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萧申朝廷
白鹏飞让仆人取来一只白瓷碗,放入茶叶,然后叫人烧水。
泰不华奇怪道:“不须将茶叶磨碎吗?”
萧申人饮茶,大多添加辅料,特别是萧慎人本就习惯喝奶茶和油茶,到了中原,可以添加的物产更加丰富,什么油炒米、干果、蜜饯一股脑加进去,从萧申时对茶的称呼“酥签”“兰膏”可以看出,萧慎人喝茶的茶居然能被称为膏,大概是加的辅料太足,已经往粥的方向发展了。
此时的汉人普通百姓也习惯喝加了各种辅料的点茶,这是隋唐以来的风俗,只有汉族文人士大夫还保留了宋时习惯,喜欢清饮。
但这种清饮也是要把茶叶磨成末子,再加水冲泡的,前世日本的抹茶还保留了这种做法。
因为这些茶还是蒸制茶叶,香味不足,必须磨开了泡才有足够味道。
而白鹏飞这罐明前龙井却是炒制茶,香味浓烈,直接泡就能泡出来。
西湖龙井中的上品很重要的标准就是“色绿、型美”,如果磨成末子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白鹏飞笑道:“徒儿这茶的特点便是不须研磨,即泡即饮。”
“哦,倒是方便”
说着水已经开了,白鹏飞洗了一遍茶,将第二泡奉到泰不华面前。
泰不华作为比大多数汉族文人还要熟悉儒家文化的文士,也是习惯清饮的,接过茶水,便觉清香扑鼻。
泰不华愣了一下,这香味如此浓烈,却比磨成粉末的茶还要强几分,再看茶水,只见杯中碧绿的嫩叶上下浮沉,十分可爱,望之便比茶叶扭曲成团的茶砖卖相好看许多。
泰不华对这茶的第一印象就极佳,他吹吹热气,啜饮一口,茶水入口,顿觉齿颊留香,而且那香气虽然浓烈,氛围却淡雅高贵,并不令人感到过于香腻,只是十分舒服。
他将茶水咽下,只觉喉间温软,接着便有回甘,只觉唇齿生津,渴感顿消,整个人的精神都为止一爽。
泰不华没想到白鹏飞的茶叶居然如此好喝,不禁问道:“这茶是你自己做的?”
白鹏飞道:“徒儿在西湖边买了五亩茶山,试制了一些茶叶,师父喜欢时,改日我再带一些过来。”
泰不华看着那茶叶,却想的更远,他问道:“这茶叶不须做成茶砖,是否在别处要更加耗费民力?”
白鹏飞回答:“我们想出的茶叶制作方法,是用铁锅杀青再晾晒,而后炒制而成,所用人工比蒸茶并不多多少,时间更短,所制成的茶叶保存时间则鹤茶砖差不多。”
泰不华道:“如此说来,若是推行此法,岂不大大节省了茶户制茶砖之繁琐?”
白鹏飞知道泰不华的想法,和朱元璋废团改散,废蒸改炒的初衷一样,他是想到了推行散茶可以节省民力,但白鹏飞却对在萧申能实现这个改革完全不抱希望。
没等他说话,泰不华自己思索一番,也是叹气,他自己说道:“想改革茶团,只怕上头不肯。”
向皇家进贡的龙团不是简单的把茶叶压成团而已,还要加入各种香料熏蒸,工艺繁琐复杂,耗资甚钜。
唐宋皇家喜欢喝这种茶,但其实萧慎人并不欣赏龙团的味道。
一方面是因为萧慎人没有这么细致的饮茶习惯,另一方面则是萧慎皇帝和斯斯文文的宋朝官家不同,萧慎皇帝个个大肚汉,喝茶都是大碗猛灌,而龙团是用龙脑香,也就是冰片熏出来的,这东西少喝一点能醒脑,量大了就该难受了。
想象这天萧申皇帝早起灌了一壶奶茶,结果一早上脑袋晕晕乎乎的、又烧心又想吐,能开心才怪。所以萧申朝廷建立之后对于龙团一向不感冒,但本着自己是中原王朝正统的思想,萧申常常做这种奇怪操作,唐宋都有,我大申凭啥没有?所以即使不喜欢喝,也不耽误萧申朝廷继续要求茶民供奉龙团,不喜欢喝大不了丢掉嘛,我可以不喝,但你必须给。
所以泰不华稍一思索,也对改团为散不抱什么希望了。
白鹏飞早想明白这一点,他知道泰不华不会成功,见他不开心,只能宽慰道:“先生有这心便是好的。”
泰不华也只能叹气:“我尽量去提,能否成功便看运气吧。”
在萧申做官,如果神经大条一点,只想着放高利贷,挣钱抢地盘,日子可以非常开心。但像泰不华这种头脑清醒的人,却常为萧申朝廷的各种操作感到无比痛苦。
因为萧申朝廷的体制虽然在开国之初改成了中原王朝的框架,但内核的改革却迟迟没有进行。
造成的结果就是许多根本没有中原王朝官员应有素养的人爬上了萧申高位,一群做不了中原王朝高官的人做着中原王朝的高官,导致萧申的决策往往莫名其妙。泰不华这种明白一点的官员就只能尽力调和,上谏多了还会被皇帝厌烦。
比如泰不华曾主持治理黄河决口,在大灾面前,诏书提出的方法居然是让泰不华以珪玉、白马祭祀河神。泰不华不能抗旨,只能硬着头皮祭祀,自然没有效果,之后他上书建议效仿宋朝置撩清夫,定时清淤,使泥沙入海,同时疏浚黄河旧道,使黄河走比较安全的入海通道。朝廷准奏,结果还没开始干突然又说要调当地民夫屯田,于是直到泰不华卸任,黄河也没真的开始清理,反倒是在本来就有决口危险的地区又屯出一大片土地。
白鹏飞觉得泰不华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朝廷,无语的时候想必不会少。
“算了,不说这些。”泰不华实在是经常为大申朝廷的操作搞得心力交瘁,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
他突然笑道:“你的琵琶弹得好,愿不愿意抽时间教个徒弟?”
白鹏飞一愣,泰不华提出要求,他自然不会直接拒绝,问道:“可是有人想学琵琶。”
泰不华笑道:“是我家小女儿,她看了《琵琶曲集》,非缠着我要跟你学琵琶,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代她一问。”
“这个……先生的小女儿多大年纪了?”白鹏飞有些为难,如果是个小丫头,他还真懒得做开蒙老师,还不如叫戏班里的琴师来教。
“大姑娘啦,都十五了。”
泰不华笑着说,他是萧慎人出身,虽然素习文事,但从小受家庭影响,到底对于男女大防看的没有汉人士大夫那么重。
白鹏飞是他的弟子,在他面前介绍自家女儿,他觉得没什么不正常的。
白鹏飞闻言却松了一口气,不是小孩子就行,这年头十五岁都该出嫁了,想来应该好教,浪费不了他太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