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罪者(全10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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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测谎仪

1

“其次,投毒人一定要有下手的时间,要想让蔡凤琴达到期望的中毒状态,必须是一个缓慢的时间过程,至少要两个月以上,当她出现胃部不适的时候,还要想办法阻止她去大医院,接受全面检查和治疗,否则就前功尽弃了。基于这两点考虑,我认为凶手肯定不止吴宏胜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帮凶,这个帮凶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蔡凤琴的女儿了。虽然难以置信,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你怎么知道严果就明白金刚石粉的毒理?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她高中毕业之后就去打工了,并没有念过医科学校。她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知识?”杜志勋疑问。

“你忘了吗,她也患有前行性失忆症。”

“她的失忆症不是在这次案子里受了刺激才得的吗?”

“导致这种症状的原因虽然有很多种,我一开始也以为她是受到了凶手的刺激,但是后来仔细想想,她不可能和她母亲都这么巧同时患上了这种失忆症,这个概率微乎其微。我想她应该早就患有这种病症了,而且她就是从厌食症演变成了前行性失忆症,这个过程是十分缓慢的,慢性病患者往往对自己的病比医生更了解,有足够的时间关注自身的疾病。有了这样的前提条件,严果只要再懂得一点儿毒理知识,知道金刚石粉的作用,就不难想到这样的作案手段……”

“假设她跟吴宏胜勾结,她暗中加害蔡凤琴,同时吴宏胜扮演‘食人魔’外出作案。等到时机成熟了,她就以母亲的名义把那6个学生找来聚会,这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聚会的时候,她又可以很方便地给这些人的茶水里投放安眠药,然后把吴宏胜放进来。这个作案过程就很完整了。”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严果脸上,一个个都带着吃惊的表情,似乎想从严果不如正常人一半大的脸上印证丁潜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严果对丁潜和杜志勋的对话似乎一知半解,有点儿害怕地瞅着他们。

杜志勋仔细琢磨着,看着丁潜的表情不阴不阳,让人猜不透他是赞同丁潜还是反对。

“你确实有两下子,难怪宋局会推荐你,竟然能把案子解释成完全不同的样子。”杜志勋表面上似乎在赞叹,但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你的证据还不足以支持你的推断。你怎么解释她脸上的伤?你不会真以为,她为了迷惑警察宁愿让吴宏胜把自己的脸咬成那样吧。”

“这一点确实还值得考虑。”丁潜承认。

“还有,你说她跟吴宏胜勾结,但你找不出他们勾结的证据。从常理上说,她跟吴宏胜勾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个女人即使再恨自己的母亲也不至于想到败坏她的名誉吧?”

“对于这一点,我保留我的看法。人心是最难测的,所谓的伦理道德,亲情爱情并非通用的准则,很多时候,人心会比你想象中更荒谬、更冷酷、更无情。我向你保证,杜警官,我见过比她想法更变态的家伙,只是那个人没有杀人,我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了。”

杜志勋迎着丁潜的目光:“那么丁医生,你刚才说的更荒谬、更冷酷的人心包括你自己的心吗?”

杜志勋旁敲侧击,外人听不懂,丁潜的表情却是一僵。

“你说,我本来怀疑你有嫌疑,带着人来抓你,结果你却给我讲了一大套完全不同的推理,你把我们都搞糊涂了。你说我现在应该相信谁,抓谁呢?”杜志勋口气带着询问,可是眼中却闪动着犀利的光。

丁潜叹口气:“我知道,如果没有证据的话,你是不会相信我的。”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找到证据了?”

“但我需要你的许可。”

“做什么?”

“要先审问她,而且我想参加。”丁潜指指严果。

杜志勋想了想,说:“可以,我给你这次机会,不过,不能用催眠术。”

丁潜苦笑:“我就怕你这么说。”

“我信不过你,你搞得那套把戏把人弄得神志不清,我没办法确定严果被催眠的时候说的是真实情形,还是被控制了。所以,你只能在她思维清晰的时候问她问题。还要当着我的面审问她。”

“你知道,我其实就是个心理医生,对审问并不在行。那还不如让你审问她呢。”

“丁潜,你别忘了,这是你要求的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证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当然你的情况我会充分考虑,所以,我允许你使用测谎仪。通常来说,我们只在对有重大嫌疑的罪犯审问时才会用到。我算为你破例一次。”

“看来,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那我就试试。”

丁潜和杜志勋两人的目光碰到一处,隐隐擦出火星。

严果坐在一旁,正呆呆地望着他们说话,似懂非懂的,忽然冲他们笑了笑。

笑容暧昧,让人有点儿捉摸不透。

刑警队,心理测试实验室。

测谎在实验室里专门的一个小房间里进行。

房间墙上有一面巨大的单面镜,房间里的人看到的只是一面反光镜子,但在镜子另外一面却是一间大屋子,屋子里的人随时可以观察审讯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此时,屋子里聚满了人,谁都不说话,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另外一边的房间里的情景。

严果被一个女警领进房间,她的身份比较特殊,甚至连犯罪嫌疑人都算不上,也没有给她戴手铐,神情比较轻松。

负责操作的王警官让她坐在带扶手的靠背椅上,丁潜坐在测谎仪后面冷静地看着。

测谎仪由传感器、主机和微机三部分组成,结构并不复杂。

王警官让严果把外套脱掉,严果有点儿紧张,但还是顺从地脱掉外衣,只穿了一套秋衣。

2

王警官把传感器一一安装在严果身上,传感器有三个触头,套在人手指上的负责传递皮肤电阻的变化,系在胸部和腹部的用于测量呼吸变化,套在人胳膊和手腕上的则用于测量脉搏和血压。传感器收到的信号通过一个书本大小的处理器分析,转化为显示器上的波形图。测谎人员通过询问受试者问题,观察波形的变化,用以判断受试者是否说谎。

一切准备就绪,王警官坐回座位打开程序,一开始的屏幕上显示的波形都是严果正常情况下的脉搏、呼吸以及血压。

王警官目光和丁潜交流了一下,丁潜点点头,于是开始测谎程序。王警官一开始先问了严果姓名、年龄、家庭等一些简单的问题。

严果有点儿紧张,波形图稍微有点儿不稳定,这也是时常会出现的情况。测谎仪并不能很精确的测量,根据不同人的实际状况会出现不一样的变化。意志坚强或者经过呼吸训练的人也可以做到在说谎的情况下骗过测谎仪,保持信号稳定。胆小敏感的人,可能不问问题就会出现脉搏加快,血压升高,手掌出汗,说话结巴的现象。

有经验的测谎人员首先要做的就是尽量先让受试者的心态处于平和的状态下,然后不知不觉地进入正题。

王警官一边看似随意地跟严果交流,一边观看着记录本上的一条条问题。屏幕上,严果的波状图已经趋于平缓,说明她已经适应了这种状态,接下来就需要给她一点儿刺激了。

王警官看了看丁潜,目光交流一下,然后问道:“严果,3月份你回到母亲家之后,是不是一直跟她住在一起?”

“是。”严果回答。

波形平缓。

“你跟你母亲在一起这段时间,关系相处融洽吗?”

“还好。”

波形平缓。

“听说你和你母亲关系之前一直不太好,平时都很少来往,为什么忽然想搬回来住?”

严果想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妈她……最近这一年多一直身体不大好,我是他女儿,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她。”她虽然患有前行性失忆症。但也不是一丁点儿记忆都没有,模模糊糊还有些印象。

波形平缓。

“那在你回家与母亲一起生活之后,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争吵。”

“有过。”

“因为什么?”

“都是一些小事,具体的我记不住了。我妈自从身体不好就总爱发脾气。经常莫名其妙地跟我生气,我也没办法……”

波形平缓。

丁潜这时候插嘴:“你说她身体不好,她得了什么病吗?”

严果想了几秒钟:“嗯。”

“什么病。”

“胃病。”

“什么胃病。”

“我记不太清,好像是胃溃疡,还是十二指肠溃疡。反正带她去看过镇里的医生,开了些胃药,不怎么见好。”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得的胃病吗?”

“我不知道。”

波形平缓。

“那你听没听说过金刚石粉这种东西?”丁潜目光直视严果。

金刚石粉就是凶手给蔡凤琴长期投放的毒药。只要是凶手就会对这个敏感的词语感到紧张。测谎就是要在受试者毫无准备的前提下,突然让他必须面对案件中关键的要素来回答问题,绝对不给他们回旋的余地。这种情况下想要掩饰十分困难。

“我……没听说过。”严果否认。

丁潜的目光落在波形图上。

可是,波形图依旧平稳,连一丁点儿异常都没有。

丁潜吃惊,这怎么可能,怎么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说投毒的人不是她?还是因为前行性失忆症的缘故,她忘记了是自己投的毒?

“你确定你没听说过金刚石粉这种东西?”丁潜进一步问。

“没有。”

波形图依旧平稳。

“但是我们在你母亲的胃里发现了这种东西。她患上胃溃疡就是因为服用了大量的金刚石粉。”

严果瞪大眼睛安静地听着,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一样,脸上包裹的纱布更遮掩了她的表情。

“你天天跟在她身边,你有没有发现异常?”

“我……”严果努力回忆。

“有……还是没有?”

“没有。”

屏幕上的波形图保持平稳。

“那你觉得,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接近过你母亲,有谁可能给她服用这种东西?”

“你是说有人投毒害我妈?”严果十分吃惊,仿佛现在才听明白丁潜的意思。

“是,而且在你回家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服用这种毒药。”

“这……这……太可怕了……”严果努力喘息,想要平复激动的心情。

屏幕上的波形图出现了一些波动,逐渐恢复正常。

并没有特别的变化。

丁潜看了看墙上的单面镜。镜子里单调的反射出屋子里的景物,他知道,杜志勋此刻就坐在那面镜子的后面,等着看他的好戏。

或者说,是等着看他和严果谁先露出破绽,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

早知道这样,丁潜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参与这起案子,现在连自己都惹上嫌疑,洗不清了。

丁潜脑子里很清醒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必须十分小心地对付严果。

他开始问下一个问题:“好,严果,那么我再问你,你肯定认识吴宏胜这个人是不是?”

“吴宏胜……不认识……没听说过这个人。”

波形图微微波动。

“你确定吗?”

“我好像……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记不住了。”

“我让你看过他的照片,你还有印象吧,就是这个人。”丁潜又把吴宏胜的照片举起来让严果看清楚,加深她的印象,“这个人就是凶手,‘食人狂’,已经杀了7个人。”

“我……我想起来了。印象很模糊……你是让我看过他的照片,是,就是他。他就是凶手。”

波形图波动幅度开始增大,说明严果心绪很激动。这也在正常范围内,看见了伤害自己的凶手,还能泰然自若那反而不正常。

但这恰恰不是丁潜希望看到的。到目前为止,严果都表现得很正常,太正常了。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吗?

3

这种念头在丁潜脑海中一闪即逝,他知道杜志勋就在隔壁房间里虎视眈眈地瞅着自己,等待自己犯错。

两年前他曾经犯过一次错,不能再有第二次。

“严果,在案发那天,也就是吴宏胜到你家作案杀人之前,你见过这个人吗?”

“我没见过。”

波形图居然恢复了平稳。

难道丁潜的猜测全错了?

顶着巨大的压力,丁潜不露声色地继续问:“也就是说,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是吗?”

“是。”

波形图突然震动。

她说谎。

“既然你不认识吴宏胜,为什么吴宏胜说他认识你呢?”严果毫无准备,全身瞬间绷紧,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丁潜。

即使不用测谎仪,也能看出她此刻有多震惊了。她瞪大眼睛看着丁潜,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显示器上的波形剧烈震荡。

哗——哗——

丁潜手边的电话响了。

他接了电话,隔壁的杜志勋声音严厉地质问:“丁潜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测谎原则吗?测谎只能问最实际的问题,不能带有任何虚假的提问。你这样连诈带唬,换成是谁都会受刺激,测出来的结果还有什么用?”

“我刚才只是试探一下,不作数。”丁潜说。

“那也不行,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中止这次测谎。”

丁潜放下电话。神情平静,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杜志勋发飙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刚才确实是违规了,但严果也确确实实被惊动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

“我……我真的不认识吴宏胜……我怎么可能认识凶手……”严果方寸大乱,无力地表白着。

“我们暂且先不谈这个人。你先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丁潜朝单面镜露出狡黠的笑容,他知道杜志勋肯定气得够呛。

“那6个死在你家的人,你还有印象吗?”

“有一些,记不太清了。”

“他们是你妈过去的学生。”

“哦,是吗,你这么一说,好像是。”

“他们都是在高中时候,你妈教过的学生,你还认识这些人吗?”

“记不太清楚了,印象模模糊糊。”

“据我们了解,你妈妈平时很少接触什么人,过去的学生也很少见面。那些学生为什么突然来你家聚会,是你母亲让他们来的,还是谁邀请他们来的?”

“我想……是我妈跟那几个学生的关系比较好吧,应该早就让他们来家里做客了。他们那天刚到。”

波形图出现了高高低低的变化。

严果情绪有些波动。

“我看不是你妈的意思,是你劝你妈让他们来的吧。”

波形图陡然震荡。

严果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实在是记不太清了……最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可能……可能是我吧……”

“呵呵,没关系,下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就行了。”丁潜眼中闪现出志在必得的光彩,他一步步地引导,把严果带到了靶心。

“你让你母亲请那些学生来家里聚会,他们来的那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吴宏胜要来了?”

“我……”

“是还是不是,马上回答我。”

“不是。”

丁潜的目光瞅着波形图的变化。

出乎意料,波形图异常平稳,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难道她事前有意训练过?

“我换一个说法,是不是你把这些人来聚会的消息告诉吴宏胜的。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

波形图依旧没有变化。

太不正常了。

丁潜额角青筋隐隐突起,直截了当地问:“吴宏胜杀人嫁祸给你母亲,你为什么要帮他?你跟你母亲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这个问题有违规之嫌,但是丁潜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严果的平静太出乎他意料了。他原本已经把她心绪搅乱了。只要接连问上两个关键问题,严果肯定会猝不及防,露出破绽。

可事实刚好相反。这两个问题非但没有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反而让严果彻底平静下来。

丁潜就不能平静了。他干脆亮出了底牌,把自己和严果都推上绝路,这已经不太像测谎,而是审问了。

气氛顿时凝固。

无论是测谎的王警官还是在隔壁旁听的那些警官,都惊愕地看着测谎房间里的情景。

严果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

显示器屏幕上的波形图微微变化。

丁潜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等待着……严果不可能永远不开口,她沉默的时间越长就会越紧张,这是嫌疑人的规律。

她终于开口了:“我跟我母亲没有任何过节,我没有帮吴宏胜杀人,更没有跟他一起嫁祸我母亲。你问的问题实在太荒谬了。”

波形图没有任何变化。

丁潜一瞬间充满了挫败感。

难道真是他判断错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单面镜,他知道杜志勋肯定在那面镜子后面看着他,得意地看着他。

坐在身旁的王警官低声问丁潜:“问题都问完了,可以结束了吧?”

丁潜还在犹豫,手旁边的电话果不其然响了。

丁潜拿起电话,那边传来杜志勋的声音:“这次测谎就到此结束了,丁医生,我想你和我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

丁潜放下电话,看着王警官起身给严果解除装在身上的传感器,他心里实在不甘,忍不住忽然道:“严果,虽然你一直否认你跟吴宏胜勾结,但我知道,吴宏胜自杀是为了你,因为在看守所里找不到能自杀的工具,他徒手抠破了自己的皮肤,抻出血管咬断。你能想象这是一种怎么样的自杀方式吗,我相信他是为了掩盖真相,就是掩盖你!”

突然!

屏幕上的波形图发生了剧烈震荡。

丁潜的话意外地刺激到了她。

从她强作镇定的眼神中,丁潜看出了异样。

怎么会这样?

丁潜心中一阵疑惑,刚想继续问,杜志勋和孙建洲已经走进房间,把他的思路打断了。

“测谎试验已经结束了,丁医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杜志勋声音冷淡。

4

“我……”丁潜的目光盯在严果身上,稍微迟疑,终于还是没有把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杜志勋根本不想听他的假设,他要的是实际证据。

丁潜没有证据,甚至连测谎也失败了,他只能选择沉默。

“现在你可以跟我去接受调查了吧。”杜志勋面无表情,目露冷光。对他来说,似乎抓丁潜比抓严果更开心。

“好,我跟你走。”丁潜不无遗憾地看了一眼严果。

也许,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我都已经说第三遍了。情况就是这么简单。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丁潜坐在平江市刑警总队的问讯室里。隔着一张桌子,对面是刑警队长孙建洲,还有两个刑警。那架势更像是在审讯嫌疑人。问丁潜话的是一个姓郑的年轻警官。

孙建洲也是一个老滑头,得知丁潜是人民医院的心理咨询科主任,是被请来的帮忙查案的,还似乎跟省厅调查局宋局长有点儿关系,估计有些背景。不管杜志勋怎么怀疑这个人,他觉得还是少插手他们的事儿比较好,但杜志勋的面子又不能不给,就随便找一个年轻警官问丁潜。

郑警官脑子就不太会转弯儿,不知道这是个坑还以为是领导器重自己,把一个重要嫌疑人交给自己审,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立功表现的好机会,大致了解一下案情就像审犯人一样对丁潜,还拍起桌子,吹胡子瞪眼的。

“你只负责讲清楚事实,回答我们的提问。我们相不相信,不取决于你。”郑警官义正词严地警告丁潜。

“你们的问题我都回答得很清楚了,还有什么不懂的?”

“当然有。吴宏胜到底为什么自杀?”

“拜托,他自杀关我什么事儿。”

“就是在你找他谈话之后,他才出人意料地自杀了。不可能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这位警察同志,你这样怀疑我也是没有根据的。我作为临时调查员,还是经过省调查局宋局长特批的,我也有权利调查嫌疑人,至于他意外自杀,那是看守所的责任,不是我的责任。”

“哼,如果是平常人,或许我不会太怀疑他,但你可是心理医生,听说你最擅长催眠。”

“那又怎样,难道你真以为是我用催眠术杀了他?”丁潜说话的时候,故意转头看着墙角。那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他猜杜志勋现在肯定正通过摄像头望着自己呢。他这话也是对杜志勋说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要笑,严肃点儿,这是很关键的问题。”郑警官声色俱厉。

“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

“那你说,吴宏胜到底是怎么死的?”

“自杀啊。你不是刚说过吗?”

“少啰唆,我是问他为什么自杀?”

“这个不应该问我,你应该去问法医。”

“你……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

一直问了3个小时,翻来覆去也都是那些车轱辘话。

丁潜看看手表,笑着对郑警官和孙建洲说:“聊了这么久,我都有点儿口干舌燥了,咱们一起去楼下咖啡厅喝点东西吧,顺便吃点儿饭。”

孙建洲其实早就累了,没表示反对。可是郑警官不干,用力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丁潜,你以为我们是在陪你聊天吗?还想喝酒吃饭,做梦!你不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你看看,你看看,何必小题大做,就算你不累,孙队长他们也累了,大家一起歇歇,完事儿接着问,你看这多和谐。”

“这用不着你来教我,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

他扭头对孙建洲说:“队长,要不你先去歇歇,这里有我盯着就够了。”

孙建洲碍于杜志勋的面子不好说什么,但自己这个下属也确实太没眼力了,便说:“小郑啊,要不你先继续问着,我和小张先去吃点儿东西,你再问问,差不多就行了。”孙建洲拍拍他肩膀,有意提醒他。

“嗯,你去吧,队长,这儿交给我就够了。”郑警官根本没听明白队长话里的意思,很爽快地答应了。

孙建洲和张警官走后,问讯室里只剩下他和丁潜。

丁潜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郑警官却丝毫没有疲倦的意思,他瞪着丁潜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位企图逃脱制裁的狡猾犯人。

“看来你是不肯说实话了。”郑警官目光中现出胁迫的意味。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哼,你这样的罪犯我见多了。你以为我们刑警是干什么吃的,会让你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去吗?”

“呵呵,好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给我严肃一点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关起来!”

丁潜不以为然地笑笑,摘下手表端详起来。

有的男人爱车,有的男人爱表,丁潜这款小小的手表可是一款顶级的宇舶表,深蓝色的表盘,打眼一看就不是凡品,这是BigBang系列,专营店价格在十万以上。抵得上一辆中档轿车。

郑警官也识货,眼睛都直了,吞了口口水,说:“你还真有钱。”

丁潜朝他笑笑,看着让人来气,他拿着手表左看看右看看,往表上呵口气,用衣袖漫不经心地擦起手表。

“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让你严肃点儿!把表收起来!”郑警官很不满地拍打桌子。

“如果你能猜到在哪只手里,这块表就给你。”丁潜笑着对他说,翻手把手表扣在桌上。

“你别耍我,把表扔一边!”

郑警官一把拽起丁潜的手,手掌下的表竟然不见了。

“NO。”丁潜笑着说。

他掀开另外一只盖在桌上的手,表在这只手下面。

“YES。”

郑警官都气疯了,伸手要抢,丁潜双手飞快地一合,又分开,分别按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让他再猜。

“我现在要把你铐起来!”郑警官用力抓住丁潜的左手。

5

丁潜慢慢掀开手掌,下面是空的。“NO。”

右手掀开,表在下面。“YES。”

双手飞快一合再分开,扣在桌上。

“该死!”郑警官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丁潜是真气人。可表也是好表啊。

猜对了就能拿到表?这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难道是人傻钱多那伙儿的?

郑警官这次按住丁潜的右手。

“NO。”丁潜说。

掀开右手,没有表。

郑警官下意识看向丁潜马上要掀开的左手。

“YES。”

丁潜说话的同时忽然掀开左掌,下面也没有手表。

郑警官瞬间愣住。

丁潜右手飞快地兜住他的头,往下一按:“睡。”

郑警官一头扎在丁潜早已经张开的左手掌里,瞬间失去了意识。

这一套看似不可思议的魔法实则涵盖了瞬间催眠最基本的要素——

先让人的思维进入催眠师设定好的固定意识模式里,再突然打破这种模式,让突发信息瞬间超过人脑载荷,在人精神处于能量最低点时发出催眠指令。

丁潜从衣兜里掏出了手表重新戴上手腕,笑着对郑警官说:“这么贵的表能轻易给人吗,这你也信?”

他整理整理衣服,出了问讯室,轻快地穿过刑警队大厅。问讯室跟审讯室不一样,进去的大多是证人、报案人,所以看见他的警察也没太当回事儿。

半路上还遇到了郭蓉蓉,郭蓉蓉还问他:“你昨天去哪儿了,杜组长一直在找你。”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是吗,我已经见过你们组长了。”

“哦。”郭蓉蓉还懵懵懂懂嗯了一声。

丁潜前脚刚走,杜志勋急匆匆赶过来,进了问讯室,看见郑警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还以为出意外了,赶紧拉起来,一探鼻子好悬没气歪了,这家伙居然沉沉大睡。

他才刚刚去喝口茶的工夫,再回来看监控,丁潜人就没了。

“醒醒……”杜志勋用力把郑警官摇醒,“你在干什么,丁潜人呢?”

“我……我这是咋啦……”郑警官晕晕乎乎,完全不清醒。

杜志勋把他丢在桌上,气冲冲出了问讯室,逮着个人就问:“你刚才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男的从问讯室出来……对,他姓丁……”

“组长,我刚才看见了。”郭蓉蓉站在杜志勋身后说。

“你看见了?他去哪儿了?”杜志勋丢开其他人,迫不及待地问郭蓉蓉。

“走了呀。”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他都说了,刚跟您见过面。”

杜志勋看着郭蓉蓉很认真的表情,简直抓狂了。

“该死的!你真以为你逃得了吗!”他咬牙暗骂。

他虽然早就知道丁潜这个人,但之前从来没有跟他打过交道。一开始有宋玉林极力推荐,杜志勋还不是特别重视这个人,现在他的看法已经开始改变了。他在丁潜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她站在天台上,望着夜色中灯火璀璨的城市。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放心地解开自己头上包裹的层层纱布,坦然展露出她原本的容貌。

每个女人都爱美。都有一个公主的梦。

即便是相貌平庸的女人,在茫茫人海中也能够遇到欣赏自己的男人,而她,甚至连这个普通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人们可以接受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却无法接受一个吓人的女人。

她就是那个吓人的女人。

凡是见过她真正长相的人,都会瞬间惊恐,刻薄的人会毫不掩饰地显出厌恶,善良的人也会流露出同情。

在别人眼中,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形。

活着对她来说,已经只剩下折磨。

她走到天台边缘,踩上墙垛,脚下是30米落差的地面,她毫不在意,张开双臂享受夜风穿过身体,吹拂着脸庞的感觉。

忽然!

耳边传来一声狗吠。

把她从幻想中惊醒,她紧接着听到脚步声向自己走来,在自己身后站住了,一声不吭。

一个年轻女人在夜里独自一人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一个人一声不响地盯着自己,无论是谁都会吓得魂不附体,只有她例外。

因为她知道,没有哪个男人真敢碰她。她会让所有男人魂不附体。

她感到很滑稽,甚至不想马上回头,怕吓跑了身后盯着自己看的那个人。被人关注的感觉真好,哪怕对方不怀好意。

“你不止一次想过用跳楼的方式结束自己吗?”

身后那个人说话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还带着磁性的嗓音,让人不难联想到说话的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

她叹口气,她遇到的不是流氓。

“你是谁?”她问。

“前行性失忆症真有这么可怕吗?刚刚几小时不见,你就把我的声音都忘得一干二净?”身后的人说。

她转回身往身后看,丝毫不在意她脚下是几十米的陡崖。

果然是一个长得不难看的男人。

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男人看到自己狰狞的长相,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

“你不是把我的长相也忘了吧,一般女人见过我都不太容易忘记我长什么样。”丁潜说。

“我没忘,”严果说,“我们在刑警队刚见过不是吗?”

“还好你有印象,那我们谈话就方便多了。要不然,我还得花一两个小时给你叙述整个案情。”

“我的失忆症也不是那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再说今天下午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希望在你的印象中,我不是一个坏人。”

“我不想见你。”严果跳下墙垛,想要离开。

“看来,你果然把我记住了。”

严果脚步不停,似乎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怕我吗?”

“……”

“虽然你胜过了测谎仪,但是你没骗过我的眼睛。你……并不是无辜的。”

严果走到通往楼下的小门门口停住了。

她缓缓转回身。

疤疤癞癞的脸,一双冷漠肃杀的眼睛瞅着丁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