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尴尬的时刻
陆优没有回答,神情温和地看着我,好像刚才他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其实解释与不解释本来也没什么区别,我说的他未必信,而且也犯不着改变他心里对我的印象。
张丘适时地插话进来:“进站了,我看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就在旁边找个地方吃个晚饭,再去酒店?”
火车在6点45分准点到达,车站人行人往,简单地吃了顿饭,我们5个人叫了两辆车去酒店。这个酒店位置不错,虽然在市中心但也闹中取静,典型的西式风格装修风格我很喜欢,床上铺着银色床单和镶了银边的蓝色暗纹被套,米白的地毯,屋角放着蓝格红角单人沙发椅。
泡了杯柠檬水,窝在沙发里看一本非洲旅行小记。C市不如B市夜晚的灯红酒绿,举目看向窗外,只有黑色的夜空。
大约到了晚上10点,我去洗了个澡打算睡觉。头发吹到一半,门铃响了。拉开门,穿着T恤沙滩裤人字拖的付安东站在外面,他这个样子特别像是东南亚水果摊上的老板。
“你怎么来了?”
他笑:“不是给你撑场面来了么?”
“你不是不来了么?别告诉我你从三亚飞回来的。”
付安东摊手:“哪能不来啊,要是我不来审一轮,你要给我招一批男人那可怎么办?”
我开门让他进来,顺手拿毛巾继续擦头发,“你是不是和刘希度假去了?”
他舒舒服服地往沙发里一靠,“嗯哼”了一声,一手支着下巴,心情很好地说:“是啊,领导这么重视新人招聘工作,我都被领导这个认真的态度感动了。”
“领导你大老远地飞4个小时,就为了确保新人都是异性。我真的被你以身作则的态度深深地感动了。”
他开始笑:“哎,B大的宣讲会怎么样?是不是没了我就索然无味门庭冷落车马稀啊?”
“是,所以明天C大的宣讲会你得做点行动弥补一下吧?”
付安东说得是一本正经:“当然了,我要是出马,难保你明天订的那个教室够不够用。要是女同学们实在太热情,咱们就在操场上呼吁一下得了。”
“付安东,你……”我本来想打压他几句,房间门铃又响了。
付安东疑惑道:“谁啊?这么晚了找你?”
“不知道,服务生?”
门拉开,陆优一手拿着手机,抬头说:“不好意思这么晚,我的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在你那。”
看到沙发里的付安东,他明显眯了一下眼睛。
付安东客套地冲他打招呼:“这么巧陆总监,你也来做宣讲?”
陆优目光扫了扫我们,略微后退了一步,似乎想以这个动作来和我划清界限。我进屋找到充电器,递给他:“刚才在车上忘了还你,不好意思。”
他接过来,动了动嘴唇:“没事。”再向付安东淡道:“我先回房了。付总你们慢慢聊。”
刚一关门,付安东在我身后说:“他怎么来了?”
“投行的任总让他来帮忙的。”
转过身来的时候,付安东刚才心情好的神色全然不在,“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不想因为陆优又和他吵架,“我不知道你会来,而且从刚刚你进门到现在就几分钟的事,没来得及和你说。”
付安东起身倒了杯水,不忘了提醒说:“你知道他俩在一块吧?”
我很不喜欢付安东旁敲侧击试探的口气:“付安东,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抬头沉默地看着我。就这么僵着,三分钟之后,他起身朝门外走:“困死了,明天见。”
带上门的时候声音有点大。
第二天在C大做活动,一行人都是西装革履,只有付安东穿了件休闲衬衫和牛仔裤,和别人对比鲜明,活像是个送快递的。
我向他指明这点,并且表达了他穿成这样有损公司专业化形象,我正在考虑剥夺他上台拉票的权利。他无所谓地笑笑:“你不让我上去也行,台上台下一样风采。”
我提醒他说:“个人魅力再光芒万丈,也给点公司面子吧付总。我们不是来砸招牌的。”
付安东说:“行,全听你的。我说我就是咱们公司一送快递的行了吧?人一看连送快递的都这么锐不可挡,肯定汹涌澎湃地奔腾而至。”
宣讲会上付安东果然如期地吸引了很多目光,尤其是女学生。从小他的演讲能力就很好,站在台上就是个台柱子,我们俩同一个中学那时候,他总是代表高年级做优秀学生讲话,正儿八经地样子迷住了许多低年级的小姑娘。总有人跑来跟我打听他的情况,递个小情书送个小礼物,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们付安东能够代表优秀学生全因为他爸是财政厅副厅长;要不然就他那个成绩,被他代表的优秀学生都要排队站在主席台上哭一哭。
我和付安东一样,从小都是最好的学校最好的老师,小升初初升高和那个让百万学子心惊肉跳的高考,我都没体会过,进大学用的是艺术特长生加分保送,特长那一栏里写的是架子鼓。这玩意儿我根本没摸过。
我的朋友其实不多,除了和付安东关系比较融洽之外,其他人都是酒肉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一呼百应,但真正想交个心的时候,一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小时候有小伙伴比较亲密,经常邀请她来我家玩,后来就变成她的家长提着烟酒礼盒来我家玩。
我比付安东小3岁,记事的时候他爸爸教导他说:阿东,你要带着深深,要有个哥哥的样子。
付安东一本正经地答应,转个身就开始扯我的辫子,抢我的橡皮,走两步一回头嘲笑我长得矮穿裙子走得慢。我后来学生物课才知道男生比女生生理和心理都发育晚,终于理解付安东捉弄我是因为生物科学发展规律。但在理解这个实践真理之前,我已经和他打架很多年了,一时也改不过来。
大人都觉得我们很和谐,两家人串门的时候我爸和他爸妈在桌面上其乐融融,我和他就在桌面下你踢我一下,我踹你一脚。直到他高二的时候,这个情况才有了实质性转变。
那天下午放学,我做值日生留在教室里打扫卫生,付安东打完球在教室门口等我一块回家。因为手上沾了很多粉笔灰,临走前我去洗个手,让他替我把文具盒装进书包里。回来的时候听见他嘲笑我太幼稚:许深深,你怎么这么喜欢粉色啊,从文具盒到圆株笔,连修正液都是粉的。
他低头去翻我的书包,不可置信地好笑道:不是吧,连书皮都是这个颜色?
我走过去想抢回来,被他转身躲过。
接着就听见“啪——”地一声,书包一歪,里面的书本掉了一地。
“付安东,你给我捡起来!”我捡起一本书就往他脑袋上砸。
有个白色的小纸包从我的校服口袋里掉下来,落在书本上,不偏不倚就在付安东的目光范围里。
这个小纸包,是卫生巾。
感觉血一下子都涌了上来,脸上烧烫不已,我赶紧蹲下去把它捡起来塞进校服口袋里,埋着头慢吞吞地把书一本一本捡起来放进书包里。真希望地上有个洞,我立马把脸埋进去。
付安东就站在我身边,整个过程我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球鞋,一动不动。收拾这个书包就好像过了几个小时那么长,站起身来的时候,付安东的脸通红,看了我一眼,转身往教室外面走:“走啦,拖这么久,捡个书还这么慢,我回家肯定要被我妈骂。”
口气如常,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之后,他就没怎么欺负过我。
尔今付安东人模人样地以成功人士的姿态出现在众多年轻学子的面前,亲身讲解其成功之道,让我觉得还真不太适应。尤其是他归纳出来的那些成功特质,诸如:梦想、态度和机遇等等等等;更加让我觉得这人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因为他成功的因素只有一个,就是他爸。
宣讲会结束之后,按照惯例我和张丘留下来给有兴趣的学生答疑。有个女同学给我们递了份简历,从履历上来看她成绩优异、社会活动很丰富,资质不错,只是在申请部门的那一栏只填了个“A市”。
我叫她的名字:“袁辰,我们公司在A市只有营业部,没有分公司。你申请的是哪个部门?”
她愣了愣:“我只想申请A市的职位。”
“我们目前没有A市的招聘计划。其实在金融环境这一点上,很多不错的证券公司都在B市,我建议你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地点?”
她想了一会,摇头道:“那算了。我不申请了。”
张丘把简历递回给她,随口问道:“你是A市本地人么?”
袁辰回答地倒也坦白:“我老公在A市。”
张丘对着她的背影留了一连串感叹号:“现在的大学生观念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啊。我找工作的时候都是单位挑我们,哪有我们挑单位的道理。而且小姑娘居然这么早就结婚了,还没毕业呢。”
我笑:“人家姑娘看得明白,现在这么舍得下的人还真不多。”
校园的感情还是纯真的让人羡慕,我喜欢陆优那时候,别说是换个城市生活,就是换个国家过日子那我也二话不说心甘情愿提包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