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瓣洋葱不流泪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2章 自古谁人不彪悍

第一节 好奇心杀死猫

一钢盆红豆汤,几根榨菜丝,比钢丝还韧的老油条,满是皱纹的五香茶叶蛋。哦,忘了,如果还嫌不够,可以掏五毛钱去买半颗咸鸭蛋,运气好的话,可以碰上有红油的,不过这基本上是比买彩票还难,大部分的咸鸭蛋都是打死卖盐般的咸,蛋黄比黄脸婆的脸还黄。

苏爱爱坐在S大喧闹的食堂里对着早餐发呆,这就是传说中大学生活的开始?传说中的“你们上了大学爱干吗干吗”?传说中“只要上了大学,一切都会好的”?苏爱爱想说:统统都是放屁!

北方女生孙小美坐在对面,边和糖糖说话边咬着大肉包子,苏爱爱看她吃得很香,早知道买包子了,再看看,孙小美咬一口,没有见着馅,再咬一口还是没有见着馅,再咬一口,包子都没了。苏爱爱琢磨着还是问了:“小美,这到底是包子还是馒头啊,吃着馅了吗?”孙小美从口袋里掏出张餐巾纸来抹嘴,眨了眨大眼,咂咂嘴,很郑重地点头:“有的,尝着点肉味!”

糖糖摆摆手:“正常,大学食堂都这样,稀饭能洗澡,米饭能打鸟,馒头飞向台湾岛……”

孙小美瞪大眼看手里的包子,昨天还很好看的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苏爱爱想笑,都是昨晚两人一起想家偷偷哭鼻子给闹的。

苏爱爱自己再眨眨有点肿的眼睛,看看对面精神正好的两个人,孙小美仿佛昨天晚上根本没一起感伤过一样,她到现在还是有点想念家人呢。

迷彩服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依旧是苏阳的短信:“爱爱小朋友,早上好,我们开始军训了,好热啊!”

苏阳是爱爱在高三补习时认识的男生,现在上了他们市最好的理工学校修最好的专业,真是前途无量,可惜,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是个小老头,从昨天开始就短信不断,学校里有没有大树,宿舍有几个人,运动场是不是草皮的……都要和苏爱爱一一短信汇报。苏阳至今还对苏爱爱不留在本市耿耿于怀。天知道,苏爱爱能超常发挥考上S大会计系,把苏老爸乐成什么样!

糖糖嘴里在撕着油条,还支吾着踢苏爱爱的脚,抵孙小美的胳膊:“看看,那个男生,很帅啊,也穿军训服,肯定是我们这年级的!”

苏爱爱抬头去看,一下愣神,她就知道,还有谁是会被人这么说的,果真是方歌。

方歌正端了托盘往座位上走,苏爱爱想方歌就是方歌,走到哪儿都是拔尖的,一身皱巴巴的迷彩服穿别的男生身上垮垮的,搁方歌身上,平平整整的衣角,领子也翻得好好的,边角露出纯白的衬衫领,方歌似乎把头发剪短了些,人更精神了,配上这衣服,活脱脱是一制服诱惑!

方歌侧了头和旁边的男生说话,这少年沉稳惯了,微微侧了身子,声音也不似其他男生的大声喧闹。他一偏脸,正好看到苏爱爱含着汤勺坐在那里,一下子就轻轻地弯起嘴角来。

苏爱爱心依然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脸皮一下子就红了,手压着的卡套有点发烫。

只有她知道,饭卡下的合照里是怎样的一个景致。

那一年高考结束,头顶的凤凰树正枝繁叶茂,两对少男少女站在窗明几净的教学楼前嘻嘻哈哈地笑。这也是她和方歌,历史上最近的距离……

糖糖正努力地和油条搏斗,没有留意到苏爱爱的愣神,孙小美是细心的人,问苏爱爱:“你们是不是认得?”

苏爱爱喝了一大口红豆稀饭,含糊地说:“嗯,以前一个学校的!”

糖糖放下托油条的手,一把抓住苏爱爱的手,说:“介绍!快点!”那脸那神情酷似《我爱我家》里的关凌,整个一小能豆。苏爱爱盯着她油呼呼的爪子苦笑。

宿舍里还有一个钱夫人没来吃早餐,宁可睡觉。她是S市人,来的时候都是男朋友开了辆小别克送来的,人长得是属于女生不喜欢,男生狂喜欢的那种,嘴唇微厚,眼睛勾人。苏爱爱对这种事总是慢人一拍,管她什么样的人,只要好相处就成。

军训的时候,无非就是“稍息、立正、向左转、向右转”。教官也还是个大学生,对着这帮嘻嘻哈哈的女生一下子红了耳朵。

九月份的南方还是很炎热,小教官似乎有心要整她们,面朝太阳罚站,十分钟后,向左转,再过十分钟后,向后转,最后再右转。

好家伙,教官家里肯定是卖烤鸭的!

这样翻来覆去地转啊转,换个面均匀烧烤,女生一个个晒得脸红得和蒸了桑拿似的。像苏爱爱这么白的,用苏阳的话说叫死猪不怕太阳晒的,回去也逮着美白乳往脸上铺了。

军训中间,苏爱爱收到了方歌的短信,要帮苏爱爱打水,买了吃的给苏爱爱,苏爱爱一一回绝了。她知道是死党烈情的主意,烈情知道方歌和她在一个学校的时候就说了:“对咱方小歌,别客气,打水、跑腿、蹭饭,尽管的,不仅你去蹭,还得把我的一份算上!往死里蹭!”

这话是烈情说的,苏爱爱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去折腾方歌,再加上方歌的青梅竹马也在S市上学,在邻校学播音主持。苏爱爱本来是觉得自己和方歌挺有缘的,后来却知道她也在这儿,心情被弄得挺复杂的。

不知是不是方歌那儿也收到烈情的勒索消息,被苏爱爱回绝了几次,干脆来硬的,直接一条短信就过来:“我在你楼下,下来拿东西。”

苏爱爱在和糖糖讨论究竟是林峰帅还是陈浩民帅时,一看短信,坐立不安,趁着夜黑风高,灰溜溜地跑下楼去。

对着宿管阿姨笑了笑,像做贼一样在大铁门那儿东张西望,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苏爱爱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方歌好好地站在那里,晶亮的眼睛,安静的笑容,一如毕业那日的微笑,好不熟悉,就是晒黑了点,眼睛倒显得更亮了。

站在路灯下,整个人一下子带来了夏夜的清澈。

苏爱爱过了暑假第一次和方歌面对面,低了头,心怦怦跳,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歌问:“苏爱爱,你好吗?”仿佛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待她一如老友一般。

苏爱爱心里骂自己扭扭捏捏真矫情,抬了头,一笑,露出细细的小米牙,有浅浅的酒窝,点点头说:“嗯,挺好的!”掐了掐脸说,“黑了,胖了,每天尽胡吃海喝,练得多,吃得多!”

方歌笑起来,红润的唇角弯得很高,轻轻说:“还好,黑了是实话。”

苏爱爱心里在流泪啊,自己喜欢的男生都说自己黑了,铺了那么多瓶的美白液到哪儿去了!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点,聊聊舍友、院系、学校,方歌把手上的袋子塞给苏爱爱,拍拍苏爱爱脑袋,说:“我走了,多喝点水!”

苏爱爱愣着点了点头,上了楼梯,拉开袋子一看,几颗梨子,色泽黄润的躺在白色的塑料袋里,她这才回过神来,跑到楼道上去看方歌,只看到那个少年笔直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大铁门的转角。

苏爱爱抱着梨子慢慢蹲下来,靠在墙脚。

和方歌上同一个学校,同方歌说话,方歌来看她……苏爱爱曾在高三那漫无边际的压抑日子里幻想过一遍又一遍,这不都是她梦寐以求的吗?为什么她如今却不知道做何反应是好?是因为烈情走了吗?她觉得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害怕被看穿心事。

楼上的女生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水房里传出洗衣服的声音……

为什么,她那么想哭呢?

蹲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苏爱爱突然很想念高中的紫藤长廊、小卖部的桂花米汤、烈情的大嗓门、皓子的脏话……她觉得烈情似乎还会突然蹦出来,搓着方歌的头发,对她说:“就这小子,别和他一般见识!”但是,这是多么不可能的啊!她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原来自己是真的离开了,离开了那盛夏的校园,永久的告别了那彷徨却多彩的高三岁月……

梳理好心情,回到宿舍,糖糖蹦跶着过来,一看苏爱爱袋子里的大梨子,拿了一颗咔咔地啃起来,吮着手指说:“这梨不错,老实交代,哪个情人送的?”苏爱爱削着梨子,苦笑起来,要是糖糖知道是方歌送的,估计会觉得更加更加不错!

大学的第一课:杀价。

学校的后门有一条卖食品和生活用品的长街,大众说法叫“后街”。

快到傍晚一宿舍人都出去觅食,四个女生拿着蛋饼,边啃边逛,一条街下来,饼也啃完了。

苏爱爱想起瓶塞丢了,自告奋勇地去小商品店买瓶塞,顺便买拖把扫把之类的清洁用具。她自己先过去的,掏了一块钱,买了颗木瓶塞,问到拖把的时候,老板咧着一口黄牙,说:“小姑娘,算了,算你二十块!”

苏爱爱不是呆子,平时也自己带自己买点小玩意儿,知道讨价还价,说:“便宜点,十块!”

老板眉头一皱:“好了,十二块!”

苏爱爱不了解拖把界的行情,正准备付钱,就被糖糖一阵风杀过来,按了皮夹,指着布条拖把,大声说:“有没有搞错,就这拖把,就几根破布条,你也要十二块!太黑了点吧,欺负我们学生!”

老板脸上挂不住:“那你说多少?”

糖糖正准备开口说八块,老钱响亮的声音就插进来:“四块!”

这回换老板开始骂人:“不可能,不想买就走!”

老钱转头问:“爱爱,你那瓶塞多少钱?”

苏爱爱老老实实说:“一块!”

老钱戳苏爱爱脑袋:“你疯了,这破木块要一块,不买了,不买了,退钱……”

糖糖也起哄:“大不了换一家!”

手叉了腰,指着骂,态度彪悍得让苏爱爱直发愣。

最后,513的悍女们,以十二块钱的价格成交了拖把和扫把,附赠了个簸箕。

孙小美在挑拖把的时候比挑苹果还认真。糖糖扛着扫把,抹抹鼻子,很是得意地和苏爱爱比了个眼色,大踏步地往前走。

晚上,老钱边往脸上敷面膜,边板着声音对苏爱爱语重心长地说:“爱爱,你要知道,学校门口总是有一些骗子,有的开着车,有的没有开车。没有开车的,骗骗我们的钱;开着车的,骗骗我们的人。”

军训快结束的时候,苏爱爱又出了项差错,硬是把饭卡弄丢了!

话说回来,人还真不能做亏心事,尤其是苏爱爱这般人生前景本来就不大光明的,一做坏事,必有报应。

所谓无论多好多差的大学,都有一块风水宝地,一到晚上就必然聚集了一对对痴男怨女,善男信女花前月下,秉烛夜游,聊聊心声,此类种种。S大也有这么一个小花园,清晨供人早读,夜晚供人消遣,破了嗓子喊一声“失火喽!”保管假山下、草丛里、亭子间、池塘边……能蹦出一窝蜂人出来……

苏爱爱她们一开始还不知道这闻风丧胆的地方,一开始也只不过是吃饭吃撑了,逛逛学校纯当消遣,逛着逛着就月朦胧鸟朦胧地撞见了一对情侣。

要是普通的情侣,她们也不会管。偏偏那女的擦肩而过的时候,正好让苏爱爱一行吃饱了撑着的看到了侧脸。长得真的是,用老钱的话叫“怎一个美字了得”,用糖糖的话叫“入校以来见到的最美的美女”。

小美和爱爱本来是准备回宿舍休养生息了,硬是被糖糖拉着,跟在那对情侣后面,连老钱都有这兴致,当然据当事人后来所说,她的兴致是在那男的身上,她要看看什么样的男生配得上这样的女生。

苏爱爱秉着八卦大家娱乐自己的优良传统,也被拉入了跟踪的大军。

天黑黑夜茫茫,前面小径一摇一晃走来一对情侣,后面草丛偷偷摸摸蹲了四个女生。

老钱说:“那女的身材不错!”

糖糖说:“那男的一定特别帅!”

苏爱爱说:“不见得。也有美女就是喜欢丑男的!”

孙小美认真地总结:“真是男才女貌,豺狼虎豹!”

那对情侣要知道后面有人在说这个估计要吐几缸子的血了。

男生是真长得不错,看那背影就知道是风骚全校的主,肯定一米八以上,身材属中等略瘦。夏末,穿了白色T恤,黑色直筒裤,裤管不宽也不包,正好腿型修长笔直下来。男生一只手臂挽了女生的杨柳腰,一只手插在兜里,走路不似时下男生那般歪歪倒倒,身子也不偏,背很直,型男一个。那女生靠在男生的肩膀里,小鸟依人地仰头说着话,一侧脸,眼睛里的秋天的菠菜差点没把苏爱爱给砸死。

心里直佩服那男生好本事,居然身子侧都不侧地听着。

四人跟了一段,孙小美小声问:“他们要去哪儿啊?我们回去吧!”

糖糖嘘了一声,头也不回说:“等下,再等下!”

苏爱爱蹲啊蹲,腿都蹲麻了,揉揉脚跟,苦兮兮地说了句:“回去吧!”

没人理她,风呼呼地穿过耳边,有蟾蜍从草丛里啪啪地路过。

苏爱爱微高了声音,认真地说:“我回去了,我要上厕所!”

糖糖不知是被苏爱爱吓着,还是被蟾蜍吓着,呀地叫了声。

前面的男子一下子转了身子,喝了声:“谁?”声音低沉。

苏爱爱她们“啊”着赶紧跳起来,往回跑,苏爱爱也不记得是谁死死拽了她,拉着她跑着,一回神,她都在宿舍的楼下了。

四个人历劫归来,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糖糖边蹦跳着上楼,边皱着她那关凌的鼻子说:“我临跑前,还回头看了眼,那男的绝对是个帅哥!”

老钱鄙视她:“那么黑,你也能看到!”

糖糖指指自己眼睛:“我的眼睛发现帅哥比雷达还准!”

孙小美开了门,对苏爱爱说:“你不是要上厕所吗?快去啊!”

苏爱爱笑嘻嘻说:“现在又不想了!”

一摸口袋,又笑不出来了,她说:“我的饭卡不见了!”

第二节 社团是骗钱的

苏爱爱严重仇恨偷了她饭卡的人,虽然她也搞不清到底是被人偷了还是被人捡了。拿新饭卡要一段时间,她唯有轮流蹭饭,甚至洗澡都要借卡。

日本人吃饭前要念叨感谢的话语。513这段时间,吃饭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拿了苏爱爱饭卡的人拉出来骂上个一百遍,比祷告还虔诚!

苏爱爱有点阿Q,说:“没事,里面那么多钱呢,我就不信他能一顿全吃了!”

其实她在意的并不是那张饭卡,而是藏在卡套里,饭卡下垫着的那张合照,肯定是找不回来了,她还没有底片,她一想到或许有人看过那张照片就心里直犯愁。

苏爱爱见不得贼太得意,第二天就去挂失饭卡,一查余额居然一分钱没少,想来,是错怪了那贼了。本来琢磨着要贴个寻卡启事,现在挂失都挂了,只有重新办卡。

大学有三件事是必须经历的:参加社团、逃课、谈恋爱。

开学没几天,苏爱爱晚上就被糖糖拉着去了大学生活动中心,什么读书社、漫画社、种种协会的参加了一堆,交的钱十块到二十块不等。各个社长都比总统竞选还能吹,“我们会有××活动,定期聚餐”“等到你们大二了,社团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就是社长了”……

可事实是,读书社需要定期交书评,漫画社是需要交画稿的,所谓的活动就是出××期板报,所谓的聚餐就是后街的砂锅。苏爱爱在吃过两顿砂锅之后就彻底放弃了对社团的幻想。不过,也有收获到荷塘青蛙三两只。

社团还有另外一个作用,与婚介所的功效基本一致,都要收费,男男女女凑成一堆,组织组织着就有的对上眼了,几个月后就是一对了。这样的社费,值!

苏爱爱长得不丑,说句实话也是男生喜欢的类型,说话和气,也不善于拒绝人,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她开会的时候被递过几张小纸条,类似人约路灯下之类的,也莫名其妙的被学长约出去吃个夜宵。

但苏爱爱有一点好处,就是知道分寸,超过九点的邀请绝对不去,一般都是朋友们一起。关键是,她也有点小滑头,态度很坚定,不管是谁,你约我我就去,你请客我就吃,你说话我就答应,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掉头就跑。第二天,继续笑眯眯地和人说话,谁还生气啊!

苏爱爱吃了几顿饭,所有的男生都不及方歌,对恋爱的憧憬也幻灭了大半,她越来越觉得别扭,慢慢地,人也就懒散了。

她有时觉得自己有情感洁癖,心中的身影始终都放不下,还是不要去害人了。

抑或是,大多的女生在对待初喜欢的人都是这般固执?

糖糖倒似乎从苏爱爱的经历中受了启发,锲而不舍,硬拖着苏爱爱去报校文艺部。

苏爱爱躺在床上看杂志,问:“我为什么要去?我又不会文艺!”天知道她连五线谱都不识。

糖糖恨铁不成钢,拿玩偶丢苏爱爱:“去啦,陪我去看看,有帅哥,文艺部帅哥最多了!我都调查好了!”

苏爱爱放了杂志,起了身又躺回去:“这月都快没钱了!”

这个社那个社地交费,她都想去要回来,但又没那个胆子。

糖糖爬到扶梯上摇她的肩膀:“不要钱的!真的不要钱!”

苏爱爱丢了杂志,坐起来:“那走。”

去阶梯教室那一会儿,人已经很多了。

苏爱爱拿了号和糖糖找了位置坐下来,瞄了一眼,女生居多。文艺部面试负责人都坐第一排,三个女生,一个男生。

看人面试也是件很好玩的事。

那唯一的男生似乎馊点子特多。人家说:“我会唱歌!”那人说:“唱一首吧,《青藏高原》,那么有名的,总会了吧!”于是,有人破着喉咙开始唱。

人家说:“我会表演!”那人又说了:“好啊,我们最欢迎会表演的,现场来一段吧,简单的,就表演孕妇吧!”一个大男生傻了眼,挺着肚子在那么多人面前装孕妇,差点没把腰给玩折了。

糖糖掐苏爱爱的手,苦了脸:“完了,我紧张死了,到时一定丢人!”

苏爱爱小声说:“好好发挥,不然我白陪你来了!”

苏爱爱在糖糖前面进来,先被叫了上去,她也不着急,反正她什么都不会,也没想过要进去,如果要叫她做什么丢人的事,她立即走人。

站在前面一看,才发现到底是搞文艺的,那一排坐的三女一男,都极上相。

其中一个卷发的美女先开的口:“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苏爱爱琢磨着文艺部的估计都这等级,人家态度好,她也很开心,简单做了介绍。

那美女又问:“平时都爱好些什么,会些什么?”

苏爱爱很想说爱好吃饭、睡觉,逛街、上网;会吃饭、睡觉、逛街、上网。她的确也这么说过了,在第一个社团的介绍会上,被人笑了一顿,后来就很文艺地说:“喜欢看书。”其他的都不提了。

于是,她说:“爱看书。会看书。”

那美女愣了一下,想了会儿,又说:“那为什么要参加文艺部呢?”似乎是想给爱爱找个台阶下。

苏爱爱说得很坚定:“因为不用交社费!”这真的是她现在考虑的第一个条件,想都不想地说出来了。

“扑哧!”前排席间唯一的男生开始笑,全教室的人都笑了起来。

糖糖缩在那里,冲着苏爱爱直摆手。苏爱爱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说:“这是一个原因,还有,文艺部也很好……”想了想,说,“为大家服务!”

说完了就不说话了,脚底心起了汗,脸色却是热的,低了头,就想赶紧下去,再也不来了。

第一排面试的人似乎一个个都不知道问什么,苏爱爱不自在地移移步子,那个爱整人的男生突然问:“如果你是文艺部部长,让你组织一场大型晚会,你怎么做?”

这个问题实在太有技术含量了,苏爱爱不会答,也不想答。

她低了头,咕噜一句:“我又不是部长!”

偏偏这样也使这男生听去了,不依不饶地说:“我说你是就是!好!回答!”

苏爱爱生气了,抬头瞪他一眼,板寸头,眼睛不大却有神,额高微宽,没有刘海,眉毛显得很有英气,果然是当官的,坐在那里,偏着头,眼睛里有作弄的神采。

苏爱爱没想到面个试也能搞出这种情况来,老天爷一定又一次把她遗忘了,她想着赶紧下去,掐死糖糖,从此对着文艺部的人都绕道走。

一急,她说:“我就叫人写报告!”

面试席里有人“啊”了一声,苏爱爱说都说了,权当倒霉,只有再说一遍:“如果我是部长,我就叫下面的人写报告上来,什么计划报告、组织报告,爱写多少写多少,慢慢选慢慢挑!”

看报告啊,她老爹经常做。

那卷发美女愣了下,有点崩溃,转脸去看那男生,那男生笑了下低头拿笔打了个记录,她趁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赶紧说:“好的,谢谢,你先下去吧。”

苏爱爱不回座位了,直接从前门离开,怎么可能再待下去!

不一会儿,糖糖就出来了,拉了苏爱爱说:“爱爱,你真够霉的!”

苏爱爱掐糖糖脖子,想起来了,问:“咦,你不面试吗?”

糖糖摸摸头:“不去了,反正肯定没结果,别丢人了!”

苏爱爱被她气死了,牙咬得咯咯响:“小姐,我这是在为谁忙活啊!”

糖糖赔笑脸,挽了苏爱爱说:“走,走,我请你吃麻辣烫去!”

事情发生都发生了,苏爱爱早就算了,有的吃,就被糖糖拉着往后街走。

糖糖说:“爱爱,你看到坐前面那帅哥了吗?”

苏爱爱点头,想想说:“他很凶!”

糖糖说:“哈,他是大二的,叫单阳,很多女生喜欢他呢,你居然说他凶!”

苏爱爱恍然大悟:“难怪,他跩成那样,是部长吗?”

糖糖说:“好像不是,他是副部长,还有个正部长……”看见麻辣烫摊了,拉拉爱爱问,“吃啥,吃啥?”

苏爱爱赶紧加入夹麻辣烫的大军,她性格如此,不大记恨,有吃的情况下更是……

后来,苏爱爱把这段面试,当笑话在QQ里说给远在美国的烈情听,问:“烈情,到大学怎么我就变成这样了呢,多单纯的一孩子啊!”

烈情说:“P,你以前是伪装的,现在给我调教出来了!”

苏爱爱感叹:“大学!真的是个出产BT的地方!”

烈情发了一连串的笑脸,回了八个大字:“年少轻狂,彪悍时光!”

苏爱爱对着那八个字愣了很久,笑起来,也只有烈情,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说出什么话来,都是最让她释然的。

文艺部的结果出来了,苏爱爱居然上了榜,她抱着英语书站在公告板前,差点以为是同名同姓,看了下,会计044,真的有点晕。

糖糖死命扯苏爱爱的衣袖,怨念无比地说:“你这样也可以,早知道我就也上去了!”这次轮到她掐脖子了,“麻辣烫给我吐出来!”

苏爱爱做了个呕吐的姿势,把糖糖吓得跳了老远,孙小美拍拍苏爱爱的头:“这叫瞎猫碰到死耗子,去就去吧!”

苏爱爱瞪了一眼:“谁是死耗子!”

到文艺部开会,一大堆新人挤在办公室里,美女帅哥不少,苏爱爱真的觉得遇上瞎猫了。

新人都学姐学长地叫,苏爱爱实在叫不出口。

做了介绍后,那个爱折腾人的男生也来了,没有上次那么凶,说:“我是单阳,叫我阿单也成,自动化的,大家遥控器坏了可以找我,副社长,社长没来,让我问候大家。”一笑起来,浓眉一展,倒也随和。

苏爱爱对他印象才好一点,他就说:“大家都知道,你们进来是干事,所谓干事就是干事情的人,写报告虽然不用人人做,但跑腿、安排活动……都是责任!”

说完,还特地瞄了眼苏爱爱。

苏爱爱窘得想找个洞钻进去了算了,从此觉得和此人要此仇不共戴天!

尔后,爱爱和阿单一群人都熟了,欧阳才嘻嘻哈哈地告诉她:“阿单那时说了,一听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当官的料,声东击西啊,这官腔打的,反正文艺部那么多会吹拉弹唱的,招个啥都不会的,来玩玩也好!”

一帮不按常理出牌的,苏爱爱气得没撅过去。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前的事是,苏爱爱真的沦落到干事的命,一入部就遇到中秋晚会,没完没了地彩排、布置,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文艺部不用交社费了,没给她钱已经不错了。

偏偏糖糖还羡慕得要死,苏爱爱实在有苦说不出。

苏干事晚会当日第一次自豪的滥用职权,霸了前排的座位给宿舍的姑娘们。可惜的是,她那天没办法看晚会,早早的就到了,搬了张桌子,找了个凳子,坐后台当门神,据说是副社长的命令,钦点苏爱爱同学做演员入场登记。

苏爱爱顺手看了眼出场名单,编导系的舞台剧,演员里赫然有“方歌”一行小字,外加一个小提琴独奏,听烈情说方歌是被逼着上的。苏爱爱想想方歌那安静的个性对着这样的情况,又想笑了,但想到方歌的表演,心里又会热热地跳着。

后台先到的都是几个学姐,化了妆,那眼影打得有点吓人。离开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女生开始聊起天来。

最靠近苏爱爱的两个女生在说八卦。

A女说:“好像欧阳和英语系的×××分了!”

B女说:“这么快!×××还是英语系的系花呢!”

苏爱爱反正一个人无聊,托着耳朵听着,八卦精神要人人参与。

A女整整上了定型的头发,说:“咱欧阳那人,什么都有可能!”

B女点了点头,从包里开始翻镜子出来,说:“但是,是系花……”

A女侧了头,似乎很神秘地靠近B女说:“听说人还为他要死要活的呢!”

苏爱爱身子靠在椅背上,才听得清楚。

B女收了化妆镜,说:“出去看看。”走过苏爱爱的桌子,拍拍苏爱爱肩,“这么早就来,辛苦啦!”

苏爱爱对她的印象好了点,想了想问:“请问,欧阳是谁?”

B女看了看苏爱爱,说:“你不知道欧阳?”

苏爱爱摇摇头。

B女问:“你是文艺部的吧?”

苏爱爱点点头。

B女笑:“欧阳是你们部长啊!”

苏爱爱想想单阳那样子,是有点理解部长一定得比副部长BT。

B女似乎难得找到人进行普及教育,干脆站苏爱爱桌子面前,如同知音一般说了一大堆。

苏爱爱看看自己桌前口沫横飞,实在很想抽自己,又干了件傻事,早知道不问了,什么欧阳、八阳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多嘴的人一定会倒霉!

末了,B女抬手看看表,说:“我出去了,以后慢慢聊!”视苏爱爱如自己人了,临走时,还对爱爱偷偷地特别叮嘱,“记得,以后见到你们部长,要绕道走!”

苏爱爱欲哭无泪地点点头,她忙完这个晚会,想退社的心都有了。

B女才走,阿单就来了,身边还走着一个男的,苏爱爱近视,看不清楚,只觉得身材高挑,也不敢多看,赶紧低头,假装认真工作。

阿单走过来敲敲桌子,说:“苏同学,怎么样了?还习惯?”

苏爱爱点点头。

以为阿单走了,抬头一看,他倒是拎了把椅子坐下了,还踢了把椅子给身边的人,那人倒还是手叉在兜里,靠着旁边的柱子,似乎不打算坐下。

单阳跷了二郎腿问:“苏同学,刚才走的那个可是我们院的八卦通啊,你们说什么呢?”

苏爱爱不抬头,说:“没什么。瞎聊聊!”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知道的。

单阳蹭了头说:“瞎聊聊,聊什么呢?你告诉我,我保准不告诉别人!”

苏爱爱皱眉,鄙视地看了眼单阳:“你怎么也那么八卦!”

单阳碰了一鼻子灰,好没面子,这下就是苏爱爱不说,他都硬要她说了。

他敲了敲桌子说:“你要是说了,我准你退社!”

苏爱爱眼一亮:“真的?”

单阳抱了胸点了点头。

苏爱爱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说!”

本来站那儿的男生转了椅子,一下子跨坐下来,是反着椅子坐的,两手交搭在椅背上,腿很长,休闲鞋伸到苏爱爱脚边,有颗大公鸡头的标志。

单阳说:“说吧,我以副社长的名义保证不告诉别人!”

苏爱爱问:“真的?”

单阳点头,眼睛一瞪:“真的!”

苏爱爱还是说:“不说!”看着单阳那样有点解气。

对面的男生一手搭在椅背上托着下巴,一手顺手勾了苏爱爱的笔转起来。

他手背微蜷,一颗颗指节如光滑的小山丘凸了出来,凸起的线条倒也是漂亮,苏爱爱瞪着他转笔的手势,不由得想起方歌来。

对方突然开口:“她们是不是在说一个叫欧阳的?”

苏爱爱吓了一跳,反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却轻轻地笑起来,苏爱爱这时才抬头看仔细他的模样,头发不长微翘,薄唇,鼻梁很高,眼睛不大但特别神气,眸子亮得勾人,脸的轮廓很精致。他托着下巴,转着笔的样子,似漫不经心,一笑起来,却有小小的虎牙,眸子里波光荡漾,一下子就要把人吸走了。

他声音低沉,又说:“是不是还让你以后见到他绕路走?”带了低低的轻笑,有点玩味。

苏爱爱觉得这人真的神了,捂住嘴巴不说话了。

单阳跳起来,大力拍他的肩,说:“还是你有招,我早说那个女的一定要说你,她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赌输了吧!”

那人勾起唇来,笑了笑,收回腿,站起来,往里走。

单阳靠苏爱爱桌边,喊:“回来,回来,向咱新成员自我介绍一下!”

那人侧身,一手插兜里,一手指了指自己,笑起来,眨了眨眼说:“忘了说,我是欧阳,欧阳烨柏。”

噼啪一声,苏爱爱的笔滚到了地上……

越接近晚会的时间,后台的人就越多。

中途有个男生给苏爱爱拿了瓶矿泉水,说了会儿话,具体说什么苏爱爱也不记得了。

后来方歌来了,穿着很正式的西装衬衣,胸口的料子有细细的图腾。方歌上了大学后似乎人缘也不错,站那儿侧着头听系里的人聊天。编导系的人走过来签名的时候,他看到了爱爱,露出大大的微笑,接过爱爱递来的笔,认真地写下“方歌”两个字,手一弯,最后一捺按出来。爱爱心一跳,她太熟悉这样的字体了。

方歌签了也不走,还了笔给爱爱,拍拍爱爱的脑袋,很是亲昵:“石头说你参加了文艺部,我开始还不信,果然是真的。”大眼里有清澈的笑意。

苏爱爱不好意思,说:“瞎折腾。”找不到话,顺口就问,“对了,你要表演小提琴吧,什么曲子?准备好了没?”

方歌指指领口,有细白的耳机线露出来,笑的时候如温暖的阳光,还想说什么,后面有人喊:“方歌,准备了!”

苏爱爱赶紧说:“你快去吧,加油!”

方歌点了点头,往里面走。

下面的人继续来签到,苏爱爱悄悄伸了头,透过布帘,看到方歌忙碌的身影,方歌在和人说话;方歌在浅浅地笑;方歌坐在道具箱上,戴着耳机,靠着墙闭着眼睛……

如高三那无数甜蜜又艰难的日子一样,苏爱爱无发抑制自己的眼睛跟着方歌转。后台的道具衣服散了一地,人流穿来穿去,那个她最喜爱的少年,插了耳机,靠在角落里,灯光在他的身上投下错乱的阴影,苏爱爱即使近视,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闭起的长长的如同羽翼一般的眼睫,淡红的唇……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无比美好。

“干吗呢?”阿单拍了拍苏爱爱,那个欧阳就在旁边,靠在柱子边,偏头瞟了眼苏爱爱,苏爱爱总觉得他眼里有轻轻的戏谑,还是,这人笑与不笑,眼神都是这般轻佻?

他一偏头正好与苏爱爱的眼光对上,也不回避也不恼,勾起薄唇来,露出一个笑容。苏爱爱想起之前的误会,很不好意思,赶紧转了眼神。

单阳问:“串唱的人都来了?”

苏爱爱对了下名单:“还差一个男生。”

单阳骂:“操,那小子又不知道混哪儿去了。”他骂脏话,苏爱爱又不知怎么接口,当作没有听见。

单阳眼睛一转,晃着去勾欧阳烨柏的脖子,笑得特别谄媚:“兄弟,不行了,就你上吧!”

欧阳丢了他的胳膊回去,眼里在笑,嘴里回:“滚。”抬脚就走。

单阳跟上去,特别没形象,声音传到苏爱爱耳里:“反正去年你也上过,你是部长……”

两人是死党,关系极好,吵吵闹闹地就进去了。

大学里最容易出名的人不是学习好的,而是有一技之长的。走在路上,谁知道你考了多少分,拿了几等奖?被说得最多的,都是这个人在晚会上唱过什么歌,跳过什么舞。

方歌显然就是今年最经典的例子,其实苏爱爱看到他的上场名单时就知道他一定又要红了。

他拉的琴也是乐器串场,时间不长,才上去,后台就有女生问:“唉,这男生是哪个系的,没见过啊!”

苏爱爱忙完登记,本来想下去,想想还是站在后台看着,这样还可以等方歌下台给他个微笑。

她悄悄拉开幕帘,看着方歌的笔直背影,站在台上的独立的身影,突然又回到那年冬天,这个少年第一次站在她面前为她拉出一首梦幻曲,那样的记忆导致她以后每每听方歌拉琴心中都有抑制不住的温柔。

苏爱爱再扯开点幕帘,心跳一下子凝起来,方歌的青梅宋小乔坐在前排,手里捧着束鲜花,仰着小脸全神贯注地听着,眼里闪亮的光彩一下子刺进苏爱爱的心里。

尔后,方歌谢幕。尔后,宋小乔跑到台上送花,掌声中,把花交到方歌的手中,尔后,似乎——是拥抱了。苏爱爱僵着脚,背过身,默默离开了后台……

苏爱爱本来想回去了,宿舍坐的那片,孙小美回宿舍给男朋友打电话了,糖糖一把把苏爱爱拉了坐下。

接下来,小品、踢踏舞、舞台剧、模特队……苏爱爱没有心思欣赏,印象不是很深,到了串唱的时候,大多是文艺部里的人,然后,那个欧阳最后一个出来了,苏爱爱想到底还是受不了单阳的折磨。

他出场的时候,糖糖很激动,拼命拉苏爱爱的衣袖:“他,他,就是他,我想起来了,欧阳什么的,是你们的部长!”

苏爱爱很想流泪,应该边流泪边掐死糖糖,这时再告诉她真是太晚了!

音乐响起来,有点低沉,是黄磊的《我想我是海》,第一句是:“我的心像软的沙滩,留着步履凌乱。过往有些悲欢,总是去而复返。”

欧阳烨柏在唱第一句话的时候,苏爱爱就发了愣。

他的声音不高,沧桑中带着轻微的柔软,目光在灯光下似个孩童,执着而又悲伤。与刚才和苏爱爱对话间的吊儿郎当一点都不符,活生生的不像同一个人了。

苏爱爱并不笨,只是不愿把所有事都看得通透,实则敏感。

比如苏爱爱一直都觉得平时爱戴耳机的人,一定是个害怕寂寞的人。她每次见方歌一个人戴着耳机走过校园就会觉得心疼。爱热闹如她,眼睛溜来溜去都不够看,又怎么会戴上耳机阻隔了世界的声音?

走路爱听耳机的人,一定是个害怕寂寞,却又不想让人知道他很寂寞的人。

再比如现在台上的欧阳,苏爱爱初初从别人的嘴里听得,觉得此人一定比洪水猛兽还厉害,见了面印象也没好几分,听到他的歌,却一下子觉得这个男生一定有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这个欧阳唱歌时似乎不耐烦走动,一手握着话筒,一手插在兜里,就站在一个地方,唱到迷离的时候,轻轻地前后摇晃身子。他个子比方歌要高得多,一个人往台上一站就很神气。浅蓝色的竖格纹长袖棉质衬衫,袖口一层层向上翻起,露出细长的手腕,握住话筒,有微凸的腕骨。舞台上明亮的聚光灯打到他的身上,后方的影子笼罩着淡淡的忧伤。

他轻敛着眼睑,悠悠地唱着。

在唱到“有谁孤单却不企盼,一个梦想的伴,相依相偎相知,爱得又美又暖”时,那个“暖”字吐出来时带着微糯的迷离的音调,那般的憧憬,一下子把人心神撞得一荡。

他抬起头来,纯净的眼神在苍白的镁光灯下直直射入人心里,如青青荷叶尖上的一颗朝露,噼啪一声滚落下来,击起涟漪无数……

苏爱爱以前听人唱歌都是小打小闹,即便是皓子和方歌的歌声都是带着年少的青涩的。台上这人定是情感高手,所有的音调节拍都一下子把人拉到他自己的情绪里,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疼惜一个这般的男子,唉,明明是临时被拉上台的。

“我想我是海

宁静的深海

不是谁都明白

胸怀被敲开

一颗小石块

都可以让我澎湃”

他最后一个高音带着那个年代大学男生特有的激情洋溢,果真弄得全场的掌声也很“澎湃”。

糖糖边鼓掌边说了一句话:“这真是一个妖孽横行的年代!”

晚会之后,有的人红了,有的人想谈恋爱了。

阿单看上苏爱爱宿舍的老钱了,依苏爱爱的观点,这两人倒也很配。阿单挺男人的,也不搪塞,直接找到苏爱爱,说:“我觉得那天你们宿舍坐你旁边的那个女生挺不错,想追她,她有没有男朋友?”

单刀直入,难道这就是大学男生的示爱方式?弄得苏爱爱也郑重起来,说:“我不知道,要回去问一下。”

单阿点点头,说:“谢了,以后请你吃饭!”摆摆手就走了。

那阵式,把苏爱爱也唬得一愣一愣的。

苏爱爱这边,也开了朵小桃花,原来上次工作期间送她矿泉水的是她们同班的男生。那男生拉了整个男生宿舍,上课的时候特地抱了书,坐到苏爱爱身后,和苏爱爱宿舍天南地北地海吹一通,末了问:“苏爱爱,你有什么爱好?”

苏爱爱现在特烦人问这个,还是客气地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一般在宿舍里待着。”

那男生说:“老在宿舍里怎么行?对了,你喜欢去蓝鸟公园吗?”

蓝鸟公园说的是校区旁边的小公园,其实就是个市民广场,晚上路过倒也有不少情侣。

苏爱爱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说话了。

对方却很热情,兀自说:“我平时很喜欢去的,溜溜冰,玩玩跷跷板。对了,你喜欢玩跷跷板吗?下次一起去!”

苏爱爱不敢看他热情洋溢的脸,想着这么大人去玩跷跷板的景象,冷汗倒流了一把,埋了头记笔记,瞟到旁边孙小美憋住笑,抿紧的唇,气得在孙小美的笔记上画了个丑丑的鬼脸!

拜这段历史所赐,这男生得一美名——“跷跷板”。

晚上熄了灯,513开始了一贯的夜聊。

苏爱爱想到了单阳的任务,问老钱和原来男朋友怎么样了。

老钱很快地说:“早分了。”

苏爱爱想了想,问:“你觉得阿单怎么样?”

老钱说:“哪个阿单?”

糖糖见有人不识帅哥,看不下去,接口说:“就爱爱文艺部的,大二的,上次来晚会我指你看的……”

这样解释了一遍,老钱翻了个身,说:“哦,我知道了,他是本市人,好像家里还很好,怎么了?”

苏爱爱说:“他说想追你。”

一会儿,老钱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好啊!”

糖糖坐起来喊:“你这女人,怎么那么简单就答应了!”

老钱打了个哈欠,说:“反正我又没有男朋友,他又不错,女人总得要谈恋爱的,对吧?”

孙小美说:“如果我还没忘记,您老貌似刚刚才分手!”

老钱懒懒地说:“小美,我不是你,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就喜欢一个男人!”

孙小美青梅竹马的男友在北京读书,两人一直是远距离恋爱,这样的感情讲出来,宿舍人都哇了一片。

孙小美的感情不容许有人侮辱,脾气再好也有点生气,说:“我怎么了,我挺好的!”

这两人个性本来就是南辕北辙,眼看就要火星撞地球了,苏爱爱说:“好了,好了,睡觉吧。”

宿舍里安静得只有浅浅的呼吸。苏爱爱把脑袋捂进被子里,再翻开被子出来,小声地说:“其实,我觉得一个人一辈子只喜欢一个男人,是件很好的事,很好很好的事!”

一辈子全心全意地去爱着一个人,如果他喜欢自己,那就是极大的幸运。如果不喜欢,她这辈子也再不会去喜欢他人。这样辛苦的感情,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只有这么一次,如此这般,用尽全力,奋不顾身地去爱过……

她这样说着,声音不大却很认真,似乎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宿舍里久久地没人说话,出气声也没有,糖糖突然又翻身坐起来,床板发出吱呀一声,她大声地喊:“啊,我要谈恋爱!”

一下子,整个宿舍又全笑成一团。

烈情:

人为什么会想去谈恋爱呢?为什么要为了谈恋爱而去谈恋爱呢?因为周围的人都谈了吗?还是,因为寂寞了呢?但,两个寂寞的人在一起,真的就能不寂寞了吗?

——BY爱爱

第三节 学校的流氓满街窜

有个词叫速食爱情,用在单阳和老钱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日单阳就来了,先喊苏爱爱下来,苏爱爱再喊老钱下来,过一会儿,两人就去小花园面谈了,再过一会儿,两人手牵手直奔校外吃饭去了。

苏爱爱突然觉得自己不去当婚介所的大妈真是亏了。

周末的时候,苏阳打电话过来。

小美每次都是接电话最积极的,因为她谈恋爱唯一的方式就是发短信和讲电话。每天都能抱着电话说上两三个小时,连洗脚都是苏爱爱帮她打好了水,往旁边一放,她边洗边打的。有时候,连苏爱爱都搞不懂这孙小美到底是在和一个人谈恋爱还是在和一只电话谈恋爱。

孙小美接了,喊:“爱爱,电话!”

苏爱爱在和糖糖抢饼干吃,有点不情愿,大声问:“谁啊?”

似乎想起来什么,跑过来小声说:“如果是跷跷板就说我不在。”

跷跷板就是那个苏爱爱班上老是要约爱爱去玩跷跷板的男生。

孙小美捂了电话,说:“人姓苏!”随口问,“你哥啊?”

苏爱爱接过电话,掐了孙小美一把,她还认识哪个姓苏的男人,除了她老爹就是苏阳。

果然,苏阳的声音在那边传来:“喂,人家说我是你哥啊!”

苏爱爱直接说:“做梦!”骂完后自己也好笑,苏阳要是她哥真的会被累死,但话说回来,也就是因为这两人同姓,才在高三家教补习时熟悉起来。

孙小美也不走,凑过头来贴着话筒的另一面听着,苏爱爱无奈,把话筒换了一个耳朵,哪知道糖糖就啃着饼干站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盯着。

苏阳在那端问:“你在干吗?”

苏爱爱伸手去捞糖糖怀里的饼干,被糖糖躲了,有点恼,说:“在抢饼干!”

苏阳嘲笑她:“你就知道吃。”又问,“什么味道的饼干?”

苏爱爱看了眼包装袋回:“草莓味的!”挥挥手把孙小美和糖糖两个小八卦赶跑了。

苏爱爱有时觉得苏阳是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老是爱问“爱爱,你在干什么”“爱爱,你在吃什么”“饼干是什么味道的”“今天你开心吗”,让人窝心却哭笑不得。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苏阳说学校里的事,班上的事,苏爱爱一句句听了,有点意兴阑珊。她不懂,方歌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记得,回想起来还能偷偷地笑,为什么换了苏阳,她就变得很懒,苏阳经常说着说着就问:“苏爱爱,你又神游到哪儿去了?”

原来,“喜欢”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咒语。喜欢上一个人,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很字字入心,他做的每一个动作,你都全神贯注。听他推荐的歌,读他读过的书,看他要看的球赛……再枯燥再晦涩的事,都做得满心虔诚,甘之如饴……

苏阳嚷:“爱爱,你又在想什么?”

苏爱爱回神说:“没有!”又觉得很对不起苏阳,随口问,“对了,南京冷吗?”

苏阳说:“秋天了,晚上冷,你们那儿比较暖和,才十八度!”

苏爱爱问:“哈,你搞天气预报的?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苏阳很认真地说:“我电脑里有天气报道的桌面软件,设定了S市的天气,像今天就是十八到二十一度,我再看看……”那边传来拉开椅子的声音,苏阳又说,“过两天要降温了!记得多穿点!”

苏爱爱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敢深想苏阳把她的城市设为桌面的原因,她想着那个在KFC里教她物理,为她点上一杯圣代的男孩,一下子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绝对不可以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的!

苏爱爱有点慌乱,匆匆地挂了苏阳的电话。

大学里,感情的事情可谓瞬息万变!

明明前两日,A还和B说暗恋C的,过了段时间,A就万般开心地去挽D的手了,也有可能C就和B折腾到一起了……

老钱和阿单分手了,当事人都异常冷静,相反,群众们的情绪很高昂,隔壁宿舍的女生偷偷摸摸地过来问:“唉,到底是谁和谁分了的啊?”“我听说是那个大二的甩了你们老钱的?”“不对,我听说是老钱甩了那个男的!”

513宿舍这次非常团结,一律保持沉默,连最八卦的糖糖都不问老钱原因。旁人把苏爱爱问烦了,苏爱爱直接说:“不知道,谁甩谁的,关我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

她实在不懂,谁甩谁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他们分手了,不是吗?

谁甩谁,谁受伤,谁要死要活,似乎非要这样分个一清二楚才甘心!

爱情又不是角斗!

老钱似乎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照样拿苏爱爱的镜子每天早上化妆,照样每天晚上一个宿舍一起去买夜宵。

后街的烤鸡翅、烤鱿鱼、麻辣烫、豆花,一个宿舍每晚都要去扫荡一通,懒得出去了,更简单,男生楼下一到八点就有食堂的小推车出来卖点咸菜粥,一个宿舍猜拳决定,输的人下楼买粥。

这一天,倒霉的人是苏爱爱。她拎了饭盆,站那儿排队呢,一下子就被阿单逮着了。

拉了拉苏爱爱的马尾,问:“干啥呢?”

苏爱爱指了指队伍,想起来了问:“你怎么样了?”

阿单莫名其妙,皱了浓眉问:“我,我什么怎么样了?”

苏爱爱翻了翻白眼,说:“你不是和咱们老钱分了!”

阿单这才恍然大悟,摆摆手,说:“哦,这事,没事!早就没事了!”

苏爱爱觉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阿单似想起来什么,就来拉苏爱爱,嘴里说:“走,还差你一顿饭,请你吃夜宵去!”

苏爱爱拿了两个大饭盆就被他拎出去了。

两人坐在后街的麻辣烫馆里,苏爱爱瞪阿单:“我都吃饱了,你让我来吃这个!”亏大了!

阿单笑眯眯地说:“就是这样我才划算啊!”

其实这家是后街最贵的麻辣烫馆了,论根算钱,一根蔬菜几片叶子就要一块钱,因为干净。

其实,阿单点的量很足,男生又大多是肉食动物,丸子、肉片的点了一堆,苏爱爱边吃边问:“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阿单擦擦嘴,说:“不适合。”

苏爱爱撇嘴:“真大人!”

阿单笑起来,说:“嘿,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我发现她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她也发现我和她认为的不统一,当然就早点分了!不用浪费时间。”

苏爱爱摇头,她不懂,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分手了,既然不合适,那当初又为什么要在一起?爱情不是一件很慎重的事吗?

两人吃完,阿单买了单,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路过蓝鸟公园,苏爱爱看了眼表,将近十点了,这是她仅有的一次那么晚回去,估计宿舍的那帮女人要饿死了。

都是这个阿单,还以为他是感情受伤了,敢情这人比她还滋润!

苏爱爱不能在背地里说人坏话,每次这样准没有好事。

蓝鸟公园是开放的市民广场,走回学校必定要穿过一段小路,她和阿单在说笑,单阳本来还伸手准备敲苏爱爱脑袋的,一下子就敛了笑,把苏爱爱拽到身后,脸上很凝重,偷偷说:“等下我叫你跑你就赶紧跑。”

苏爱爱想着这台词可真熟,阿单好好的没事和她演古惑仔哪,一抬头,迎面走来五个流里流气的男的。

完了,夜黑风高,遇上流氓了。

苏爱爱听说过有情侣半夜在蓝鸟公园遇上流氓,但她打死也没想到,难得一次晚归宿舍,这事就会轮到自己头上。

十点的蓝鸟公园,小径前后,她和阿单,外加一堆流氓,再无半个人影,还差几步路就出了小径,对面就是繁华的街道。风一吹,小树叶一摇,裸露的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那堆人走了上来,苏爱爱躲在阿单背后瞟了一眼,脸孔都蛮年轻的,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她害怕被杀人灭口,也不敢研究对方是不是猥琐,赶紧缩回头去。只期望,这一分一秒都赶紧过去。她长那么大,一直都是好学校、好学生,没想到才刚刚上大一,开学也没几个月,真要上社会版头版头条了?

阿单问:“你们想怎样?”声音倒很镇定,苏爱爱不由得对这副部长大人另眼相看。

对方一下子没人说话,一会儿有个男人走出来,拍了拍阿单的肩膀,嘴里一股酒气,说:“兄弟,别紧张,有手机没,借哥们儿打一下!”

大半夜的,拦住要手机,打死都不相信。

苏爱爱听到阿单的声音:“没有!”声音很硬,又说,“我留下,让这女生先走。”

苏爱爱再对这些男生有偏见,也不由得承认阿单到底是条汉子!

对方上下打量了眼单阳,约是看了阿单一半寸头,浓眉厉眼的难对付样,四个男的拉了单阳往暗处扯,留下一个男的看住爱爱。

苏爱爱站在路灯下,大街上汽车的车轮声就在耳边,旁边站的男的,眼睛东瞟西瞟也不望她。她有点急了,想来都是因为自己在,才累得阿单无法动手。

小荷塘里的风刮过脑门,苏爱爱也冷静了点,瞥见方才发话的男人站在圈子外面,阿单也不说话,两方就那么僵持着。

苏爱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憋了口气,走过去,对那约是头儿的男人,一鼓作气地说:“喂,你不是要打电话吗?对面街就有电话亭,我陪你过去打!”

她这么说出来手还指着对面街口,一脸的认真,那个男的愣了,阿单也愣了,全部人都愣了,冷风刮过小树林,十分诡异……

那个男人由头到脚打量了苏爱爱,由脚到头再打量了一遍,苏爱爱冷汗倒流,心怦怦地跳,头脑这时却异常地冷静,毫不畏惧地瞪个大眼任他打量。

苏爱爱觉得像隔了半世纪那么久,方听到那个男的说:“走了!”

挥挥手,一群人,就那么撤了,来去匆匆。

阿单把苏爱爱送回宿舍,一路上无话,到了楼下,忍不住了,问苏爱爱:“你不紧张?”

苏爱爱这才吐了口气出来,脸都快哭出来了:“我……我怕死了!”

阿单挠挠脑袋,笑出来,说:“哈,我以为你多彪悍呢,赶紧上楼休息去吧,什么都别想,都过去了!”

苏爱爱一路冲回宿舍,嘭地推开门,小美正坐在凳子上擦脚,看到苏爱爱回来了,喊:“啊,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你买粥买到市中心去了!”

苏爱爱一下扑到糖糖床上,糖糖正在看漫画,被她吓得跳起来,让了一半的床出来,苏爱爱抱住糖糖的大熊玩偶,嘴里想说话,但声音还在喘,大家一看不对劲,老钱本来是躺着的,也坐起来,递了张纸巾,说:“你慢慢说,怎么了?”

苏爱爱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完整的句子:“我……我刚才……在路上遇到坏人了!”

如此这般,把当时情景说了出来,讲出来后才觉得后怕。

糖糖一把抱住苏爱爱说:“爱爱,你真是我偶像,好勇敢啊!”

苏爱爱有苦说不出,她哪知道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现在想来真的太冲动了,还心有余悸。

老钱听完,认真地分析:“我估计你们遇上的不是社会上的流氓,可能是学校的学生,临时兴起想打劫了!”

苏爱爱不敢相信,说:“学校里还有这样的学生?不会吧!”

老钱哼了声:“不会的事多着呢,阿单那穿得一身好货的样,一看就知道是肥羊,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小绵羊的你!”拨拨头发又说,“这阿单真不是男人,要我就直接把手机给他们算了!”唉,这人还对单阳有意见。

小美说:“不给是对的,按你这么分析,他们没经验,还以为阿单是棵软菜,拿完手机又拿钱,拿完钱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呢!”

苏爱爱直点头。

小美笑起来,戳苏爱爱脑袋:“估计人也没想到咱苏爱爱同志居然发飙了!”

苏爱爱拍掉小美的手,没好气地咕噜:“我也没想到!”看来人真的会在非常情况下非常爆发的,太可怕了!

她晃着脑袋,踩着糖糖的床,往上铺爬,她要去做个梦,什么都忘掉。

糖糖说:“哈,你们猜,单阳他们宿舍里现在是不是也在讨论这个!”

苏爱爱的脚下差点一滑,爬上去,用被子捂住脸,心跳还在加速运动。

到点了,宿舍熄灯了,老钱的声音传过来:“爱爱,没事!”

小美说:“都过去了。”

糖糖说:“哈,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苏爱爱笑了笑,睡着了……

过了几日,下课的时候,阿单又来了,送了个西藏的小驼铃给苏爱爱,说是朋友戴的保平安的,巴掌那么大,托在手上也很细巧。苏爱爱虽然喜欢,但不肯收。单阳一把塞给苏爱爱,横声说:“别烦,从此后你就是我妹子,这就是见面礼!今天晚上我请吃饭,五点第三食堂。”

孙小美在旁边帮苏爱爱捧着书,咧嘴直笑,苏爱爱扁了嘴说:“可不可以不要啊!”

唉,认识这帮人之后都没有什么好事!

后来,苏爱爱才听说那帮流氓果然有几个是她们学校的,其他的是社会上的小混混,阿单一层楼的人,把那几个人找了出来,直接去人宿舍里掀了个底朝天。

唉,她都不知道遇上这帮糊涂流氓,是她自己比较倒霉,还是流氓比较倒霉!

糖糖知道阿单认苏爱爱做妹妹的事,比谁都乐呵,搞得跟是认自己一样,死活要苏爱爱去吃饭。

苏爱爱本来是懒的,她搞不懂,怎么才上大学她就搞得和社会人士一样,每天都有饭局了。

哪知道,时间一到,阿单就跑宿舍楼下来逮人了,那张有名的脸,往楼下一站,一会儿,就有人上来通知苏爱爱了:“你们文艺部副部长找你呢!”

苏爱爱拖着鞋子,穿了外套,不情愿地往外走。

阿单站在楼下,身边还站了个小男生,个子还不及苏阳高,皮肤黝黑,脸却比女生还可爱,抱了个篮球,穿着占了半身的篮球褂,里面有白色T恤,远远地问阿单:“是她吗?”

阿单点点头,那小男生抬头,对苏爱爱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顿时让人想掐一把。

单阳介绍:“这是小朋友,西藏孩子,我们一宿舍的,叫他小朋友就得了。”

小朋友换了个手托篮球,拍拍手,对苏爱爱说:“走吧,走吧,吃饭去!”

一转头,才发现他头发很卷,都要赛过烈情的自然卷了,头后还留了一小截老鼠尾。

第三食堂是学校里最好的食堂,都是点菜的,中午负责老师的饭食,晚上才对学生开放。

苏爱爱进的是小包间,虽然不及饭馆,但十分整洁,一个大桌早到了不少的男生,有的脸熟,有的根本不认识。

苏爱爱不善于和男生交际,见了那么多雄性动物,恨不得掉头就走,被单阳拉着坐下,一一介绍。

“这个是村长!”苏爱爱抬头看了看,这男生不高,身材精悍,长得酷似甄子丹,她不知自己能做何反应,只好点了点头,那男生也点了点头,一身的江湖气,估计和甄大侠一样能打。

“这是小手冰凉,叫小手就成了!”一个胖乎乎的男生,笑起来像一尊佛像般富态,苏爱爱又点了点头,实在不理解他手哪里小了。男生难道都这么取名字?

“这是猥琐!”苏爱爱一看是个戴眼镜的白脸男生,她都不知道怎么叫了,那男生起身就给单阳一拳:“滚你×,阿单,你才猥琐!”单阳这才笑着指了指说:“叫他萝卜!”

接下来的人,苏爱爱印象都不是很深了,这顿饭吃得也是如坐针毡。

阿单敲了酒杯起来,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我单阳今天正式宣布,以后苏爱爱就是我妹子了,也就是大家的妹子,从此有福同享,多担待点!谢了!”说完,仰头,一口酒就下了肚。

苏爱爱傻了眼,原来单阳说认她做妹妹不是随口说的。

阿单转了个脸,又重新倒满酒,对着苏爱爱举了杯,把苏爱爱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

阿单说:“苏爱爱,从此后你就是我妹子,和咱兄弟一样喊我一声阿单,有话就直接说一声,甭跟哥客气!”

一口又干了,把苏爱爱看了直瞪眼,握了握手上的冰啤酒,娘啊,她这辈子还没这么一口干的经历呢,憋了一口气,也一下子干了。

席间一下子一片掌声,苏爱爱坐下去,偷偷抹了把嘴,真是涩!

苏爱爱埋头吃饭,听到好玩的就自己笑笑,其他大多她也插不上嘴。西藏那个小朋友和她喝果汁,两人盯着一盘辣子鸡吃。

几个人在讲点名的趣事,有男生说:“哈,那毛概的老头今天差点气死!”

另一个人接:“可不,我们全班人多团结啊,点的学号一号的就是阿单,结果排二号的村长就帮着点了,然后我又帮村长点了!”

阿单嚼了颗花生问:“嘿,那欧阳排最后怎么办?”

苏爱爱这才想起那个叫欧阳的男生,那日唱歌的男子。

其中一男生,摆摆手:“还能咋办,帮前一号顶了呗,偏偏那家伙长得那样,那老头一眼就记得了,说:你是××吗?你不是吧,帮人点名,两人一起扣分!”

大家全笑起来,小朋友问:“欧阳今天怎么没来?”

小手夹了菜说:“临出门还没看见呢!估计陪女友去了!”

苏爱爱听了那么多,总结了下,这群人是住一层楼的,那个欧阳、阿单、小朋友、小手约是一个宿舍的。

嘴里辣子鸡吃得都要冒火了,果汁也喝完了,她干瞪着那杯马尿一般的青啤,死活也不想动它,一转眼,果汁瓶又绕到她面前,也不知道是谁转的盘子,苏爱爱想笑,看不出来,这帮大男生心还蛮细的。

阿单说:“唉,这个欧阳,老妹,和你说个道理……”

这人真是自来熟,说是认妹妹就喊老妹了,苏爱爱在心中叹气。阿单继续:“大学生活是递减数列,大一的时候做什么事都是四个人一起,一起走路,一起吃饭,到了大二是两个人一起走路吃饭,到了大三就变成一个人走路吃饭了。这就是人生!”感叹完还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苏爱爱菜都吃完了,她只有干咬筷子,边咬边想着真是有道理。

正想着,门就开了,露出一张神气的眉目来,嚷着:“迟到了,迟到了!”来人脱了风衣外套,拉了把椅子,在阿单旁边坐下。

大家都起哄罚酒,阿单说:“欧阳兄,你是情场得意,自罚三杯!”

欧阳倒爽快,嘻嘻哈哈接过酒杯,三杯下肚,接过筷子,剥了剥木屑,也不在意都是残羹冷炙,吃得很香。

小朋友问:“你不是陪那国贸的佳人吃饭去了吗?”

欧阳夹了块水煮肉片,在嘴里嚼完,才说:“别提了,现在女生都要减肥,我喝了几口粥,就结束过来了!”

小手笑起来:“你活该,好歹是佳人有约!”

欧阳吃饱了,放下筷子,笑嘻嘻地也不反驳。

侧了脸,这时才看到苏爱爱,笑出来:“啊哈,这不是女英雄吗?”

伸了手过来,就想摸爱爱脑袋。

苏爱爱吓得头一缩,坐中间的阿单打了欧阳手一把:“把你的魔爪收回去,这是我妹子,你想都别想!”

欧阳讪讪地收回手,佯装恼怒:“你妹子不就是我妹子!”

阿单回头对爱爱说:“上次的人说的是对的,你以后见着这家伙要绕道走!”一副嫌弃的语气,实则却是在说笑。

爱爱很乖地点点头,欧阳也不生气,两手拿了筷子敲了敲碗,大声叹气:“唉,人见人憎,佛见佛恨!”皱着眉的可怜样,一桌人都被逗笑起来。阿单也笑着去勾欧阳脖子。

欧阳被夹在阿单的胳膊肘里,一偏头,勾起唇来,对爱爱笑了笑,眼波在灯光下流转,三分淘气七分媚,眸子像过了电一般。

这人太有花花公子的资质了,苏爱爱想着。

第四节 高校是最大的营利组织

最大的营利组织一定是高校,最会装腔作势的不一定是政客,但一定是学校领导。

最近S大开始迎接教育评估,弄得全校上下紧紧张张,领导命令辅导员,辅导员只有命令学生。

后街的凉皮摊、蛋饼摊被扫荡光了,这样已经够可恨的了,苏爱爱她们这届新生为了响应号召,居然被勒令必须参加早晚自习,学校特地为一个班安排一个教室上晚自习,日日辅导员点名,人人必到。这就算了,早上还必须去小树林早读英语。

晚上的自习大家都没办法,只好乖乖去教室坐着,即使是看杂志也是得去坐着。早上的早读基本上是没人理,小树林那么大,难道还有校领导一个个去查吗?

偏偏这帮学生是太低估高层的力量了,也不知是哪位领导想出的馊点子,居然把小树林按片划分,池塘边、假山边、凉亭上……一个班负责一片儿,一个系负责一天。举个例子就是:周一是会计系上场,一班负责一队人去假山A边,一队人去池塘边,二班再派出一队人去凉亭里,另一队人马去假山B边上……周二就轮到了土木系,照样分开人马,拎了英语书去当临时演员。

于是S大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圈地运动”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展开了。

老钱坐在假山上,把英语书翻得唰唰响,边翻边骂:“妈的,还有这种事情,咱学校太能装了,每天九点下晚自习,六点起来早读,早也操晚也操,还当不当我们是人啊!”

小美笑骂:“哈,讲话文明点。”

糖糖说:“说得对,真是疯了,我高考也没那么认真过啊!”

秋日都是早晚很凉,苏爱爱瞪着英语书上的蝌蚪文,裹了裹毛衣,说:“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吃饭,又冷又饿!”

小美看了眼表,说:“还有十分钟七点,坚持一下!”

苏爱爱一大早血糖低,头都晕晕的,已经没有力气骂领导了,压着肚子靠着假山上。

头一低,差点睡着,就被人喊了句:“嘿,老妹!”

苏爱爱魂魄去了七分,站起来一看,还能有谁这么喊了,果然是阿单,身边还有欧阳和小朋友。

阿单抱着篮球走过来,敲了敲苏爱爱脑袋,问:“干啥呢?大清早的!”

苏爱爱没好气,甩了甩手边的英语书:“早读!”

欧阳瞪大眼睛:“真看不出来!”

苏爱爱指了指周围。只见花丛中、树林里、凉亭中都遍布了她们会计人的身影,四面埋伏,好不壮观。

小朋友出声:“噢,我们大一的时候也被要求这样的!”他明明个头不大却爱穿很肥大的篮球褂,一笑起来,唇红齿白,煞是可爱。

尔后,腐女时代来临,苏爱爱才明白哪个词最合适小朋友——“小正太”!

苏爱爱想到原来有人一样受罪,来了精神,问:“你们也要那么早起?”

阿单说:“难得起来打球。我们那时早读,如果不起来,辅导员就要上楼来掀被子,那时还是个女辅导员,搞得我们人人都不敢裸睡……”又指了指欧阳,“喏,这家伙是最不爱起床的,被掀得最多的就是他!”

大清早的欧阳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弓着身子,手插在口袋里,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但饶是这般,还是听见阿单说他了,眯着眼,抬腿给了阿单一脚。

三个大男生,站在假山旁边打闹起来。

苏爱爱敢保证现在糖糖一定很激动,所有帅哥汇聚一堂!

阿单问:“什么时候结束,和咱们一起吃早餐去?”

苏爱爱摇摇头,她还是低调点好,说:“还有一会儿呢,我和宿舍人一起。”又好笑,“你们一早起就为了吃早饭?”

小朋友说:“不是,不是,欧阳让我们喊他,他要陪佳人吃饭!”

他这么说,也被欧阳抬起长腿,踢了一脚,小朋友摸摸屁股,躲到阿单旁边去了。

阿单也不勉强,摆了摆手,说:“那我们走了!”

苏爱爱点了点头,那欧阳迷迷糊糊弓了身子跟着阿单,倒没有平时的凌厉,缩了脑袋,像个孩子,脸上的表情都是困顿的,真联想不到这人平时的神气模样,苏爱爱低声笑了一下。

他本来准备走的,似是听到了,停住脚,转过身来,抛了个东西出来,蓝色的一条弧线,苏爱爱下意识伸手去接,拿到怀里,才发现是一条荷氏的薄荷糖,很亮的包装纸。

她抬头,那三人都出老远了,欧阳伸出手来,捂着嘴打了个大哈欠,整个人像个大虾米,稚气了不少。

苏爱爱无奈,放下捂着胃的手,剥了颗糖,透明的四方形,夹在指尖棱角分明,放入口里……

嗯,这个欧阳一定是她的天敌。

嗞,太凉了,狂辣!

早餐过后,苏爱爱又遇欧阳,想着去把糖还给他,正想上前,却看见一个女孩子拿着饭盒调羹走到欧阳身边,拍了他肩一下。两人笑闹着走到水池那里,欧阳很自然接过两支调羹挽起袖子,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苏爱爱本来是想走过去的,看到这样,倒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了。

糖糖站在她身边,感叹:“哈,我一直以为你们欧阳部长是个花花公子,没想到还是个新好男人,吃完饭还主动帮洗勺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糖糖说:“等下,我买个面包带课上去。”又冲入人头攒动的食堂。

苏爱爱转身,想着下次再说吧。哪知道欧阳正好一抬头,就看到了傻顿顿站那儿等人的苏爱爱,抬手,晃了晃手里银色的调羹,亮银的勺把在清晨的光里,闪得苏爱爱眼睛一花。

苏爱爱伸了手去挡,放下来的时候,欧阳已走下台阶,站到了她面前,笑着唤她:“妹妹,吃完饭了?”

先前的大虾米早消失不见,眼前的笑脸倒比刚才反射的光线还亮眼。

苏爱爱叹气,这人怎么就一点自觉都没有呢?

男生一般被女生撞到在约会不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吗?

这个欧阳却一副没事人一样,还是在帮女朋友洗调羹呢!

苏爱爱没话可说,从口袋里把糖递出去:“喏,还你。”

欧阳握着勺子,甩甩手,明亮的水滴划出弧线洒落在水泥台阶上,银色的勺面上反射出苏爱爱圆溜溜的眼睛。他说:“噢,这个啊,你留着吧,我还有呢……”

正说着,有个女声喊:“欧阳。”

是刚才拿饭盒的女生,长得很温柔水灵,说起话来更水灵,走过来,挽了欧阳的手臂,呢喃细语地问:“怎么还不走啊,有什么事了?”

欧阳指指苏爱爱,说:“遇上小妹妹了,这是苏爱爱,这是宋佳语,国贸的!”

苏爱爱料着估计就是那个国贸佳人了,点头笑了笑。

对方也点了点头,柔顺长发随头的摇摆起了浪,发丝在风中吹动,伸出细长的手指把青丝拨到耳后,笑着说:“你好!”

苏爱爱正愁着没话好说呢,糖糖拿着面包挤了出来,苏爱爱说:“我去上课了,拜!”赶紧拽着糖糖抱了书往前走,身后传来欧阳和宋佳语的对话。

“调羹给我吧,你不是要迟到了?对了,中午吃什么?”她说。

“随便。”他说。

“那,去后街吃燕皮馄饨好吗?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吃的?”

……

唉,到底是帅哥,居然让美女赔笑脸!

《马经》,全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

马经课上,遇上小老太点名:“这题我们随便找个同学回答一下!”

小老太把老花眼镜拉开了点,低头开始在名册上搜索。

苏爱爱赶紧拍小美:“快,答案在哪页?”

老钱趴那儿看杂志说:“你别激动啊,又不一定是你!”

苏爱爱咕噜:“你怎么知道不会是我!”

苏爱爱同学这辈子最怕老师说“随便找个同学回答一下”,十有八九是抽到她,百发百中。一来“苏爱爱”,这名字太好认了,又加上是ABB的排列形式在点名册上无比显眼。

果然,小老太不急不慢地报出来:“会计一班苏爱爱!”

苏爱爱接过孙小美递来的书,对着上面画出的答案,标标准准地念出来。

坐下去的时候,老钱掐了她腰一把:“嘿,神了你!”

苏爱爱想这都叫反射性思维了,凡是点名都没她好事。

这老师说“随便找个同学来回答一下”,又不是“找个同学随便回答一下”!要能随便就好了!

先前就说了,苏爱爱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老是被人“爱爱”“爱爱”地叫,像唤乳名一样。苏爱爱同学是个老实人,一听人这么叫就下意识想掏心掏肺给人家。什么样的名字好呢?比如,方歌,至少也是“哥”字辈,所以皓子从来不直呼方歌,不愿意认哥,都叫“小芳”。再比如,今天遇见的这个欧阳烨柏,不得了,都是“伯”字辈的了!

苏爱爱想想就觉得好笑,捂着嘴趴在桌上笑起来,糖糖打她腿:“笑什么呢,抽成这样?”

苏爱爱刚想回答,手机在桌上嗡嗡地振了起来,教室里原本是很安静的,这么一振,声音效果倒如同神仙放屁——非同凡响,全班人笑开了。

苏爱爱红了脸,赶紧捞回手机,准备把发短信的人骂上了一百遍,愤愤地打开一看,是阿单的通知:“今晚聚餐,六点,不见不散。”

苏爱爱长长叹了口气,趴下身的时候,啊呀一声——下巴磕到了桌面,牙齿磕到了下嘴唇……

苏爱爱有时也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几盘花生米、薯片、下酒小菜,瓶装的百威,一桌子“你干,我干,大家干”的男人,外加店家那条盘在门外的大黄狗。

然后,男人与狗,都爱时不时嚎几嗓子。

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难道烈情的气场潜移默化到她身上了吗?还是老天爷看她苏爱爱十九岁之前男人运太差,准备在十九岁这年让她一次性刷卡提前消费?

苏爱爱与旁边的小朋友碰了碰杯,在场的也只有他俩是抱着可乐猛喝,逮着薯片死吃的了。

另一边,阿单偷偷和苏爱爱说:“今天早上,站你旁边的女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苏爱爱想了想问:“长头发的还是短头发的?”

阿单说:“长发的!”

苏爱爱说:“哦,是小美!”又瞬间补充了句,“她有男朋友了,在北京。”

阿单怪异地看了苏爱爱一眼:“我说这孩子,我又没想怎么样,你哥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人品吗?我只是想说那女生看起来气质不错!”

苏爱爱撇撇嘴:“别了,你一说我们宿舍的谁不错,我就瞎抖活!”她还在介意阿单和老钱迅速分手的事。

阿单笑起来,浓眉宽了很多,拍拍苏爱爱脑袋:“穷抖活吧!”

这日的聚会是为了小手,原因:失恋,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女朋友和别人在一起了。

男生和女生安慰人的方式不太一样,唯一的方式就是陪打架、陪喝酒。

席间,大家都唯恐冷场,一个个地蹦笑话。小手摘下眼镜,一杯下肚,白脸上起了红潮,大声骂:“MD,怎么女人也能那么花心!”

席间一下子没了声音。

苏爱爱一口可乐咽下喉咙,舌苔有气泡在麻麻地跳动,她说:“男人也容易花心!”

阿单侧过来,遮了她的嘴。欧阳坐在阿单旁边,偏过头来看苏爱爱,眼里有些戏谑。

半晌,小朋友摇头晃脑,后脑勺的小辫子直晃悠,煞有其事地说:“男人和女人,都花心!”

这时,店里又进来了一拨人,苏爱爱被人拍了一下:“吃饭啊?”

扭头一看,居然是老约自己去蓝鸟公园玩跷跷板的“跷跷板”,那拨人好像是他们宿舍的,自己班上的男生。

苏爱爱想着居然在这个时候被撞上了,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点点头:“嗯,吃饭。”如果她是糖糖,一定会再活跃地问一句“你呢,也是来吃饭?”

可惜她是苏爱爱,来这儿不是吃饭难道是打架?这不是废话吗?

苏爱爱没有开口,跷跷板挠挠脑袋,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单、欧阳一行人跷着二郎腿看得津津有味,苏爱爱有点恼,脸一下子就红了。

小朋友大口地吸了口可乐,见底了还在吸,发出嗖嗖的声音,欧阳伸手按了按小朋友的脑袋,制止了噪音。

跷跷板似乎是犹豫了会儿,说:“你吃吧,这店人满了,我们去别的地了,拜拜!”

苏爱爱点了点头,说:“好!”

跷跷板和其他男生又转去下一家了。

阿单起身帮小朋友拿可乐,扭头开苏爱爱玩笑:“还说不花心,刚才那男生临走还依依不舍地朝这儿看了眼!啧啧,可怜啊!”

苏爱爱原本是掩饰着喝可乐的,被这么一说倒真的呛到了,欧阳递了张纸巾,苏爱爱搽了嘴,瞪阿单:“你错了,他是看你呢!”

这么一说,把小朋友和欧阳都乐得直拍桌子。

阿单指了指自己鼻子,咕噜:“我又没那倾向!”似是不平,又说,“少爷我可是一直有女朋友的人!”

小朋友拿了块鸡爪,补充道:“一直有不同的女朋友!”

苏爱爱伸出手去,本来想和小朋友握手的,看看他手上抓的啃得只剩下中指的鸡爪,还是算了,点点头,说:“看,这还不花!”

阿单张嘴:“我叫花,那欧阳算什么?苏爱爱同志,你觉得欧阳花吗?”

苏爱爱嚼着薯片,抬头去看欧阳,那人一手支了腮,一手转着酒杯,嘴里还含半口酒没咽下,眸子晶亮,看苏爱爱看他,笑了笑,简直就是个会走路的高压电鳗。

苏爱爱二话不说,点头坚定回答:“花!”

阿单笑得直拍欧阳,欧阳给阿单一拳:“又扯上我!”

阿单指指欧阳,说:“其实你还真是有点偏见,欧阳这小子从小就吸引女孩子,是没办法的事,就算他不找人家也有人会来找他,但他确实没有脚踩两只船过!其实,我觉得吧,感情这回事,每个人是会变的,每一段时期都会有不同的心情,发现对方不合适,不要勉强,早点分开对双方都是种解脱。男人女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大家彼此舒心吗?”

欧阳和阿单似乎政见统一,愉快地碰了杯。

苏爱爱辩驳:“这是男人的意见,女生大多数情况下即使是觉得不合适,都还会努力去维持的,追求自己的解脱是很不负责任的!”

阿单摊摊手:“看,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如果一个女人要分手大多是分不下去,可能想着再试试就好。但如果一个男人要分手就绝对是好不了了。爱情并不是靠容忍、靠习惯的。小姐,我还在恋爱,你就让我去容忍?”

苏爱爱嚼薯片嚼得咔咔响,说:“男人啊男人,花天酒地,逢场作戏!”

欧阳挑了筷子,蘸了啤酒,划在桌面上,有浅浅的水痕,他说:“我也有付出,也有真实地爱过,但爱是能假装的吗?如果爱情已经过去,假装爱才是逢场作戏!”

他抬起头,眯起眼来,有一瞬间的真实:“其实感情没有对错,也没有好坏,只不过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相互磨合,个性、习惯等等,能接受就能走下去,不能就散了,”很快又恢复声色的表情,眨了眨眼,“所谓男人女人知己知彼,你知我长短,我知你深浅!”

阿单已经在那儿笑得拍桌子打板凳了,小朋友也嘿嘿地笑,苏爱爱喝了口可乐,才反应过来这人刚才说了个少儿不宜的,嘴上又不能说,脸一下子通红。

阿单说:“唉,老妹,我说真的。你去问问,有哪一个男人是一辈子就只有过一个女人的?再说,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的男人,你们女人会要这样的男人吗?不论是男是女,都是要经历过一次次分手,提高持久力,抗打击力,这样才有魅力嘛!”

小朋友煞有其事地总结:“好了,明白了,无论是男是女,都得多谈点恋爱,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苏爱爱敲敲杯子,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还是觉得,一个女人一辈子就爱一个男人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她巴掌大的脸,在灯光下有些苍白,黑溜溜的眼珠却很有生气的发亮,一瞬间倒让在座的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突然,醉成烂泥的小手站了起来,举了手里的酒瓶,大喊:“干!”

若无其事地说完,居然又瘫下去趴着了,大家都一下子笑出来。

席间继续觥筹交错,大黄狗百无聊赖地站起来,甩甩尾巴,去别处晃悠。

这些男生虽然嘴巴不好,但都活得真实且自在。苏爱爱夹着花生米,偏着头听阿单、欧阳和小朋友的对话,入神的时候就习惯去咬筷子,听到好玩的,咧嘴笑了一下,筷头一滑,戳到了牙龈,她放了筷子去捂嘴。

一抬头,看到欧阳偏了头正好笑地看着自己,约是刚才的笑话全被他看去了,苏爱爱一下子红了脸,埋头吃盘里的花生米,再不敢抬头了……

第五节 此爱不关风与月

自从烈情去了美国,爱爱的QQ等级就迅速飙升,一挂能挂一早上,坐在那儿和烈情聊天。

烈情纽约客的生活似乎适应良好,说出的事情都一套一套的,爱爱每次都当新闻听。

烈情发:“有些黑人,专门爱欺负亚洲人。爷爷的,我昨天买咖啡出来,居然碰到了个黑人暴露狂!”

苏爱爱捂嘴笑,打:“不会吧,真露点了?”

烈情回:“嗯!”还加了个喷火的头像,像极了烈情的风格。

苏爱爱发:“哈,那你怎么办?”

烈情迅速回:“我当然是傻了眼了,太恶心了!不过,就傻了半秒,姑奶奶我就抬脚了,瞄准重点目标,朝死踹!爷爷的,别以为东方女人好欺负!”

爱爱一口水差点喷到键盘上,咽下去,哈哈笑得直不起腰来,真是典型的“烈情”派!

糖糖从床上翻起来,说:“傻了你!能笑成这样!”

苏爱爱边回烈情,边把烈情的彪悍事迹说给宿舍人听……

这两人什么都聊,就是不聊方歌。

冬天一到,宿舍的生活就有点难挨,顶楼穿风,每天风都是呼呼地刮。

苏爱爱是根冻骨头,两床被子还不够,硬要从家里再搬一床羽绒被过来,每日上床都像布阵,一层层都铺好了,往里面一钻,小小的人睡进去,像被压在五指山下。

这样的日子,最浩大的工程就是起床。

幸好那帮检查的领导走了,这群临时演员从上月就退了休。

早上的闹铃是此起彼伏的,你手机闹完,我手机开始闹,平时的活闹鬼早上一般都没什么精神,除了糖糖。

糖糖看完天气短信,边伸出手来穿衣服边报:“今日最高温度8度!要不要穿棉裤呢?”抬头喊,“爱爱,你穿不穿?”

这群女生冬日一到,比的居然是谁是最晚换棉裤的人。

冠军无疑是老钱,老钱起得永远是最早的,因为要化妆,这样的精神永远让苏爱爱望尘莫及。

苏爱爱闭着眼,伸手在被子上摸衣服,摸到一件,穿上,缩回被子里,盖好,等一下,再伸手摸一件。

小美在对床换衣服,看到了,好笑:“苏爱爱,有你这样的人吗?怕冷成这样!”

苏爱爱揉揉眼睛,说:“别急,我再焐一下!”

老钱夹睫毛的手一抽,骂:“焐,你焐小鸡哪!快,今天谁下去买早餐?”

于是,讨论该谁去买早餐,出去晃一圈试气温,抢占刷牙的有利地形……

大学的早晨一般都是这么轰轰烈烈开始的……

电话恋爱,最大的好处就是省事儿,不用烦两人在一起吃些什么,到哪里去玩,谁来掏钱。但最大的麻烦就是太省事了,有时候,生气了,想找对方吵一架,都不知道往哪儿吵!

小美的青梅竹马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电话过来了,弄得孙小美这几天都乌云笼罩。

糖糖说:“他不打过来,你打过去嘛!”

老钱说:“女生怎么能这么缠人,尤其是远距离,要给时间、给空间!空间是很重要的!”

苏爱爱不知道说什么好,孙小美本来就是宿舍里最有分寸的女生,她呢?她什么都不懂,怎么去说别人?

又是一个晚上,电话依然没响,苏爱爱裹了毯子蹲凳子上面上网,时不时和在被窝里看杂志的糖糖讨论几句。老钱又交了个大三的男友,出去了。小美想了想,还是拿了电话卡,拨了号码。

糖糖偷偷说:“看,我就说她憋不了吧!”

苏爱爱比了个“嘘”的手势,眨眨眼睛笑了笑。

哪知道小美还没说几句话,就咔的一下,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走回来,趴在桌上,埋了脸,一声都不吭了。

糖糖坐起来问:“怎么啦?没事吧!”

苏爱爱皱了眉,看到小美颤抖的肩膀,冲糖糖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轻轻拿了盒纸巾放小美旁边。

在爱情上,她充当不了顾问,战士未上沙场早已被杀得片甲不留。

宿舍里一片安静,只有苏爱爱偶尔按动鼠标细小的嗒嗒声。

突然,孙小美站起来,椅子往后一推,尖锐的吱呀一声。

还没等苏爱爱和糖糖反应过来,小美就跑出去了。

糖糖跳起来,大声喊:“这怎么回事啊,那么晚了,她去哪儿啊!”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就穿了内衣内裤,赶紧又钻回去。

苏爱爱跑到床边,罩了羽绒服,边拿手机边安慰糖糖:“没事的,我跟去看看!你,你别急,打电话给你!”

已经没有什么逻辑了,赶紧跑了出去。

孙小美高中时代一定是短跑健将,怎么一下子就没影了?

苏爱爱气喘吁吁地跑下楼,站宿舍楼前东张西望,快到关门时间了,宿舍楼前全是一对对情侣,拎着水瓶,情意绵绵,就是没有孙小美的影儿。

苏爱爱一咬牙,选了左边,正跑着呢,一下子被人箍了膀子拽下来了,抬头一看,居然是欧阳。

欧阳皱了眉问:“怎么回事?”

苏爱爱说:“我……”大口喘气,“我追人呢!”

甩了甩胳膊就想继续奔,欧阳松了手,苏爱爱立即跑。

跑了一会儿,没想到欧阳居然也在身边跑,他问:“什么人,有什么特征?”

苏爱爱上气不接下气:“我舍友……两根辫子……穿灰色毛衣……”

欧阳笑了笑说:“全校有很多穿灰毛衣、两根辫子的女生呢!”

苏爱爱实在跑不动了,用走的,她都跑成这样了,这人居然还游刃有余地开她玩笑,火大了,吼:“你是不是个人啊!我都急死了!”

那欧阳笑嘻嘻,指了指苏爱爱身后:“是不是那个?”

苏爱爱赶紧回头,居然真是孙小美,站在学校的主干道上,发愣地盯着一棵秃秃的槐杨树。

苏爱爱赶紧跑过去,握了握小美的手,果然是冰凉的,苏爱爱赶紧把自己的羽绒服给她披上,似乎不敢惊动她,轻轻说:“小美,咱们回去吧!”

孙小美转头,看到苏爱爱,没有焦距的眼睛回了神,一下子抱住爱爱哇地哭了出来,说的话也断断续续:“他最近当系里的干部……事情多……功课……压力……在开会……打电话的时间都没了吗?”

苏爱爱拍了拍小美的背,不知说什么是好,余光一看,欧阳并没有走,还站在刚才不远不近的地方,侧了身,抬了头,似乎是在看布告栏。

苏爱爱一直觉得欧阳这样的个性,肯定不把女生放在眼里,没想到却是个体贴的人。

苏爱爱拍拍小美说:“没事,没事,咱们回去再说,好吗?”

冷风穿过毛衣,她打了个寒战。

小美摇摇头:“你先回去,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想一想!”

苏爱爱有点气,跺了跺脚,才发现自己拖了大鼻子狗的拖鞋就这样出来了,跑的时候不知道,现在才发现脚都没知觉了。

她没好气,说得有点大声:“好,那想,我站这儿陪你想!”

小美摇了摇苏爱爱的手:“爱爱,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宿舍里那么多人,我不想影响大家的心情。唉,你们都说我不烦心,其实,我有时真的觉得很害怕,想着要不要主动给他打电话呢?他是不是在忙呢?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打了电话吧,我又在想,他是不是漫不经心呢?即使想当面发个脾气,让他哄哄我,都是不可能的事!总觉得这段感情,是我在安慰自己。”

苏爱爱转身,握了握小美的手,两只同样冰凉的手握在一起却很有力量,苏爱爱说:“小美,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说,我觉得你很厉害!真的!一个能坚持远距离恋爱的人,一定是个心理无比坚强的人!一定的!”

小美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苦笑:“不是这样,我很迷茫,我有时在想为什么一定要我主动,总觉得是我单方面在付出!”

苏爱爱捂了捂冻红的耳朵,偏了头,看着随风轻轻晃的老树的干枯枝丫,她说:“我曾经和一个人讨论过,感情中如果谁爱得多点,就会不由自主地迁就另一方,总是会比较吃亏的。那人只是很淡地对我说:吃亏就吃亏吧!”

那年的樱花树下,那个少年就是这样淡淡地说着,她却至此不忘。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微微的颤抖,抱了抱小美:“爱情我真的不懂,但我觉得爱上一个人的那一瞬间就注定是一种付出,但我也有收获,我为他的一个笑容能开心上一天,为他的一句话,能在入睡前都喜滋滋地想上几十遍,难过或是吃亏的时候总是一样的,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才会为他难过,这样的事,是没人逼你的,没人硬要你付出的,不能算吃亏,就算是得到一粒瓜子大的幸福,我都会觉得是意外的收获!不和任何人、任何事去比。”

孙小美拧了苏爱爱脸一把,破涕为笑:“爱爱,你真的不能安慰人,全变成痴心无悔的了!”

两个女生手拉手往回走。

欧阳靠在树下,拉长的影子在路灯下很是温暖,看见她们来了,站直,也不多说,勾了薄唇笑了笑。

在苏爱爱心里,总算把他当好人看了。

孙小美说:“谢谢!”

苏爱爱想到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话,有点不好意思说话。正低头认罪呢,一件外套就罩在了自己头上。

苏爱爱莫名其妙地扒开一开,欧阳早就晃到前面去了,她真的很冷,只有穿上。

她第一次穿男生的衣服,没想到居然那么大,棕色的大衣一下子就过了膝盖,袖子长了一大截,变唱戏的了。

欧阳回了头,脚一顿,假装被绊着的样子,打趣苏爱爱:“嘿,苏爱爱小朋友,从哪儿偷来了家长的衣服?”

苏爱爱两手裹了裹领子,大衣的绒毛领包住冰凉的颊,一下子又痒又暖,她瞪欧阳,咕噜:“没见过这样的家长!”

欧阳哈哈哈地笑,这人只穿一件驼色的高领毛衣在风中居然笑得那么精神,细长的眉全部化开,露出两粒虎牙,眼里的笑意都要漾出来了。

不一会儿,三人就乐极生悲,抬头瞪着锁上的大门!

欧阳揪了揪他微翘的发梢:“哈,你们阿姨怎么那么早就锁门了!”

苏爱爱没好气:“你以为是你们男生楼,一帮土匪窝!”

欧阳说:“容我提醒,你现在还穿着土匪的衣服!”

苏爱爱作势要脱下来,站在风口一吹,立即又裹了裹。

孙小美说:“好了,别吵,总要进去的!”她转了方向跑去敲传达室的窗户。

苏爱爱跟着跑,阿姨的窗户是楼后面的,要踩过一片草地,唉,她的拖鞋!

阿姨终于开了窗,没什么好气:“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知不知道门禁时间!”

孙小美说着好话,苏爱爱在草地上冷得直跳脚。

欧阳走过来,说得很诚恳:“阿姨,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今天去自习,手机落在教室里了,是这两位同学拾到的,我很晚了才发现,她们好心才特地送出来的,是我不好!”还晃了晃手上的手机,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苏爱爱看得目瞪口呆,这人说谎不打腹稿的吗?!

欧阳也不管,赔笑说:“这么晚了,还要麻烦您起来开下门!”一笑,眼睛一眯,两粒洁白的小虎牙一晃,简直是童叟无欺!

阿姨说:“噢,是这样啊,没关系,等下!”立刻就出去开门了。

天啊,全天下的阿姨都重男轻女!

苏爱爱走过欧阳身边,小声说:“骗子!”

欧阳对她挑了挑眉:“没有骗子,你要喝西北风呢!”

苏爱爱把外套还给欧阳,欧阳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上的袋子,说:“给你们!”

苏爱爱原来就奇怪袋子里是什么,问:“什么啊?”接过来一看,两杯豆浆。

欧阳笑笑:“本来是送人的爱心外卖,快递员误点了!”

苏爱爱想了下,原来他往女生楼走是给女朋友送豆浆的,想必是要被女友念叨了。苏爱爱有点不好意思,推回去:“你自己喝吧!”

欧阳不甚在意:“拿着!”

也不等苏爱爱说什么,转身就走,边走边套衣服,抬高了膀子,一下子就进了一只袖子,很是潇洒。

苏爱爱想了想,还是喊:“谢谢!”

欧阳都穿好大衣了,头没回,摆了摆手,走远了。

那天夜里,小美和爱爱手拉手上楼,小美在黑暗里轻轻地开口:“爱爱,你刚才说的那个吃亏的人……”

苏爱爱没听清,问:“什么?”

小美摇了摇头:“算了,没事。”

后来,小美的竹马知道了出走一事,两人在电话里互诉衷肠,又什么事都没了。

真是,它匆匆地走了,正如它匆匆地来。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小美又喜滋滋地开始帮竹马织围巾了。

也不知道是刮的什么风,女生楼里突然就开始流行织毛线,上到阿姨下到女生,全民运动,一个个都拎着几根针一团线走来走去,苏爱爱去阿姨那儿买茶叶蛋,没几分钟就会有女生冲进来问阿姨针法,元宝针啊,什么针的,苏爱爱都快满脑针了!

她不会织东西,也没有要送的人。方歌肯定有宋小乔帮他织,但糖糖拉了她去市区逛街的时候,她还是偷偷地买了副男士手套,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

圣诞的时候,文艺部和话剧社联合举办了场舞台剧。

因为方歌要上台,苏爱爱一定会去。

苏爱爱提前过去的时候,方歌正往外走,看见爱爱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说要去话剧社拿个道具。

苏爱爱说:“我和你去吧!”想着正好可以把手套给他。

两人到的时候,话剧社还没有开门,天快黑了,灰蒙蒙的,话剧社正对着篮球场,两人只有靠在栏杆上等。

方歌问:“冷吗?”苏爱爱摇摇头,背过身,脚踩在栏杆的下端,趴在栏杆上看人打球,问:“你呢?冷?”

方歌笑了笑,摇摇头,说:“我怕你等久了,你要冷就先回去!”

苏爱爱指了指自己的白色围巾,说:“不冷!围巾很厚!”

方歌一下笑出来,拍了拍苏爱爱脑袋。

苏爱爱抓了围巾的末端,围巾两端是镂空的花朵形状点缀着细碎的亮片珠,她无意识地去抠着小珠子。她每次与方歌在一起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明明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见到了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盯着他的侧脸,心跳得怦怦响。

方歌说:“这次圣诞皓子本来说要过来的!”

皓子是方歌的铁哥们儿,也是高三“小四人帮”里的一个。

爱爱苦了脸:“不是吧,他这霸王要来?”

方歌笑起来,说:“可惜,他们学校不放假。”朝苏爱爱眨了眨眼,“真是太好了!”

明明没什么好笑的,从方歌嘴里说出来也变成了极有趣的事情,苏爱爱捂嘴笑,感叹:“真没想到,皓子居然上了军校,还是国际关系学!”

方歌靠着栏杆,摊摊手:“他还在抱怨着没法去杭州找美女呢!”

四个人高三时聊过的理想,皓子这小少爷当时就说要去杭州读书,因为美女多,没想到最后四个人居然他是唯一留在南京的。

苏爱爱偏头去看方歌的侧脸,他低着头,柔软的发在风中轻飘,方歌也是在一步步接近自己的梦想呢!苏爱爱想着就觉得心里很热,为这个自己喜欢的少年打心眼里觉得自豪。

她笑起来说:“烈情还让我对未来的外交官致以深切的问候!”

两人在一起最多的话题就是皓子和烈情,这样聊开了,讲着讲着就笑起来了,气氛活了不少。

聊起烈情,方歌说:“她呀,她不是老抱怨美国的伙食不好?”

爱爱说:“是,她说最想念的东西就是十中小卖部的桂花米汤!”想到烈情流口水的语气就好笑。

方歌低笑,摇摇头,说:“她居然说没有小康牛肉酱就活不下去了,这人现在的水平也只会EVERYTHING炒鸡蛋,什么都是拿鸡蛋配!真是的……”

篮球场上传来咚咚的拍球声,男孩子的吆喝声在操场上回荡。

苏爱爱趴在栏杆上仰着头,看着方歌,这个她如此喜欢的男孩,他的大眼依然是清澈如水,他漂亮的唇角依然微微地上扬,一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米牙。他说着“她呀”、他说着“真是的”……就像是在说着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带着几丝宠溺。

可是,烈情明明是那么彪悍、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呢!

嘭的一声,一个篮球打到了栏杆上,苏爱爱蹲下身子去捡篮球,一垂脸的时候,觉得眼里的热气都要倒出来了,吸吸鼻子站起来,用力地举起手,使劲地把球丢回去。

很冷,她把手插到口袋里,摸到绒绒的手套。

买的不是很软的羊毛的吗?怎么一瞬间刺得那么扎手呢?

那副手套始终没有送出去,晚会的时候,宋小乔是一定到的,依然坐前几排。阿单做后勤,想想也知道欧阳同学怎么可能在圣诞节谈恋爱时过来做这事儿?

苏爱爱也坐前几排,一侧脸,看到宋小乔红彤彤的脸,她站起来,拍了拍走道上的人,指了指自己的座位,一片黑暗中,挤出了人群。

原来,她不是烈情,她也不是宋小乔,她只是苏爱爱,只是偷偷喜欢方歌的笨蛋苏爱爱。

出了礼堂大楼,天色早已全黑了,校园里开了暗黄的路灯,投在地上,是一大块的亚金色。圣诞节,情侣都出去吃饭了很少在学校活动,路上没什么行人。每一盏街灯下有一块反射的光,一盏盏地望过去,在水泥路上投下一道又一道的错乱暗斑,好不萧索。苏爱爱系好围巾,搓了搓手,哈出口气来。

她低了头,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手心里揣着那副手套,她这样走在校园里,和拎着水瓶的人擦肩而过,和拿着晚饭的人擦肩而过,和捧着书本的人擦肩而过……

突然,被人喊了声:“苏爱爱。”

苏爱爱不想理的,还是回了身,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唉,最近似乎经常被这个人喊住。

欧阳就一个人,大衣一圈张扬的毛领,系了暗灰的格纹围巾,格纹中却有细细的红线延伸,恰好的搭配,呈得精致的脸庞十分明亮。他走过来,似乎心情不错,问:“晚会那么早就结束了?我还想说去看看。”

苏爱爱摇摇头,不大想说话,却还是得开口:“不,是我早出来的!”

欧阳站在那儿,偏了头打量苏爱爱,发亮的黑色眼珠一转,想到了,说:“苏爱爱,你等我一下!”转身就往男生楼跑。

苏爱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好站在下面等。

欧阳体育和烈情有的拼,一下子就回来了,扔了个东西在苏爱爱怀里,苏爱爱一接,居然是自己丢失了的饭卡。

她抬头瞪着眼前笑得星光闪闪的某人,像见了鬼一样,原来那日在情人小径上的那个男生是他,她们宿舍集体诅咒了一个多礼拜的倒霉鬼原来早就认识了!

苏爱爱猛地低下头,翻过饭卡套,呼,背面的相片还在。

欧阳的声音很干脆:“不好意思,我看过了。”

他当时只是想拿饭卡出来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跟踪人反而留了张饭卡的,没想到居然看到这张照片。

他靠在花台上,摊摊手,也不多解释,反正看都看了。

苏爱爱一下子感觉火辣辣的从后颈升起冲到脑中,突然就觉得在这个校园里,在她的心底,没人知道的秘密一下子被眼前的人都剥光了。

啪的一声,皱巴巴的杏仁被掰开,露出白花花的内里。

说实话,这个欧阳也真是霉的,在今天还苏爱爱的这张照片,效果就好比给鸡送黄鼠狼,雪上加了几层霜。

苏爱爱大声说:“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她不知道眼前这人看她笑话多久了,只觉得对他说什么犀利的话都不过分。

但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今天一天都很糟糕,天气很冷,心情很不对,肚子一下子很痛。

她捂了肚子蹲下去,到最后只变成了叨念:“你怎么能这样……”

平时很神气的欧阳看着苏爱爱蹲下去,一下子像做错事的孩子,有点无措,自己拉了下裤子,蹲了下去。

男生宿舍楼前,人来人往,楼上还有人在走廊上大声说话。

他一点都介意,就那么蹲着,平视了苏爱爱的眼睛,放低放软了声音:“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赔礼道歉,”托着腮,偏了头问,“你要去哪儿?我扶你过去!”

苏爱爱吐出来:“宿舍!”

欧阳说:“好咧,客官,回宿舍!”跳起来,想拉苏爱爱。

苏爱爱本不想理他自己站起来,肚子一抽,还是被他拉起来了。

一路上,她咬着嘴,捂着肚子,不要他扶,连正眼都不瞧他,她今天心情不好,他是撞到炮口上了。

欧阳也不生气,本来是像个受气包一样在旁边要扶的,看她倔成那样,干脆收了手,插在兜里,晃在她后面慢慢走,脸上依然挂着笑。

快到宿舍了,他扯了扯微翘的发梢,似乎想说什么,终于开口:“苏爱爱,其实呢,男人并没女人想象中那么好、那么高尚,你看,其实大多男生都是像我这样,喜欢看美女,爱和漂亮女生在一起,偶尔说说黄色笑话……”

苏爱爱不等他说完,一字一句地咬牙开口:“他不是你!”

脸在月光下是清晰的苍白色。

欧阳本来是想贬低自己劝苏爱爱的,不知为什么听她那么说,心里一下子就火了,他还从来没对哪个女生一路上讨好卖乖这样的。他一下子抓住苏爱爱的胳膊,修长的手指嵌入羽绒服里,一下子箍到了苏爱爱的手臂。

他扯住她,飞快地说:“那他是什么样的,神仙吗?苏爱爱,你说我们不该花心,但你这样又算什么?过分地去美化一个男人,让自己爱得要死要活,还连声都不敢出。在我看来,爱一个人必须要完整地爱,是会连缺点也爱的。但你呢,却把他高高地挂在你心里,不允许任何人侵犯,连你自己都不可以!其实你不是真的爱他,你只不过是爱你想象中的那个他罢了!”欧阳说这样话的时候,手指紧紧地抓住苏爱爱,像要入了骨髓。

最后,他放低她的胳膊,冷冷地说:“其实你这又何尝不是逢场作戏呢……”

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是在和自己,认真地,逢场作戏!”

他抓着她,两个人脸靠得太近了,他嘴里吐出来的白雾,扑在她的面上,带着冰凉的薄荷味,像冰凌,打在她脸上。他黑色的眸在月光下亮得让人无所遁形,瞳孔里反射出苏爱爱愣愣的脸。

良久,苏爱爱抓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她轻笑说:“谁又不是在认真地逢场作戏呢?我如果不喜欢他,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两人吐出的热气混在了一起。

掰开他的手指,她反倒很平静,她反问:“欧阳,我喜欢他,关他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一个小战士,微昂了头,倔强地抬着下巴。

苏爱爱背了身要上楼。

欧阳下意识地拉她的手腕。

她回了头,一阵大风过,她的眸里满是水光。

白色围巾被吹得扬起,遮住了她的脸。两人的眸子一下子都看不清楚,风里似乎夹了雨点,她动了手腕,他松开……

她跑进楼的时候,白色围巾被刮落到了地上,她也不想去管了,一个脚印踩在了上面,后面如有洪水猛兽,匆匆奔上楼梯。

他默默地走过去,捡起了围巾,掸了掸尘土,脚印依旧掸不掉,大大刺刺地粘在白色的围巾上……

苏爱爱回到宿舍,才发现肚子疼的原因——好朋友提前造访了。

老钱还没回来,糖糖去别的宿舍了,小美在楼下打电话,今天估计有很多情话要说。

苏爱爱把手套锁进抽屉里,洗了把脸,抱着水杯,蜷着腿,坐在电脑前发愣。

她想了想,还是动了动手指,打了下来:

“烈情,你说人要多久才会不喜欢一个人呢?

可是,我如果不喜欢他,我该怎么办呢?我那每日最开心的就是上学能见到他的,高三的回忆该放在哪里呢?会不会以后都记不起来了呢?我如果不喜欢他了,那我每天睡觉前该如何催眠,才可以扬起嘴角有个美梦呢?我如果不再喜欢他了,我的心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再高高跳起了呢?那,我的眼睛呢?如果不在人群里搜索他,我的眼睛又该习惯性地看向何方呢?

烈情:

如果苏爱爱不喜欢方歌了,苏爱爱就不是苏爱爱了!”

——BY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