脚包裹在羊毛绒中，透过皮肤温暖在心里。
肖梦影习惯地打开客厅的法式壁炉，让经过一夜寒凉的客厅尽快暖和起来。她又从老式留声机旁的红色牛皮盒里挑了一张老唱片，放在留声机上播放着。
她走向开放式的厨房，煮一壶开水，冲了一杯热咖啡，烤好两片粗粮面包加上新鲜蔬菜，一边用早餐，一边打开电脑准备写作。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随手接听地说：“喂，哪位？”
对方没有声音。
她又接着问：“喂，您哪位？请讲话。”
对方仍没说话。
她这才看了来电号码，是中国的手机电话。她又放到了耳边，“喂，哪位？请讲话。”
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传来的呼吸声，这是个女人的呼吸。
她立即警觉了起来，心想：“恐吓电话？或是敲诈电话？”她随即挂断了电话，觉得奇怪，心想：“打国际电话来恐吓？跨国行骗？这也太费周折了吧？”她又想到了这呼吸声，不由地有些恐惧。
叮咚叮咚，门铃声夹杂在留声机的音乐里，她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心想：“不会是打电话的这个女人出现了吧？”
她走到落地窗边，透过纱帘往大门口望去。黑色铸铁雕花的大铁门外，只看到随风飘过来的一角纱裙。她确认出这飘过来的裙角应该是索菲娅，见澳大利亚男人的那天她穿的就是那条花裙子。
肖梦影半信半疑地向大门走去。
临近花园大门，她不确定地问：
“谁呀？”
“是我呀！”索菲娅一边从门铃处迎过她婀娜的身子，一边嗲声嗲气地又说：“今天早上正好在你家附近办事，顺便看你在家吗？跟你坐一会儿聊聊天。”
肖梦影这才松了口气，“欢迎欢迎！你毛衣的颜色真漂亮，配上你的腰身显得更美了。”
索菲娅穿了一件玫红的长款毛衣，配里面的黑色暗花纱裙很有女人味。她脚穿着一双半筒棕色皮靴，尖尖的鞋头，细细高高的鞋跟，走起路来呱嗒呱嗒的。她身子一摇一摆走动着，一股子俏媚。
肖梦影关上院子大门，闪亮着眼睛打量着她。
索菲娅满面春风地对她说：“一会儿告诉你个好消息。”
她们走进了屋里。
索菲娅在客厅壁炉边的沙发前坐了下来，她欣赏地环视着室内，“这个壁炉真的很欧式风情，配上你的这些外国古典音乐，还有室内的这些画，真是太文艺了！”
“你喝茶，还是咖啡？”肖梦影微笑地问着。
“喝杯咖啡吧！忙了一早上，没顾上喝。”索菲娅说着。
“好的，马上就好，你先坐一下。”肖梦影说着，走向开放式厨房。
索菲娅随着也走了过去。
索菲娅边看着肖梦影准备着冲咖啡，边难以按耐心中的喜悦，凑近着说：
“我恋爱了！”
肖梦影感到惊喜，“是吗？祝贺啊！”她一抖，刚烧好的开水倒在了杯子外面，差点儿烫到了手。
“小心点儿，不要烫着你啦！”
“没事儿，看把我激动的，你要跟我好好说说你的这个爱情故事。”
肖梦影一手擦着倒在厨台上的水，一手端起冲好的咖啡递给索菲娅。
索菲娅喜上眉梢地说：“那当然，马上跟你分享！”她涂着玫瑰红甲油的细手指，接过肖梦影手中的咖啡杯。
肖梦影给自己也冲了一杯咖啡，她们一起回到客厅壁炉前的法式布艺沙发旁坐了下来。
肖梦影漂亮的大眼睛像探测器似的，在索菲娅布着甜蜜纹路的笑脸里，搜索着她的幸福。
她心想：“看索菲娅幸福的样子，这次一定是遇到了梦寐的有钱男人。她能在这个中年的年龄，遇到爱情和财富真是幸运。”
索菲娅那擦着玫红唇彩的嘴唇，开启了她的爱情故事，“他是个留学生，今年23岁，墨尔本大学本科，厦门人。他的家里有个大产业，他的父亲是老板，他是家里的独子。”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四十五岁的笑容里绽放着二十五岁的光彩。
肖梦影简直不敢相信，她在“姐弟恋”？
姐弟恋，对肖梦影来说，一直是无法理解和接受的。她无法想象这样的磁场，爱是怎样而来的一种吸引和拥有？
肖梦影吃惊的神情中残留着喜悦，她半天说不出话地望着眼前这位被财富熏醉了的女人。
她看着这个想钱想到骨髓里的女人，此时遇到了一位家境殷实的大学生，这一下还不彻底眩晕了头才怪呢。
她又镇静地看着索菲娅，突然像她的母亲一样担忧、怀疑地说：“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确定这个男学生是真心爱你的吗？你比他的年龄大二十多岁。如果是真爱，你考虑过再过几年你就更年期了，他还年轻，以后你们的夫妻生活会和谐吗？”
肖梦影说这些话的时候，嗓子里像噎着一颗鸡蛋。
索菲娅还没等她的话音落下，就迫切地说：
“当然是真爱，难道我没有魅力吗？他爱我爱得要死要活的，一天不见就想得要死。他见了我就是狂吻和疯狂地做爱，一整天都不放过的，害的我直躲在洗手间里放润滑液。他说我不显得比他年龄大，说我很年轻、很爱我，要跟我结婚。”
肖梦影的脸几乎被索菲娅带来的意外所凝固，她担心自己情绪的反差会伤害到索菲娅的自信心，她又故作着嘴角挑起的笑容。
索菲娅看得出来，她不自在的表情下，全是不认可和不相信。
确实，在肖梦影心里这简直就是胡闹，索菲娅被钱冲昏了头。
肖梦影又怀疑地问：“你们的爱情，这个男孩子的父母知道吗？你的年龄都可以当他妈了，我觉得最好不要这样。况且，以后你怎么面对儿子？他比你的儿子大不了几岁。”
说到儿子，索菲娅原本喜悦的神情，显出难以回避的慌乱，“他父母现在还不知道，他说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父母的。以后的事情再说，只要先结了婚，他父亲的财产给他至少一部分，等以后有了钱，怎么都好说。”
肖梦影放在茶几上的咖啡一口也没喝，她近似于悲哀地看着眼前这位颇有姿色的中年小女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索菲娅是多么希望幸福和财富能真的降临在自己身上，不再为每个月的生计而愁落了头发，从此过上轻松、幸福的生活。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太诧异了……
索菲娅双手捧着不经意间喝完了咖啡的空杯子，狐疑地说：
“我想找机会去他家的地址打探打探！——我也在想，他说的话是否是真的？他父亲真是大企业的老板吗？”
肖梦影关心的不是她想得到的答案，而是这个年龄差距根本不可能，这个男孩子的父母也不会接受。
肖梦影又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你们未来的路不容易走，看看他父母的态度吧！不是你不好，是年龄差距实在太大了。”
索菲娅的神志仍保持在自己的想象里，“不然我就先跟他结婚，先斩后奏。”
“你还是好好想想再说吧！千万不能冲动，这个留学生的情况也要再了解了解。”肖梦影担忧地强调着。
索菲娅好像突然想到，“我也奇怪，他爸爸是大老板，他怎么去做搬家工呢？他说他父亲要锻炼他，有这样锻炼的吗？他除了学费和基本生活费，没有钱。每一次开房间都是我付的一百澳币，还要给他买一份快餐先填饱他饥饿的肚子。”
肖梦影简直不能再听下去这离奇的爱情故事，仍继续强调你俩不合适。
索菲娅终于将手中的空杯子放在了茶几上，她的脸上多了怀疑，覆盖着几乎一大半的喜悦。
她愣着神不由地自语：“我真的是要再了解了解他。”她又突然回过神来兴奋地对肖梦影说：“如果一切属实，姐弟恋是时代潮流，你也要慢慢地学着接受。我的一位上海有钱的女友更想得开，她一个月三五万人民币包养着小鲜肉，现在都换好几任了。在我的那个女朋友看来，玩真感情才傻呢！可惜，我没有钱包养小鲜肉。”
说到有钱人，她又关心地对肖梦影嗲嗲地说：“说真心的，你不缺钱，老公又走得远，我要是你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哎，梦影，哪天我带你去看脱衣舞怎么样？而且是男人的脱衣舞。”
肖梦影不情愿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竟然还去看男脱衣舞？这不是占台下女人的便宜吗？”
索菲娅满脸不理解地看了一眼肖梦影，说：“算了算了，不跟你讲了。这里的脱衣舞表演是合法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是去酒吧喝一杯啤酒。”
“算了吧！”
肖梦影显得有些不快地回绝了。
索菲娅勉强地微笑着，看看手链小表，“我要走了，中午还有个约会。哦，差点忘了，最近又出了几栋房子，这个周六上午十点半我陪你去看看其中的一栋。到时候我来你家里接你，你就不用开车了。好吗？”
“好吧！谢谢你，总想着我。”
“不用谢，你是我的贵人，我的大客户！”
肖梦影对她一贯的这个表述近似于麻木地笑了笑，送她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