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赠我以曲，我赠你以诗

筝，秦筝。

花脸云鬟坐玉楼，十三弦里一时愁。

无论是在跃然纸上的文字形象中，还是婉转悠扬的弦上曲声中，弹筝的女子总能让人产生一种安静忧愁美。若没有特别的强调，我都习惯性默认，素手弹筝的她一定是位极美的女子。

李端因一首《听筝》，曲中获姻缘，那位弹筝女子是驸马郭暧府上的婢女。

唐朝名将郭子仪之子郭暧，尚唐代宗第四女升平公主。这对皇族夫妻至今都非常出名，只因一出戏剧，名为《打金枝》。

升平公主深受唐代宗宠爱，平日素来倨傲。嫁给郭暧后，依然不改公主作风。平常百姓家中，儿媳妇见了公婆要行李，但公主身为天子之女，是君，郭子仪官再大，在公主面前也是臣子，所以按照君臣之礼，郭子仪夫妇见了公主理应下跪行李。郭暧觉得父母身为长辈却要给自己的儿媳妇下跪，十分不满。

郭子仪寿宴，儿子儿媳纷纷拜寿，唯独升平公主迟迟不出现。郭暧心中气愤，在寿宴上多喝了几杯，回去便和升平公主吵了起来，他借酒壮胆，伸手打了妻子，并了一句非常大逆不道的话：“别仗着你是帝女就目中无人，我父亲只是不愿意当皇帝罢了。”

升平公主怒火中烧，当下便摆驾回宫，和父亲唐代宗告状去了。所幸唐代宗是位明君，他并未因郭暧酒后一句胡话而降罪郭府，而是安慰女儿道：“郭子仪若有这样的野心，天下岂能是我们李家的。”说完还劝升平公主回郭府，莫要往心里去。

自升平公主盛怒离开，郭府便炸开了锅。郭子仪诚惶诚恐，将郭暧捆绑上殿，向唐代宗请罪。唐代宗劝慰郭子仪，儿女闺房口角不必当真，此事便一笑了之。然郭子仪心中怒气难平，回府后还是狠狠惩罚了郭暧。

在戏曲中，郭暧和升平公主不仅没有因此事生了嫌隙，反而感情更胜从前。

而郭暧其人，史载贤明宽厚，意趣高雅，素来喜欢结交才情高尚的名士。因此，郭府常常聚集一批诗文出众的文人雅士，歌舞酒宴，诗文会友，不胜欢乐。李端是当朝进士，又跻身大历十大才子之列，他深得郭暧赏识，是郭府常客之一。而李端对郭暧的风流俊逸，也极是仰慕。郭暧俊朗的形象曾出现在他《驸马都尉郭暧》一诗中。

青春都尉最风流，二十功成便拜侯。

金距斗鸡过上苑，玉鞭骑马出长楸。

熏香荀令偏怜少，傅粉何郎不解愁。

日暮吹箫杨柳陌，路人遥指凤凰楼。

可见，郭暧和李端是相互欣赏的。

一日，郭府举行酒宴，李端自然也受邀其中。

对李端而言，那日的酒宴和往常很不一样，造成这“不一样”的，是在一旁弹筝助兴的婢女。

这位婢女非常端庄秀丽，她的容颜之美早已盖过了娴熟的弹筝技艺。正在和诗友交谈的李端起先是被曲声吸引，慢慢的，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弹筝女子身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一眼。

李端这一暧昧举动，自然没有逃过郭暧的眼睛。郭暧爱李端之才，遂有了成人之美之心。他笑着对李端说：“我这位婢女无论容貌还是弹筝的手艺，在府上都是极其出众的。先生素来以诗闻名，不如就应应景，写一首听筝的诗让在座各位尽兴。若诸位都觉得先生的诗写得好，我就将这位弹筝的婢女转赠给先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听了此话，李端当即明白郭暧的一番好意。他不胜欣喜，不多时就作诗一首，引得在场所有人举杯称赞。

郭暧也极是欢喜，他没有食言，按照约定将婢女赠送给了李端。

一首曲，一首诗，一段缘。大唐的浪漫优雅，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