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吵架连带着进了警察局
屋漏偏风连夜雨。
电梯迟迟卡在一楼没有上来。
陆绒越想越觉得委屈。
顾临深糟蹋她的一片真心就算了,怎么连电梯都欺负她?!
平时上下“嗖嗖”的,害得她好几次都错过了。偏偏就今天慢腾腾的不上来。
“人讨厌,就连住的地方都这么讨厌。”
陆绒抽抽噎噎地擦了擦眼泪,狠狠地戳了戳电梯的按钮。
“快点啊,快点好不好。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
陆绒的脾气和忘性一样,来去如风。
只不过从门口到电梯间短短的几步路而已,她就又想起了自己以前追顾临深的那一幕幕——
那时候她经常会突发奇想,做一些乱七八糟的黑暗料理,美其名曰“爱心早餐”,然后跑去敲他们班的门。
“哟,小学妹又来了呀。”有男生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他从来不收女生东西的。要不你给我们呗,正好我们也没吃饭。”
陆绒上学的时候遇见异性容易紧张,她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那个,我是想……”
她只想给顾临深一个人,根本不想让任何人来分享。
男生还在纠缠着,顾临深已经出来了,面无表情地走近,然后从面红耳赤的她怀里把饭盒接了过去。
“回去好好上课。”
陆绒手足无措了一秒,紧接着兴奋了起来:“你收下啦?”
“免得你在我们班浪费时间。”
陆绒就这样被教训了一顿,然后在顾临深的目光中,兴高采烈地跑回了教室。
她那时候都没来得及问,顾临深到底是觉得她做盒饭浪费了时间,还是她在他的班里招人烦浪费了时间?
大概……
是后者吧。
陆绒抽了抽鼻子,感觉自己一片痴心都喂了狗。
“简直是没心没肺……”
她又嘟囔了几句,手指无聊地在电梯门上划来划去。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还保持着一种莫名指点的姿态,和电梯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打了个照面。
小姑娘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惊讶,变得激动,后来……竟然带着一点羞涩。
陆绒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刚想说话,就听小姑娘欣喜地道:“顾律师!好巧啊!”
她一回头,看见顾临深正站在自己背后,冷淡地点了点头,“嗯。”
陆绒心虚地缩进了电梯的角落里,她还沉浸在先前打了顾临深一耳光的后怕里,俨然已经遗忘了自己因为被羞辱而愤怒的事情。
可电梯四周都是镜面,每个人的表情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顾律师,最近都没看见你,是在忙什么案子吗?”小姑娘笑眯眯地问。
“有点忙。我不小心得罪了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略带磁性的嗓音在电梯里回荡。
小姑娘大惊:“顾律师,你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嗯,看上去特别理智、特别冷静的人。”
“有的人让我没办法理智。”
陆绒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闷闷的。
为什么顾临深跟她就不能好好说话,可是和其他随便什么人就都能聊得开开心心的?
“喂!”
电梯在一楼停了下来,偏偏顾临深巧合地挡住了她的去路。陆绒皱了皱眉,没好气道:“借过!”
她一字一顿,咬得极重。
小姑娘愣了愣,委婉地提醒道:“顾律师……”
陆绒撇撇唇,怨气冲天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一出公寓大门,陆绒就舒心地伸了个懒腰,心情颇好地望着台阶下的花花草草。
“有的人不在,看什么都神清气爽的!”
她在顾临深面前胆战心惊的,哪有现在轻松。
陆绒又扭了扭腰,活动了一下身体。
只是她这一扭不要紧,却吃惊地发现顾临深竟然就站在她身后,面色如常地看着这边。
陆绒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而她忽略了自己正站在台阶上,一步踏空,重力失衡,直接朝着后面摔了下去。
“砰”——没有偶像剧中的男主准确无误地接到女主的场景出现。
毕竟顾临深真的和她隔着一段距离。
陆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陆绒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式跪坐在地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皮肤蜿蜒流淌。
很快,一截雪白的短袜已经染上了红色。
忽然间,天旋地转。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趴在了顾临深的怀里。
陆绒瞬间面色泛红,就连思维都断断续续的:“你……你把我放下来。我不要你假好心!”
一想到顾临深那欠扁的模样,她就生气。
“你无聊去找别人!我才不浪费你的时间!”
……
可是无论她如何喋喋不休,顾临深都充耳不闻,径直抱着她就走。
陆绒想挣扎,可刚才那一下摔得太疼了,她浑身酸痛,只能绝望地把脸埋在臂弯里。因为偶尔路过的人们纷纷将惊奇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还透着点艳羡的味道。
陆绒认命地窝在他的怀里,闷闷地道:“喂,你能不能……再用点力?”
顾临深轻蔑地冷笑一声:“放心,抱你绰绰有余。”
“不是……”她抓紧顾临深,把脸埋得更低了,“我是怕被别人认出来,丢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莫名地觉得顾临深似乎是在轻笑。
“顾律师!顾律师!”小姑娘急匆匆地追了上来,担忧地问道,“你应该很忙吧,要不我打个急救电话?”
“谢谢,不用了。”顾临深彬彬有礼地一口回绝。
小姑娘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没关系的顾律师,我知道你人好!但是我听季阳说,你们事务所特别忙,你还是别耽误时间了。”
陆绒大为窘迫,死死地揪住顾临深的衣领,小声说:“你……你快点把她打发走,我才不要坐急救车去医院!”
天哪,搭急救车去医院?
那她就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顾临深不动声色地收紧臂弯,戏谑道:“哦?你确定?”
“当然啦!这种事情关乎我的名誉,我才不会开玩笑!”
“可以是可以,那报酬呢?”顾临深轻扬唇角,“我这个人很自私的,还有恶趣味,喜欢看你丢脸。”
他每说一个字,陆绒就心虚一分。
这都是她在心里偷偷暗骂过他的话,他怎么全知道呢?
顾临深挑眉:“想好了?”
“我……我给你报酬就行了。”
大不了花点钱,那也比丢脸强啊。
就是不知道他这种日进斗金的大律师会不会高抬贵手,不要把她宰得太狠。
“等我一下。”
顾临深轻轻地把她放在花园里的石凳上,随后转身朝那个小姑娘走过去。
陆绒强忍着好奇,没让自己像做贼一样竖着耳朵偷听。
也不知道顾临深究竟说了什么,那个小姑娘听了之后脸色一变,先是惊讶,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羡慕,眼神赤裸得都恨不得以身代之了。
“趴过来。”
顾临深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一手从她大腿处一揽,利索地将她背在了身后。
陆绒呆呆地“哦”了一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顾临深,我给你钱,你能不能……带我打车去医院啊?”
“你以为我是要走过去?”
陆绒惊讶地张了张嘴,把话又咽了回去。
顾临深淡淡地道:“想什么直接说。”
陆绒撇了撇唇:“因为你换成背的啊,我还以为……你是打算慢慢走过去,这样不累呢。”
“所以,你是嫌我没像之前那样抱着你?”
“顾临深!”
陆绒被他气得不行,就着他的脖颈就咬了下去。
不过她一向是个纸老虎,牙齿磕磕绊绊地撞在顾临深的脖子上,想咬一口见血的,可她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犹豫半天,反倒像是在撒娇地蹭触。
顾临深的身体一僵,嗓音突然冷了下来。
“别乱动。”
医院的人流量很大,顾临深绕了一会儿,才找到车位。
陆绒一直等着车停稳,想偷偷溜下去。
结果她才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双脚还没落地,就被横抱了起来,顾临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继而出现在了面前。
“别乱跑,人太多,一会儿又找不到了。”
陆绒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只一秒而已,她就仰起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顾律师,你人真好!”
顾临深蹙眉:“陆绒,你安分点!”
“我夸你都不行吗?你怎么还训我呢?”陆绒叫苦不迭。
“谁知道你又在算计什么。”顾临深将她圈得紧了一些,放在大厅里的座位上,又叮嘱了一句“不许乱跑”,这才去挂号了。
陆绒等他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自己的脚踝。
短袜被鲜血浸染得猩红一片,看上去有点恐怖。
她轻手轻脚地把棉布的短袜和肌肤一点点揭开,撕离的痛苦就像是在扒皮一样。
可就算她再注意,也抵不过意外横生。
两个熊孩子“咯咯”大笑,互相打闹着从她身旁冲过,顺便狠狠地撞飞了她的手肘。
陆绒一个错手,一下子就把袜子脱到了脚踝,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啊!”
她一声惨叫,顺利地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两个熊孩子丝毫没受影响,继续打闹着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个抓完药的中年妇女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说:“小姑娘,你还是认了吧。小孩子家里娇惯得很,管不了,都是这样的。不过……我看你被撞得好惨啊,要不要去看看?”
陆绒讪讪地放下一只脚,一瘸一拐地跳了跳。
“没事啊,谢……”
谁料她的话还没说完,刚才那两个熊孩子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而且这次直接把她撞倒在了地上。
陆绒这下真的生气了。
她不光是脚痛,浑身上下都痛!
“喂,你们两个!”
她一把抓住熊孩子的手,不让他们溜掉。
“太过分了啊!撞了我两次了!”
熊孩子生得圆滚滚的,一看就吃得好穿得好,在家里受娇宠惯了,现在忽然被一个陌生女人训斥,顿时大哭大闹起来。
陆绒瞬间有些手足无措,她慌忙松开手,感觉自己没用多大力气,怎么这两个熊孩子就哭得这么惨呢?
“别哭了别哭了,我又没说你们。只是……你们以后,哎哎,别哭了好不好,你们以后在外面注意点就好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个风风火火地冲过来的女人狠狠地推到了一边。
“谁给你胆子欺负我小孩子啊!看他家长不在好欺负是吧?我告诉你啊!这事儿今天没完了,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女人横眉怒目,就差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陆绒难以置信地听完,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让我给你什么说法?”
“废话!你欺负我家小孩,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来啊,别怕,妈给你们撑腰!”
女人拽过两个熊孩子,一左一右揽在自己的臂弯下。
单这么看上去,还真是为母则强的女人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很多,整日里奔波在求医路上的烦闷,使得他们也需要散发一些情绪,于是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顾临深挂完号走到大厅里的时候,瞧见的就是陆绒涨红了脸、气鼓鼓地瞪大眼睛的模样。
旁边有人目睹了事情经过,同情地说道:“唉,现在这个世道,家里人都不管小孩。小孩不讲礼貌,大人也不讲理,啧啧,这个小姑娘真可怜……”
顾临深走到陆绒身后,塞给她一张挂号单。
“去看医生。”
他看都没看对面的女人。
女人见有人来了,面上闪过一丝害怕,继而又扬高了嗓音:“哟,来帮手啦,我不管!你今儿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你简直不讲理啊!明明是你家小孩先撞到我的!”
女人一听,顿时号叫起来:“天哪!还讲不讲法啦!你把我家小孩子都给吓坏了,现在还怪我?你……”
“如果你想讲法,可以和我慢慢谈。如果的确是她的错,责任我们会承担。”顾临深优雅地递过去一张名片,表情清冷肃然,“如果不是……这位女士,我们也会追责到底。希望你好好考虑。”
“你……你是律师?”女人结结巴巴地说着,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名片。
顾律师微微勾唇,不置可否。
一场闹剧就此散场。
等到去看医生的时候,陆绒的伤口都结痂了。
医生瞥了两人一眼,提笔写了几个字,说:“哎呀,小姑娘,你男朋友真的是大惊小怪啦。你这就是蹭破了皮,外加软组织挫伤,吃点药,平时再涂点软膏就好了。”
陆绒被说得面红耳赤。
偏偏顾临深却很是正经地压低了眉峰,认真地和医生交流起各种注意事项。
末了,他一抬手,把陆绒揪了出来。
“刚才让你好好待着,怎么还惹事了?”
陆绒本来就憋了一肚子委屈,被他这么一训,更心酸了,用力压了压唇线:“不怪我啊……明明是那两个小孩子来撞的我。”
顾临深悠悠地道:“哦?”
“我说的是真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啊!”
“我去拿药。”
“喂!顾临深!你怎么不信我啊!”
陆绒气鼓鼓地看着他远去,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位置上,左顾右盼,很是无聊。
她身旁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难舍难分地吻别完,女孩撒着娇说:“那你快点去,我在这里等着好啦!”
陆绒别开眼,越发感觉心酸。
为什么别人可以这么柔情蜜语,换到她就是一天到晚被骂?
她还在发呆,女孩就凑了过来,笑眯眯地道:“之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吧,真的好帅啊!”
陆绒一顿,“啊”了一声。
女孩又说:“我看他好像很关心你啊,从一进门就显得特别小心,而且……”
“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陆绒提高了嗓音,怒气冲冲的,“他就是个……特别虚伪的小人!”
“啊?”轮到女孩大惊,“怎么可能?”
“我给你看。”陆绒趁势挽起袖子,给女孩看自己摔出来的青青紫紫的伤痕。
“这都是他打的。我跟你说,他有家庭暴力,动不动就打我。”陆绒心一横,厚着脸皮继续瞎编,“他嫉妒心超强的,一看到我和陌生人说话就吃醋,然后回家就打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女孩犹疑地看着她,半晌才说:“看不出来……他那么心狠啊!”
“对啊!因为他有偏执症。”陆绒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他总是威胁我,唉……”
女孩怜悯不已,沉默好半天,才望着她下定决心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哎?”陆绒一愣。
女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的男朋友就回来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腻了一阵,女孩回头灿烂一笑:“我走啦。你放心!我绝对会帮你的!”
陆绒朝她挥了挥手,还是有点奇怪。
她说要帮自己?
这怎么帮?
陆绒愣愣地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重新坐下,等着顾临深。
顾临深很快就回来了,还拎着一袋子杂七杂八的药。
“抬起来。”
温热的指腹贴在脚腕上,避开了她的伤口,激荡起略微酥麻的触感。酒精粘在伤口处,隐隐有些刺痛。
陆绒下意识地缩了缩,却被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擒住了脚腕。
“忍忍。”
处理完伤口,顾临深又帮她涂上冰凉的药膏。
陆绒坐在椅子上,而顾临深蹲在地上,认真地给她上药。
陆绒怔怔地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轻柔而认真的动作,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顾临深松开手,一抬头,和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陆绒一慌,胡乱找着话语:“嗯,这个药膏很好闻,像是巧克力的味道一样。”
“待会儿给你买。”
一看他伸手,陆绒就害怕,忙往他身后躲过去。
“你能不能扶着我走啊!我真的没问题!”
刚才他一路抱着她走进来,真的让她好尴尬。真不知道顾临深的脸皮是什么做的,居然能这么淡定。哪像她,都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她还在这边和顾临深你追我赶,俨然忽略了周围越来越嘈杂的声音。直到一个干脆的声音道:“就是他!”
然后,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身手矫健地冲了过来,朝着顾临深就是一个背击。
“小心!”
陆绒瞪大了双眼,刚想跑过去,却被接下来的反转彻底惊到了。
顾临深的动作同样迅速,顷刻之间就已经反应了过来,轻易躲开了男人的背击。
男人一见,出手又是一个擒拿。
周围的患者被这惊险的场面吓到了,纷纷自动让开一片空地。
男人没占到便宜,摸出“滋滋”直响的对讲机:“队长!找到了,就在这边!他绝对有暴力倾向,现在还敢动手打人!”
“好的!你先稳住!我们马上来!”
“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弄错了。”顾临深站得稍远,理了理衣服领口。
听这对话,来人大概是便衣警察,或者保安之类的。
陆绒显然也想到了,她急忙跑过去,说:“你们是不是搞错啦?我一直和他在一起的,他绝对没做任何坏事!”
男人痛惜地看了她一眼,义正言词严地道:“女士,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姑息这种人的!”
僵持间,又有几个人赶了过来,其中一位摸出证件,朝着顾临深走了过去。
“有人举报,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顾临深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举报我?”
对方露出一丝不屑,却没有表明,只含糊地说:“不好意思,这个我们只能去警察局慢慢谈了。”
顾临深勾了勾唇,笑容有些冷:“当然可以,希望不是误会。”
“我……我也想去!”陆绒一瘸一拐地追了过来,可怜巴巴地道,“你们是不是真的误会啦,我不相信……”
先前的男人一愣,旋即正气十足地道:“你的确得去!走吧!”
所以……
这是陆绒第一次享受到和顾临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众人目送着离去的待遇,只不过是双双被押解上警车而已。
顾临深和她是分开坐的,陆绒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试探地去问坐在身旁的男人。
“你们为什么要抓他啊,他真的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男人痛彻心扉地劝说道:“女士,你不能继续沉默了!每个女人面对家庭暴力的时候,必须要反抗!你放心,我们人民警察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家暴?”陆绒大骇,“怎么可能?他根本就没有结婚啊!”
男人的目光更加怜惜了。
“还没结婚就……哎!那你更不要怕,我们会帮助你的!”
陆绒听得更加莫名其妙了,讪讪地看了他一眼,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们接到匿名报警电话,有人举报他在公众场合虐待你,而且长期对你实施家庭暴力!”男人愤愤不平地说,“你别怕,就算没有事实婚姻,我们也可以帮助你维权的!”
“等等!你是说……有人举报他对我实施家庭暴力?”
“是的!”
那一刻,陆绒的眸光真是复杂难言。
她总算是想明白了。
之前在医院大厅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大概是真的相信了她气愤时随口胡诌的那些话,难怪……难怪小姑娘走的时候告诉她一定会帮她的。
原来,小姑娘竟然报警了,让警察来维权。
陆绒愧疚不安,绞着双手说:“那个……他没有家暴我。”
“女士,你不能这样啊!你这是助纣为虐你知道吗?你要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可是他真的没有家暴我呀,他对我很好的!”陆绒瞬间慌神了,“对不起!都怪我,是因为我生气了,才故意撒谎的,他真的对我特别特别好,我今天摔倒了,还是他把我送来医院的!”
男人见她言辞恳切,不由得有些迟疑。
陆绒费尽口舌,好不容易才说服对方相信了她。
“这个事情,我不太好做主,得请示一下队长。”男人拿出对讲机,一字一句把事情叙述完。
结果对面半天没有动静。
陆绒竖着耳朵,听不见回应,心里多了一点慌乱:“你们队长会不会生气了啊?”
她自以为问的声音很小,对面忽地暴吼一声,语速太快,陆绒一个字都没听见,却见男人垂头丧气地中断了通话,张了张嘴,一脸的欲言又止。
陆绒忧心不已:“怎么了,还是不行吗?你们真的要处理他?可是他真的没有……”
“不是。”男人顿了顿,“警察局还是得去的。”
“哎?”
“队长说,要让你们去警察局受教育。”
陆绒从来没有这么乖过。
最起码顾临深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一本正经地坐在位置上,双手老老实实地搭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唇角紧紧抿着,时不时还重重地点点头,表示深切的认同。
坐在对面的警察压抑着愤怒,慷慨激昂地训着话。
那警察说累了,又喝了口水继续。
终于,对方大手一挥,留下一句话作为结尾——
“你们小情侣小打小闹是情趣,以后别再闹到警察局了啊!再有一次,拘留教育!”
“对不起,我们真的错了。”
陆绒站在门口,垂着头认错。
“好了好了,你们走吧,我们这里还忙着呢。”
陆绒一出去,就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散了脸颊的滚烫。
一只手扶住了她,是顾临深。
陆绒没有回绝,默默倚着他大半个手臂的力度,走得歪歪扭扭的,而顾临深始终一言不发。可他越这样沉默,陆绒就越害怕。
“顾临深……”
她的话还没说完,腰间就一紧,整个人被仰面拥入了怀中。
顾临深倾下身,鼻尖相抵,重重地吻了下来。
他的手臂紧紧地圈住了她的腰身,陆绒被吻得晕晕沉沉的,几乎软成绵绵的溪水。每一次唇舌交缠都迫使她不得不更加被动地去迎合。
顾临深攻城略地,几乎吸尽了她所有的思绪。
良久唇分,陆绒的眼底已经泛出了水光,在夜色下波光粼粼,格外晶莹。
顾临深扬起眉峰,将下巴抵在她的额间,一字一顿道:“陆绒,有的话我只说一次。”
“很早很早的时候,你故意来接近我,我其实很高兴。但是你撩完就跑,是不是有点不太负责?我以为你能过得很好,我以为你是想忘了我,所以才一毕业就玩消失。然后我想,就随你的愿好了。”
“我一直没有再出现。但是看见你失落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的人、有的事,不是随着时间就能忘掉的。你很成功,让我一直没有办法忘掉你。”
“能重新遇见你,我很高兴。以为这是再一次的机会,但是我今天看见你和郁诚在一起,你回来还偏偏不说实话,我真的……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他的眸色深深的,似是燃着熊熊的烈火,焚得她浑身滚烫。
“我喜欢你,喜欢到不想让你对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笑。”
“陆绒,你只能是我的。”
他真的认了。
就在听到刚才的乌龙竟然是陆绒主导的那一刻,顾临深原本的理智、原本的冷静,全部灰飞烟灭。
如果是警察局弄错了,他绝对会依法还击。
可犯错的是陆绒,是他最舍不得的人,他所有的原则就都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我……”陆绒定定地望着他,似是害怕,又似心慌,双手抵在他胸前,想要远离,“你先放开我……”
“想都别想。”顾临深再次咬住她的唇,一寸寸地描摹着轮廓,越来越重的力度,大有拆吃入腹的冲动,“你只能是我的。”
她实在是太不安分了,只要他漏看了一眼,就会惹出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偏偏这些事情都无关大雅,让他又想气又想笑。
“可是……我,我有点乱。”
陆绒有些结巴,眼睛亮闪闪的,抬起头偷偷瞅了他一眼,就又低了下去。
她摁了摁自己的心口,想把越来越快的心跳压下去。
可无论再怎么用力,她都无法平息内心的躁动。
忽地,顾临深擒住她的手腕,微微抬高她的下巴,四目相对,陆绒无处可逃,她破釜沉舟地仰起脸,一咬唇,说:“好吧,我……我答应你好了。”
不就是……
不就是在一起吗?
她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就是总被骂呗!
磕磕绊绊地说完这句话,她视死如归地一扬下巴,颇有些得意扬扬的味道。
“我告诉你,这次,可是你主动求得我!”
顾临深低低地“嗯”了一声,言语带笑:“是我求得你,我求你和我在一起。”
这人……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陆绒脸颊滚烫,都说了答应他了,怎么还三番两次地重复!
“哎?”
她一回神,已经被顾临深背在了身上。
陆绒的双手就搭在他的肩侧,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她的心一点点地软了下来。
虽然……
虽然她真的脑子里还是有点乱,可顾临深竟然真的和自己在一起了,还是他主动开的口!
后知后觉的欣喜慢慢席卷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陆绒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脖颈,慢慢地贴了过去。
顾临深丝毫没动,只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
寂静的夜色里,她和他的身影融在了一起,在月光下被拖得暧昧而黏腻,她细瘦的小腿被他勾在臂弯间轻轻晃荡着。
“这算不算是弥补我上学那时候的遗憾了?”
陆绒贴在他的背后,傻傻地笑了出来。
她上学的时候,见过很多甜蜜的小情侣这样做,也曾无数次地幻想顾临深能和她一起,重复那些“虐狗”的行为。
时光流转,今天,她多年前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了。
顾临深的嗓音里带着好笑的意味:“算。”
“你当时真的那么讨厌我吗?”陆绒有些闷闷的,“我感觉你真的好难打动,特别冷淡,每次都把我赶回班里去。”
那是因为她只要出现在窗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就像是盛着星星,一眨一眨的,看着她说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时,他根本就无法拒绝。
但那时的他把自己的未来规划得很清楚,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可陆绒是个变数。
他只能用冷漠去掩盖。
“我是故意的。”他轻声道,“不然你怎么会好好学习。”
陆绒一顿,旋即气恼地咬了咬他的肩膀:“你太自恋了!才不是因为你!”
“是谁天天拿着书去问我题目的?”
“我……我怎么知道!天天去问你问题的女生那么多,反正肯定不是我!”
“但是我愿意讲题的只有你。”
他向来不喜欢浪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如果真的打算远离,他就会狠心打发她离开,就像是他对待其他女生一样。
偏偏陆绒就是察觉不到,自以为天天在做无用功,甚至怀疑到了方琦谙身上。
果然……
陆绒一撇唇:“胡说!我可是看见过你给方琦谙讲题的!”
“我没给她讲题。”顾临深淡淡地道,“方琦谙和我一起参加竞赛,我们只是讨论。”
简而言之,方琦谙很聪明,用不着别人去讲题。
陆绒语塞,半晌,才说:“我……我才不信你呢。你最会说话了,假的都能说成真的。反正……我讨厌你和方琦谙走得那么近。”
顾临深“哦”了一声:“那不可能,以后你还会经常见到她的。”
“什么?”陆绒委屈地垮下脸,才在一起,他就这么嚣张地表示要私会情人了?
顾临深任由她胡乱捶了好几拳,才噙笑道:“你可以喊她表姐。”
方琦谙是正儿八经的表姐。
只不过因为年龄相差不大的原因,互相之间都是直接称呼名字。更何况,方琦谙是第一个窥破了他真正心思的人。
当初因为陆绒天天来班里,有男生注意到了,跑来问他:“你对那个小学妹没意思的话,我可是要去追了啊?”
顾临深脸上写着厌烦,嘴里说:“随便你。”可暗地里,指骨都捏得泛白了。
方琦谙压下惊讶,在家庭聚会的时候,长辈无意间谈起顾临深那冷面的性格,顾母不禁担忧自家儿子估计会被女生讨厌。
单纯的顾母还以为是当初的欣赏性格的时代,早就忽略了现在是颜值当道。
方琦谙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姑妈,别担心了。最近有个小学妹可喜欢他了,都追到我们教室去了。”
顾母顿时来了兴致:“哪个小学妹?小姑娘叫什么?长什么样?性格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甩出来,顾临深听着都频频蹙眉。“别乱说,和我没关系。”
眼见他神色不耐,顾母和方琦谙都机敏地转了话题。
末了,他单独找到方琦谙,说:“别把陆绒牵扯进来。”
对于这个表姐,他清楚得很,完美的外表下隐藏着深深的恶趣味,最爱捉弄别人。
只可惜学校里的人都被蒙蔽了,默默仰慕着这个所谓的校园女神。
方琦谙撇了撇唇:“小表弟,不要这样嘛。为了一个小姑娘,你就威胁自己的表姐,这样不太好吧。”
顾临深懒得理她,转身走了。
不过自那之后,方琦谙似乎很热衷于故意和他走得很近,坏心眼儿地借机看着陆绒气鼓鼓的模样偷笑。
“你……简直太过分了!骗了我那么长时间!”陆绒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恼怒地噘着唇,“亏我浪费那么多时间去把她当成假想敌!”
说完,她担忧地蹙起眉,变得垂头丧气。
“那我怎么办啊?我把你表姐已经给得罪得彻彻底底的了,以后她肯定会讨厌我的!”
惨了惨了,她上次见面还故意说“一点都看不出来方琦谙学姐已经快三十了”呢!
“不会的,她很喜欢你。”
“根本看不出来她喜欢我!”陆绒费力地寻找着过去的蛛丝马迹,“我倒是觉得……她是故意看我笑话,不然怎么总是装得和你特别亲密,跑来刺激我?”
“你也知道是故意的?那还总是上当,又跑到我面前气呼呼的。”
“好哇!你就是故意的!”陆绒回过神,越想越觉得憋屈,“我就觉得你没安好心,故意看我笑话,其实根本就是……就是……”
她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顾临深笑了笑:“对。就是喜欢看你笑话。”
其实他不仅仅是喜欢看她笑话,更喜欢的是看她气鼓鼓的模样。鼓起来的脸颊,让他情不自禁地总想伸手捏一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