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部队生活紧张而愉快，有柳月的爱支持，我在部队如鱼得水。三年里，我从士兵提到班长，再到排长，最近刚提了连长。那个不爱学习，在学校里不出众的我，在部队却表现了出奇的优秀。可见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正如一粒苔花，每个人都有自己青春盛开的季节，我的青春盛开在部队。

昆仑山的空旷培养了我们这些守边疆士兵的坚强与勇敢，在我当兵的第4个年头，也就是我升任连长的第2个月，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为保护我的部下，我负了重伤。我们连立了集体一等功。首长很重视，全力以赴抢救我的生命。我被抬到医院的时候脸上都是血，其实这不是我的血，我的伤在腰部。我昏迷了三天三夜，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固定在床上。我试着抬了抬胳膊，手上的管道限制了我手动。我睁眼向周围望了望，我的胳膊上绑着袖带。我听见旁边有嘀、嘀、嘀的声音，好像是监护仪，我在医院急诊室看到过。正在我试着挪动腿的时候只听旁边的人喊道：“张连长，你醒了。”

我没有回答，仍然继续试图挪动我的腿。我的腿像被千斤顶压牵制了，丝毫没有动弹。

“别动，你的腰部受伤了，正在固定。”

这时，我才完全清醒了，我是躺在部队医院的床上，护士正给我更换液体。

被呼唤的医生来到病房：“张连长，感觉怎么样？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终于醒了。你的腰部受了伤，手术很成功，恢复还得些时日，慢慢恢复吧。”

“刘军呢，他怎么样？”

“没事儿，受了点皮外伤，缝合了几针，过几天就能出院。”

听到刘军没事，我彻底的放心了。这时候，我感觉一阵饥饿，对，从那天执行任务，我几天没吃东西了。护士给我端来了一碗小米粥。轻轻地用勺子给我喂了一些米油油。真香，那是我喝过的最香的一碗小米稀饭了。

听说我醒了，战友们急不可耐的要来看我。因为我驻扎的部队离我住的军区医院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只有等到休息假日才能来看我。

窗外的鸟叽叽喳喳的叫着，看到鸟儿们自由的飞来飞去，我不由得羡慕鸟们。再过几天，我也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了。柳月还不知道我受伤呢，她知道我受伤该有多伤心啊。正在这时，我感觉小腹胀满。糟了，我想上厕所。可是这儿陪我的只有一个小护士，我压低嗓子喊：“护士，叫一下我战友。”

“你有什么事儿，请给我说吧，我帮你。”

“你帮不了，叫一下我战友。”

“这里是监护室，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我憋红了脸：“我要小解。叫一下我战友。”除了柳月，我还真的没跟女生说过几句话，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我长的帅，又打篮球，好多女生暗中喜欢我，可我从来没有正眼注意过她们，更别说说话了。

“张连长，你还不知道，你插的导尿管。尿液是自动流的。尿意是尿路刺激引起的。”

“插尿管，赶紧给我拔了，我不要插那玩意，我自己能尿。”

“你腰部受伤，恢复得一段时间，尿管不能拔。”

听了护士的解释，我无可奈何的放弃了挣扎。我试着动了动腿，我的腿像长在别人身上，丝毫不能动弹。我又试图挪动另一条腿，也是徒劳。我急的冒出一头汗。“我的腿怎么了，怎么不能动。”

护士用安慰的眼神看着我：“没事，张连长，过几天就好了。你的腰部受了重伤，伤口还在恢复。”

从护士的眼神，我看出了深不可测的东西，护士有意隐瞒了什么。我的心沉到了海底，莫非，我的腿瘫痪了。这个词一出，我几乎是进入崩溃的边缘。“护士，你给我说，我是不是瘫痪了。”我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的，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为连长的身份。

“没有，您不要胡思乱想，伤口恢复还有个过程。”

正在这时，院长和给我主刀的王主任走了进来。“张连长醒了，醒了就好。”没等院长再说第二句，我就迫不及待的问：“院长，我的腿怎么了？怎么动不了了？”

“手术很成功，恢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别着急。”

“小李，好好照顾张连长。”王主任转身对小李说完，就同院长走了出去。

医院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估计我的腿是站不起来了。想到这里，我几乎要哭出来。我硬是忍住了。一切疗伤的事情都交给时间，只能交给时间。

我的情绪一度低落到极点，我腰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接下来就是神经肌肉的功能锻炼。两星期以后，我转到康复科继续恢复。神经的恢复是漫长的需要毅力和勇气，而在神经恢复之前保持肌肉的强有力至关重要。等到神经恢复可以运动的时候，肌肉往往会萎缩。为了事半功倍，康复理疗师一般情况在病人神经未恢复功能之前，持续被动的肌肉锻炼，以保持肌肉的强劲有力。

我的恢复很慢，除了肌肉每天康复理疗师的被动按摩，我几乎不想进行锻炼，那两条长在我身上的腿，仿佛不是我的器官，完全不听我指挥。我知道，我的后半生将就这样瘫痪的生活了。陪我的士兵每天督促我锻炼，就像之前我每天督促他们训练一样。可是，我的情绪低到极点，我没有信心恢复到以前的健康。

休息天，战友们来看我，给我带来了好多东西，战友们各种逗我开心，我的心被那两条腿抽着根本无法高兴。以前看到柳月的信，我是那么的激动，那可是我的精神食粮。今天，柳月的信我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我要瘫痪了，我不能拖累她，不能让她再跟着我了，我的恢复期处于万丈深渊里。

集体一等功，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我的腿不能动，一切都将成为虚幻的未来。

2021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