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从军区医院回到宿舍,柳月拖着疲惫的身躯缩在床上,一头埋进被窝。她宁愿就这样永远的沉睡,永远不要再醒。醒里的烦恼塞满了她的脑子,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她的生活失去了方向。她需要这样的睡眠,需要这样逃避,需要这样的藏躲。她需要找个灵魂栖息的寓所,哪怕只是暂时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来拯救自己,她所有的力量已经不够拯救她瘦消的身躯和脆弱的灵魂。
沉睡了不知多久,柳月渐渐地醒了。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自己正在掉进无底的深渊,她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一丝光明。黑暗从四周包笼而来,疾风呼啸,她瘫坐在空旷里,漆黑一团一团,压的她透不过气来。她试着向前爬向,想尽快逃离黑暗,逃离出这魔鬼般的地界,去寻找哪怕是一线光明。
然而,她的手,她的脚,她的全身却没有半点力气。她努力挣扎着站立,费了好大的力气仍是枉然。她索性不再动弹,只等着被这深渊彻底的埋葬。她静下心来仔细倾听,除了风声喘息,周围一片寂静,黑暗渐渐吞噬着她脆弱的生命。她觉着有些害怕,试图向周围呼喊,想用声音划破这沉寂的死一般的团黑。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无力在空旷回响,她的呼唤喊来的只是自己寂寞灵魂的余音飘渺。她孤寂的软坐在漆黑的团里,等待着死亡,等待着没有希望的希望。
没有人帮她,没有人救她,只有自己。不能就等在这里,一定要走出黑暗,去寻找哪怕是渺茫的光明。柳月在心里对自己说:站起来,靠自己站起来。她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向前爬行,站立……。脚猛然一登,她完全醒了,朦朦胧胧中,她知道自己刚才睡熟了。
她清楚的记得梦里的情景,她回忆着梦里的一切。事情被她搞的乱七八糟,焦头烂额,到了这个地步,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好在父亲已无大碍。否则,她将悔恨终生。
剩下的问题就是和我之间的问题,也是最棘手的问题。当然,也是问题的关键。看来该到了了结的时候,她必须当机立断,想尽一切办法了断与我的来往。虽然,在她的心里还是那么,不,是更加的爱我。可是,她明白,现实是容不得我们的。与其……,不如……。
想清楚了这一切,柳月下定了决心。
理顺了头绪,她的心也仿佛轻松多了。她起身洗了把脸,站在镜子前面仔细端详着自己。心轻松了,人也仿佛一下子变得清新。柳月瞧着镜子,那个有些憔悴,而仍然显得俊俏的自己的面庞,她凄惨的笑了笑。生活里有诸多的无奈,有几多的苦痛,过去的也该过去了,新的一天还要到来,新的生活一样要开始。柳月准备着明天要开始的生活。
白天,她装作没事人一样照常去上班。她知道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总在背后指点她。待到她一回头,人家必是赶紧收敛,闭住了嘴,这算有点修养的。还有的,竟然大而话之的指着她说事。
她知道他们在谈论她,也知道他们说的话有多刺耳。她是想到过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离开这个让她难过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永远的从这个地球消失。然而,父亲的病,母亲的身体。还有,她丢心不下我,她的浩浩。只要有机会,她还想再悄悄的看看我,哪怕就一眼。她必须活着,一个人悄悄的活着,好好的活着,只为爱她的人和她所爱的人。
然而,许多事情,说起来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就绝非易事了。尤其,是这道不清,说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抽刀断水水更流。
表面上的平静,掩饰不住柳月内心的焦躁。她急于想知道我的状况。张伯成和冯丽平不会放过我的,他们的为难可想而知。不知道我怎么样了,而这一切她都无能为力,她只好把所有的挂念和关心寄托在晚上,只有到了夜里,她才能在梦中关心我,爱护我。
我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她的眼前晃动。并且一日重似一日,搅拌着她的生活,搅拌着她的睡眠,搅拌着她那些无法平静的岁月。她可以嘴上不说我,可心里时时刻刻装满了我。她可以告戒自己不许想我,可她的梦里却不能没有我。那些日子,柳月几乎是靠着梦过日子。
我被父母发现了又与她见面,张伯成肯定气急败坏,打我那算是轻的。柳月怎么能不担心呢。浩浩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一方面焦急的担心我,一方面又极力克制自己。她千方百计想知道我的近况。她只想知道我是不是好好的,她的浩浩是不是好好的。然而,她的这小小的愿望也只能是枉然,她的所有的打听只算作徒劳,不过在自己心理活动罢了。没有人会告诉她我的行踪,她也无法知道我真正的行踪。
父母的软禁限制了我的一切行踪。看来,浩浩的日子更加难过。我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免不了又要挨多余的打。柳月担心着我,又不能顾及,只好把所有的关心强压在心底。这些关心只能演化成泪水悄悄的流出,向着空中散发,化作气流流向我的周围,渗进我的体内,安抚我,温暖我,疼爱我。
柳月极力想知道我的消息,苦于没有任何办法,她只好无奈的干急着。一个偶尔的机会,她听到我受伤的消息。我去医院缝合的事情,被什么人看到了。柳月猜测我肯定是被张伯成打的,她心疼的哭了,心都要碎了。不知道我被打成什么样了,还缝合了,肯定很严重。柳月强忍住眼泪,跌跌撞撞回到了宿舍,蒙着头伤心的哭着。都是她害的,她没有办法保护我,保护她依然深爱着的浩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经受折磨。一时间,她意气风发,穿好衣服准备冲向我家,她要和冯丽平理论,她要与张伯成讲理,他们凭什么打人。
路上的清风吹醒了柳月,她的脑子渐渐的醒了。父母打子女,那是教育子女,在中国,没有人会干涉的。你柳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人家的家事,何况是为了你。想到这里,柳月论理的心收缩了回来。她无奈的掉转了方向,无可奈何的回到了宿舍。看来只有干着急了。好在,毕竟是亲生的,张伯成也不会把我打成什么样的。这样想着,柳月的心才慢慢平静了。
就在柳月焦躁的无奈的痛苦的过着每一天的时候,却意外的收到了一封信。那是我到部队后写给柳月的第一封信。
柳月手里捧着信楞了半天,舍不得立即拆开。她拿着信,急匆匆的回到了宿舍,关上门。她要细心品味信里的每一个字。柳月仔细看着信封上的一笔一画,是浩浩写的,毫无疑问。而地址怎么是某某部队,难道,柳月疑惑了,浩浩真的去当兵了?
柳月有些不相信自己,她慢慢拆开信封,紧张的打开信纸。一行不是很工整却很亲切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纸抬头明明白白的写着:
亲爱的月:
……
柳月迅速翻到了末页,这是一封长达三、四页纸张的信。署名:浩浩。
一刹时间,柳月的眼睛湿润了,那是幸福的眼泪,她的全身被这种幸福贯穿着,她觉得自己要飞翔起来。
在这样的日子里,她柳月也有享受幸福的福分。穿过幸福的朦胧,柳月用潮湿的眼睛盯着信里,我的穿着军装的英姿飒爽的照片,亲切可爱。柳月仿佛看见,我就站在她的面前傻笑着。柳月的心化了,化作了彩虹,化作了浮云,飘舞着飞上了天,飞到我的视线,落在我的身边。
2006-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