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两全其美
姬和林听范祥照说给他,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招儿,他格外高兴地:“兄、兄弟你说说看,是什么两全其、其美的招啊?”
范祥照在屋里转了一圈儿,说:“和林哥,思忠这小孩挺聪明的,要是现在就不叫他上学了,我怕当误了他的前途。这个事我看这么着,插空我跟队委会的几个人,开会商量一下,你不是想着叫思忠挣点工分儿吗?”
“嗯嗯、是。”姬和林点着头。
范祥照:“咱队里正好缺个记工员,我想叫他当这个记工员,一是这个活轻省,他一个小孩能干的了。二是当记工员老得动笔写字儿,文化这块他也丢不了。我有空再去找找学校的朱校长,和他说说。等你们的家境好一点儿,再让思忠接着上学。我也尽量多给他找点空儿,叫他上学校里找老师补补课,你看怎么样啊?”
姬和林脸上立刻笑的,像朵花似的,连忙站起身来:“这敢情忒好了呗。行、行,我们一家子三口人谢谢你了。”
范祥照:“和林哥,你甭感谢我,你要感谢就感谢,咱们的伟大领袖,感谢我们的共产党,感谢社会主义社会吧。”
姬和林:“对对,要不是这个新社会儿,我们家思忠早就上,地主的家里头扛长活去了。过上那种吃不饱、穿不暖、挨打、受气的苦日子了。”
范祥照:“所以说,我们广大的贫下中农,社员革命群众,要坚定不移的,紧跟着伟大领袖,紧跟着共产党。走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没有人吃人的,叫全国人民共同富裕起来的,社会主义道路。”
姬和林听罢异常激动,不自觉的像入党宣誓似的,举起了右手:“我姬和林这一辈子要坚决,忠于伟大领袖,忠于共产党,铁了心的走社会主义道路!”
“好,我们贫下中农,就得有这么一颗红心。”范祥照扶着姬和林的肩膀说道。“和林哥你坐下再呆会儿,咱俩今儿个后晌好好说会话儿。”
姬和林嘬了一口已经熄灭的烟:“我就不呆着了,思忠他妈妈在家里头,还等着我的信哪。我得紧着家走,把这个好信告上她去。”
范祥照:“那好,正月里多咱有了空儿,咱哥俩再呆着。”
姬和林把熄灭的烟屁股,往小烟笸箩里一搁:“兄弟,我走了。”
范祥照把姬和林送到院门口儿,望着姬和林拐过一个房犄角,不见了人影儿,他才转身回到了屋里。
雪下的有些大了。
范祥照回到屋里,麻利的收拾完了饭桌上的东西儿。点着了灶火膛里的,柴禾烧水刷锅。趁着锅里的水还不热的工夫,他从放在碗架上的,一个用秫秸皮儿,编织成的小篓里拿出了五、六个红枣儿。用一根一尺多长、小黄米粒粗细的铁丝穿成一串儿,放到灶火膛里用火反复燎烤起来。浓浓的枣香弥漫着整个房间。几个小枣燎好了以后,他又从窗户台上,拿起一个蓝白花儿、一尺来高、直径半尺左右的,瓷茶壶来放在锅台上,把略烤糊的红枣放进壶里。
时间不长,锅里的水热了,他利落地把锅里的,碗筷刷洗干净了,放到碗架里。又把锅反复刷了两遍,填上两瓢水烧开后,用瓢舀进了茶壶里。他提着一壶气味氛芳的枣茶,拿着一个吃饭的,黑瓷碗进到里间屋。把茶壶、碗放在饭桌上,他刚要上炕独自享受一下,一年来难得的清闲时光。
“祥照、祥照睡觉了吗”院子里传来了,村党支部书记邹兵全的声音。
“没有哪、没有哪。兵全叔哇?快进来快进来。”范祥照一边答着话儿,一边往屋外走迎出去。
邹兵全四十多岁,个头儿、相貌和范祥照,长的有些相似。也是一米八O左右的大个儿,宽胸奓背,黑呦呦的脸盘,浓眉大眼,说话底气十足。
邹兵全是个老革命,在抗日战争时期,参加了区小队。在一次和鬼子的遭遇战中,他一个人手拿镐头,杀死过两个手拿三八大盖儿,上着刺刀的日本鬼子。他也在那次战斗中左腿负了重伤,落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打那以后他就离开了区小队,回到村里继续为抗日做工作。
范祥照把邹兵全,迎进里间屋。
邹兵全站在屋里地上,从头上摘下旧军用栽绒棉帽儿,弹掉上边的雪花儿,又端端正正的戴好,打扑了几下身上的雪花儿。往屋里的四周环顾了一下:“侄媳妇儿和小孩们没在家呀?”
“吃完饭就都去了,串门的串门儿、玩的玩儿。兵全叔你快上炕里边坐会儿,今儿个烧的火多,炕上格热乎了。”范祥照站在邹兵全身旁说道。
“哎,还是屋里头暖和呀,要不有钱都盖房。”邹兵全说完转身坐在炕沿上,两只脚替换着蹬掉脚上的棉鞋,爬上炕坐在了饭桌旁。
范祥照转身去了外间屋,不一会又拿了一个吃饭的黑瓷碗进来,放在饭桌上:“兵全叔,我刚沏了一壶高茶(枣茶)你喝碗尝尝吧。”说完又在炕上,把小烟笸箩拿起来,放在了邹兵全的面前。
“正好我还真有点渴了。”邹兵全一边说一边伸手,在烟笸箩里拿了一条裹烟纸,捏了一小捏烟叶,裹了一根烟叼在了嘴上。
范祥照脱鞋上炕,和邹兵全面对面的,坐在了饭桌前。他提起茶壶向前一欠身儿,往邹兵全面前的碗里,倒了多半碗的水,又缩回身往自己面前的,碗里倒了多半碗的水。
邹兵全把烟点着吸了两口,吧唧吧唧了嘴儿,点点头:“好烟、有劲儿。祥照你这烟是,上哪个集上买的呀?”
范祥照一边卷着烟:“我哪有钱舍得买,这么好的烟抽哇?这是大虎的姥爷在己个家里的,当院里种了几棵烟,进了腊月门的时候,老人家给我送来一把抽,我一直没有舍得抽,这不过年才拿出来抽嘛。”
邹兵全:“我说的哪,你也舍不得花钱买,这么好的大叶子烟抽哇。”
范祥照:“这叫老丈人疼姑爷,真心实意。”
邹兵全:“祥照我告上你啊,家走的时候我可得捏着把子烟,赶明儿个一早些,我给拜年的人抽。”
范祥照:“嗨、你捏着把子干吗呀?这烟笸箩里头的烟你都拿走,我还有点存货哪。”
邹兵全笑了笑:“敢情忒好了呗。”说完他端起碗吹了一下碗里,冒着的热气呷了一口水:“今年的三十比头年过的强多了,晌午吃的是包子(馒头),喝的是肉菜汤,后晌又抽上了纯叶子烟,还喝上了香甜的高茶。咱们老百姓的这日子,一年比一年过的好哇。”
范祥照:“可不是嘛,前年跟头年,我们队里年下分肉,一人分了四两肉。今年我们队里一人分了一斤一两肉,比前两年加起来分的猪肉还多哪。”
邹兵全:“那三年困难时期,人们的日子,过的确实苦。咱们要不是紧跟着伟大领袖,紧跟着共产党,走社会主义道路,生活水平提高不了这么快。别说今儿晌午吃包子肉菜了,就是吃山药面饼子、咸萝卜条都吃不上。”
范祥照抽了口烟,把头往邹兵全的面前伸了伸,压低声音说道:“哎、兵全叔,我听到个关于伟大领袖的小道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