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镇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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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异国的生活

夜生活从9点开始苏醒。

我找了间略显安静的酒吧,点了杯玛格丽特,对着吧台发呆。B市的琳琅灯光让人觉得有些陌生,周围三三两两的人在随意交谈,我找到了一个很贴切的词:形单影只。

在吧台坐了挺久,偶尔有一两个男士过来搭讪。我呆得无聊了就拎杯子和他们闲谈,或者说是,互相调戏,说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留一些似是而非的空间。

临近1点的时候,付安东打电话来查岗:“你这个点没睡?”

“你打电话来不就是希望我没睡?”

“明儿还要上班呢,你跟外头鬼混吧。”

我深刻地觉得付安东是越来越把自己当领导了:“我说付安东,你是不是和刘希的好事快近了?”

他有点莫明:“你这、这什么意思?”

“要不然你怎么总把自己当别人爹啊你这样不好,管这管那,唠唠叨叨的,我和你说真的,就算你俩带球跑那也没什么好紧张的,现在先上车后补票的都是官二代富二代有钱人,特别显档次。”

“……许深深,我好心好意一腔热血满腹热情地深夜慰问你,你怎么这么不领情啊?”

我叹了口气说:“哪个领导早上1点给女职工打电话慰问私生活的?你再这么干我就当你是在暗示我要‘潜规则’了。”

付安东开始笑:“那也成啊,领导意思挺明确,你是不是得考虑一下?”

“你要不要我把领导的意向传达给刘希?”

付安东这种满嘴跑火车的德性从小就没有改过,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初三。那时候他高二,和我在一个中学。我的同桌张某某暗恋他,不能自已。张某某是个特别直接的姑娘,托我给他带张字条,上面一个弯都不带拐,直抒胸臆地写着:你对我有没有兴趣?

付安东回的那句话更直接,不要脸地写着:没xing趣。

我走在大街上根本都不想承认这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共同在一个大院里生长了20年的青梅竹马,真的有点丢脸。

好像女人就喜欢这种不要脸的男人,付安东女人缘确实很不错,这导致他活了近30年也没发现他这个性格上的缺陷,自我认知程度无限趋近于负无穷。

闲扯了两句,我把电话挂了,夜深人静,刚才身边的那位男士已经没了踪影,只好提了包往回走。

这条街很僻静,出租车一时间拦不到,我沿着路边一步一步踩着身影踱回去。走过两个路口,左手边是一个挺旧的民宅小区。我大概记得小区中间有个花园,旁边有两把长椅,其中一把的扶手断了,另外一把曾经刷过新漆。

小区外的壁灯昏黄而怀旧,有些回忆像开盖的老酒扑面而来,浓烈得让人睁不开眼。

我和陆优,大概在那么几年前,就住在这个小区最南边单元里的402室,度过了我们短暂而难以忘记的同居生活。

那是个一居室,50平,装修得再简单不过。

稍微那么一回想,我已经走进了小区,除了稀疏的一两户人家留了夜灯以外,只能靠道旁那些或闪或暗的路灯辨识方向。

可能记忆有偏差,我已经找不到最南边的单元是哪一个了,抬头看了看,城市的夜空萧索而乏味,寻到了点怀念的滋味,矫情地好像能看到陆优的黑色T恤晾在阳台上飞扬。

夏天的天气总是诡谲多变的,上午还是艳阳高照,午饭过后就阴阳突变,下起暴雨来,而且越下越大,汹涌不息。乌云滚滚,叠在天边,像是世界末日降临一样。

张丘来找我:“许经理,上次你让我联系的那个陆优联系上了。今天下午3点先见个面,关于我们公司他有些东西想问清楚。”

“那行,你俩见面谈谈吧。”

“这样合适么?人家怎么说都是个投行的VP。”张丘有点为难。

“没事儿,你就和他核实一下他的基本情况吧,问问他的期望薪水。有事情再给我电话。”

整个下午我都没挪位子,就怕一个不小心出门碰上陆优,两人相见无言,多见尴尬。这个世界可真小,有时候偏偏你不想见谁,反而到哪都能见到他。

临近下班的时候,张丘向我汇报面谈结果:“许经理,陆优说他有意向跳槽,你看下一步是不是安排他和投行的任总见个面?”

“好。这事你跟进一下吧。”

“对了,许经理,他今天说的那些经历,你还要了解一下吗?”

我转头看见窗外雨势稍作收敛,“下次再说吧,今天天气不好,你也早点回去。”语罢,赶紧收拾东西跑路。

地上的积水很深,漫至小腿肚。脚上这双米色小羊皮鱼嘴鞋是我很喜欢的一双。权衡了一番,把鞋子脱下来,赤着脚提着鞋往前走。

这个点刚好是晚高峰,在路边等了半天也没见有空的出租车。我有点泄气,打算回写字楼下面的咖啡厅坐着。

听见身后一声喇叭,转头看见一辆金色的本田,车窗摇下来,露出陆优那张许久未曾清晰的脸,“搭车?”

我有点错愕,几秒钟之后才找回思路,“呃……”

他看着我,重复了一遍:“你去哪,要不要我送你?”

后面有人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提醒他快点发动车子,不要挡道。

“不了,我打算去买杯咖啡,几步路的事。”

他一脸平静地说:“要不然先上来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给你绕到咖啡店那边,你再下来。”

……既然他这么大方,我也犯不着委屈自己,舒了口气,应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前面右转进去,咖啡店就到了。”

他发动车子,行驶速度很慢,“你在这旁边上班吗?”

“不是,路过而已。”

距离确实不远,对话进行了两个回合之后,车停了。我道了声“谢谢”,拉开车门要走。

“许深深”,似乎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一滞。

陆优递过来一把伞:“拿去用吧。”

我接过来,走了两步听见车轮与地面磨擦的声音,转身看见他的车尾,朝路口行驶,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