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烈日狂沙
“只有你死了,焱才会回到我身边,你去死吧!”女鬼的脸狰狞得越靠越近,双手长长的指甲伸向她的脖子。
“不要!”庄舟大喊一声坐起来,满身都是汗水。
热辣辣的太阳照在头顶上,金色的光线差点儿刺瞎了她的眼睛,本能地抬手去挡,却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果然是个活人,很好,跟我走!”粗糙的声音就像木匠锯木头时的发出的噪音,让人极其不舒服。
庄舟本能地一缩,手掌摸到地上,立刻收回来,怎么会?都是软软的并且烫手的沙子!
抬头一看,她整个人都傻掉了。
黄沙漫漫,看不到尽头,天与沙海的交界处,蓝与黄,形成强烈的对比,直直冲击她的眼球!
这是撒哈拉吗?这还是地球上吗?!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她的同学们呢?
“少废话,跟着我就行了,你以后叫我胡娘。”那只手直接不客气地拖着她走,力气怪大的。
但是等等,这个人一身奇装异服,头发很长,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洗过的样子,贴着头皮一直垂到腰后面,上面还装饰了一些花纹烦琐怪异的饰品。
她隐约觉得那些花纹有些眼熟,但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已经被带到一片帐篷区外面。
看帐篷的外形,已经是十分古老的样式,毡门上有野兽的皮毛做装饰,外面一圈木质围栏,上面竖着旗杆,无数旌旗在风中飘扬,看起来威风凛凛。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帐篷外居然有人拿着长枪在站岗!
“我这里缺人手,你给我乖乖的听话了。”胡娘拿眼瞪着她,用一种说不出是鄙视还是根本不把她当人看的口气说。
庄舟看着她,心里惴惴不安,想起之前的女鬼,当时她虽然跑开了,但还是立刻就被女鬼抓住头发,当时的感觉很奇异,似乎觉得身体向上浮起来,女鬼凄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但她一点儿都听不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不记得,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了。
回想当时的情景,庄舟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正在回想的时候,从一座帐篷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一张漂亮的瓜子脸,眼睛很大很生动,有点儿少数民族的味道,脸颊被晒得红扑扑的,看起来倒是很可爱。
她跑过来,叫了胡娘一声‘娘’,然后开始上下打量庄舟。
庄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就是她吗?那个从太阳里掉出来的人?”女孩惊讶地说,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嗯,我以为死了,没想到还活着。”胡娘接口道。
她被她们怪异的对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叫——‘那个从太阳里掉出来的人’?太阳的温度高达5500摄氏度!如果人真的从里面掉出来,那连灰都不会剩下一粒的!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子问她,高高在上的语气。
“庄舟。”她忍着反感,在陌生地方,还是不要得罪人。
“啊?”女孩叫了一声,满脸嫌弃,“庄舟?”这是个多么奇怪的名字!
庄舟也正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因为看她的表情,似乎不打算把她的名字告诉自己,然而那女孩却神情张扬地走了,转身时嘴里还说了一句:“汉人的名字总是这么难听!”
胡娘推了她一下,说:“她是我的女儿纬纱,你做完事情之后就服侍她吧。”
做完事情就服侍她吧!?
这是什么话?那个纬纱是什么人?这个胡娘又是什么人?看她们两个那身奇怪的装扮,不会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吧。
她嘿嘿一笑:“您老真爱开玩笑。”
她又瞪着庄舟,这次什么好脸色都不给她看,狠狠扯着她的手臂走进一座帐篷,递给她一个大木盆,“去洗干净了!”
她手一闪,故意不去接那木盆,木盆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全掉在沙子里。
胡娘生了气,随手抄起一旁的木帚朝庄舟甩过来,幸好她机灵,侧身闪过,一转身跑了出去。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胡娘气急败坏地喊着,在沙漠里用蹩脚的汉语喊着:“你这个死丫头给我回来!”
庄舟冷笑,奇了怪了,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来到这种鬼地方的?
她才跑了几步,身体突然感到没来由地震了一下,继而那种震动便铺天盖地而来,轰隆隆像是席卷万物。她生生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
前方的沙漠中,有大团大团的黄沙被卷起来,向天空扩散开去,气势如虹,有遮天蔽日之势!
她定定地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跑得太快,导致心脏无法负荷,现在隐隐约约夹杂着阵阵疼痛。
脸上的神情突然之间有些黯淡,远处黄沙中隐约出现几个人影,骑着黑色大马,身上黑色的披风在风里张扬地鼓着,口中吆喝着驱使马匹快跑的口令,那声音狂野张扬。
天,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那一行大概有十多个人,骑马驰骋,万里黄沙在身后被狠狠地抛下。
为首一人气势最是嚣张,黑衣黑马,一看就知道是头头之类的人物。他似乎看见站在黄沙之中的庄舟,突然调转了马头,策马向她奔来,像寻获了什么宝贝一般露出自负的笑容。
而他身后的人一见他改变方向,也立刻调转马头跟着过来了。庄舟一看那么多人的阵势,立刻二话不说,掉头狂奔。
身后无数匹马追着她,地动山摇,沙尘漫天,真不是一般的壮观。
居然敢跑!
为首的男子微微不悦,离得他很近了,便举起手中的黑色长鞭,挥下来。
他的鞭子如破空之光,嗖嗖几声,直追她而来,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抗,身体就直直飞了起来。
他朗声大笑,激越昂扬,让人心头一震,仿佛纵横捭阖的王者,使人从心底惧怕起他来。而那张好看到近乎完美的脸又为他身上的邪恶气质补足了一种缺憾。
庄舟吓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在半空中完成一个360度大翻转之后,才落下去,重重撞在一个结实的怀里,差点儿撞得她口吐鲜血!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勒紧缰绳让马儿停下来。那匹马长长嘶啸了一声才停住,兴奋地在地上踏了几步。
那个男人抬起手把她的脸转过去,指腹的粗茧磨得她的脸微微泛疼,她不情愿地看向他,却忽然掉进他一双深似汪洋的双眸中去。
“就是你!”他口气笃定,那低沉的嗓音又不禁让她一震,“你是谁?”
从他的眼睛里狼狈地移开目光,庄舟捂着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淡淡的,淡淡的有种疼慢慢渗透出来。
他身上的服饰也很怪异,圆领窄袖,腰上系着厚实的黑貂皮毛,袖口处同样镶着油亮的黑貂皮毛,柔软的毛轻轻扫过她的脸。
这个英俊男人居然有一头很长的头发,乌黑的发在风里张扬,狂野而妖异,皮肤有些黑,让太过俊美的脸显出一种阳刚之气,黑眸深邃,让人不敢直视。
若是有星探发现他,明天的天王偶像绝对非他莫属!
他是给人这样强烈的冲击!
他的装扮完全不符合她的观念,然而看起来却又是那么适合!
从小父亲在脑海里灌输的历史知识一点点儿浮现出来,父亲是契丹学的专家,耳濡目染,她对契丹历史也感兴趣,只不过这个强悍的名族只在中国历史中辉煌了短暂的时间,之后便如烟云消散,被历史的洪流掩盖入深深的尘埃之中。
关于契丹文化的点点滴滴在庄舟脑海中渐渐成形,庄舟的嘴巴也越长越大,这人的服饰,就像那些泛黄的旧资料里展现的一样。
她诧异地看向四周,旁边的人清一色全身这样的打扮!
“她是怎么到这里的?”那男人低下头去问跑出来的胡娘,用的是契丹语,庄舟从小跟着父亲,多多少少能听明白一些,但是由于语境的关系,始终半生不熟。
想起父亲要是来到这样的地方,看到他日夜研究的契丹人突然集体出现了,他会不会立刻疯狂?
胡娘恭恭敬敬地答道:“奴婢在沙漠里发现她,就带回来了。”
他嘴角轻扬,似是很高兴,对庄舟道:“你始终还是要被我抓住的!”
她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是心里有个事实却十分明白,那就是——她、穿、越、了!
消失了千年的契丹语根本没几个人会,就连父亲那样的专家,也不过识得几个浅显的文字,她更是必须连猜带蒙,才能隐约理解他们话里的意思。
心中的惧怕一点一点加深,如果她的设想全部成真,那么她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古代的辽国?那么具体的时代呢?
从耶律阿保机,到耶律隆绪,到耶律延禧……一个又一个辽国帝王在脑中闪过。
这个时候在位的皇帝是谁?千万别是耶律隆绪之前,在这个亲汉人的皇帝没有登基之前,辽国社会里对汉人的歧视,比南北大战之前黑人在美国的社会地位还不如。
她这个样子一看就不像契丹人,到了辽国,焉有活路?
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情况实在太乱了,突然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时代,又遇到这个奇怪的男人,更重要的,她的身体……
巨大的恐惧感和无力感袭来,头顶上阳光太过激烈,她快要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她的病在现代都希望渺茫,倘若在这样的时代,根本就是不治之症,即使华佗也穿越来,同样不能解救她。
深深的痛苦,深深的无奈,深深的恐惧……顷刻间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被这样的情绪占满了!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兴奋,虽然她热爱的契丹文化就呈现在眼前,虽然看完《契丹王妃》的狂热感情还在心中汹涌澎湃,但是……她是否能选择去留?或生死?
在这样的陌生时代,她要如何生存下去?汉人的地位低下,在纯辽化的地方汉人沦为奴隶,命运悲惨,生死未卜,前途茫茫……
她脸上一瞬间已变化了无数种表情,那男人看得不耐烦了,声音里透着微微的怒意:“你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刚才脑中混乱,竟没有听到他说话。
“我……。”脑海中一瞬间已闪过千万个念头,她断断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从未来世界穿越到这儿的,因为这样的话不仅他不会相信,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思忖片刻,才说,“我跟随一个商队来到这里,可是路途中我和他们失散了,没粮没水,就在沙漠里晕倒了,幸好被胡娘救回来,谢谢你们。”
他‘哦’了一声,但一双如鹰般的眼眸仍紧紧锁着她的脸,她的慌乱无处躲藏,目光中的闪烁更是让他怀疑:“你告诉我,你一个女人跟随商队前往沙漠?”
庄舟硬着头皮点点头,反正死就死了,话都说出口,再去改,恐怕会让这个危险的男人更加怀疑!何况她知道,他绝对是个聪明绝顶的男人,因为他的眼睛如此犀利,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邪佞的眼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揪起她白色的T恤领口,逼得她更靠近他:“你穿成这样?别告诉我你的身份是商队的妓女?”
庄舟这才猛然惊觉,她身上的衣服和这个时代完全不符合,无论是宋朝还是契丹,女子都应该是矜持守礼的,唐朝形成的淫邪风气已慢慢堕入历史的尘埃之中。她身为一名汉女,更是要被儒家礼节束缚得紧紧的,这样才能彰显出她是一个多么贞洁的女人!
可是眼下,她一身二十一世纪青春活力的少女打扮,在这些人眼中,无疑就是‘奇装异服’!露出的白色手臂和脖颈,更是让这个男人眼中充满了不屑。
见她的脸色苍白,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冷冷一笑,手一松,把她从马背上抛下来,毫不留情。她狠狠地摔倒在沙地上,虽然是软软的沙,但还是疼得要死,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和炽热的黄沙接触,火辣辣地疼起来。
她忍着疼痛和满心的委屈爬起来,来不及拍打身上的黄沙,他坐在马上却已开口了:“既然是商队中的妓女,那么正好为我的军队服务!”
她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周围的男人都放声欢呼起来。她恍然大悟,他……他竟然要让她做营妓吗?
突然感觉那些男人射过来的目光肮脏淫秽,她的心向着一个无底的深渊落下去……
“就从明天开始,今晚本王准许你把自己喂饱!”他弯下身,用鞭子抬起她的下颚,眸子微微眯起。
“我不是妓女!真的不是!”庄舟连忙为自己辩白,只差没跪下来了,这些人高大威猛,性格凶悍,又是野蛮残忍的契丹人,她那个时代的一套自然不会再他们身上起作用。
他嘴角染着笑意,低下头重新用手抓着她的下巴:“你要本王证明你还是处子?”
她脸上一阵阵火辣,像被人狠狠甩了几十个巴掌,满脸通红,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跟一群野蛮男人解释自己是贞洁烈女,她光是想想那样的后果都觉得可怕。
他一下子跃下马背,打横把她抱起来:“好!若你真是处子,那么你只用做我一个人的妓女!”
听到这样的话,庄舟忍不住嘴里的脏话要骂出来了,但想想还是狠狠咽下去,眼下要是骂了他,恐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些野蛮人怎么会懂得文明世界的规则?
她现在只能祈祷他不要立刻就证明她的清白,好歹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想个办法怎么逃跑。
其他的男人都欢呼起来,刺耳的声音在燥热的空气中无限扩大,穿过她的耳膜直直撞进心里!
抱着他的男人明显是这一群人中的首领,天生的霸气威严,狂妄嚣张!
“等一下!”庄舟拼命挣扎,已经被他抱着进了最中间那座豪华的帐篷里,大笑着把她扔在床上,然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欣赏她恐惧的样子。
“我真的是清白之身,我没骗你!”她惊恐地说,神色慌乱,不住往后退,身体已经缩到床角,没有任何退路了。
这个野蛮人还真是一点儿时间都不留给她!
“是不是得本王说了算!”他一只脚踏上床板,手臂支在膝盖上玩弄着那根长长的鞭子,鞭子末梢点了点她身上的白色T恤,“要我动手帮你?”
她惊骇不已,大脑飞速运转,发现自己平时还算机灵的脑袋里怎么都找不出一条解脱的好点子!
他慢慢靠近,她像是困在陷阱里的野兽,只等着猎人走过来把她揪出去,然后随时随地等待剥皮!
慌乱之中,她竟然在床上摸到一把匕首!
什么都顾不得,她抓起匕首,对准他:“别过来!”
他连看都没有看那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仍然在慢慢靠近。
他只要看看,这个神秘出现的女人究竟会怎样反抗他!他心知她绝对不会是妓女,他不会看错,在沙漠中狩猎的时候,他正准备射杀一只奔逃的猎物,突然之间头顶上炽烈的阳光暗了下来,他忍不住抬头去看,正好看到她从太阳中飞出来。
就在同时,暗淡的阳光重新光芒四射,把她紧紧包裹在中间,万丈光芒,就那样轻轻托着她,落下了沙漠。
他此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契丹人信奉太阳,阳光能带来万物的一切生机,这个从太阳之中飞出的少女,是不是太阳之神赐予契丹的神圣礼物?
不再继续狩猎,他立刻带着所有人去寻找那个女孩,可是茫茫沙漠,他奔跑了一天,却根本没发现她的影子。
失望而归的时候,却看见她在沙漠中奔逃,那一刻他简直欣喜若狂,立刻纵马驰骋,一定要把她抓到手!
看见他竟然丝毫不惧怕她手中的武器,庄舟更是吓得肝胆俱裂,浑身发颤,突然把匕首转向自己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大喊:“别过来!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这一招果然有用。
他停下来了,平静地看着她,半响都不说话,空气中似乎流淌着某种异样的感情。她大口呼吸空气,眼睛死死瞪着他,泪水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可就是拼命忍着不流出来,凄楚的样子让他坚硬的心忽然软了一下,像是一阵清风缓缓地吹进去,吹开一个小小的洞穴。
“你以为这样的方式能够威胁我?”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以为……死了就能解脱?不可能。”
庄舟脸色更加苍白,心脏在身体里剧烈的痛着,像被谁狠狠地用刀子绞得血肉模糊!
只是一瞬间,她额头上已经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雪白的脸庞滚下来,落在床上铺着的虎皮毛上。
“你……。”她疼得声音都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别逼我!”
然后下一秒,他的脸突然幻化成无数张,在她眼前不断旋转,她感到迫人的压力如灭顶之灾,迅速将她笼罩……
不能,不能晕过去!心里拼命地喊着,用力挣扎,可是巨大的黑暗还是立刻就铺满她所有的意识。
如果有一种力量,能让我跨越千年的时光……与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