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天送子
在当时的农村生产劳动中,还有一个名词叫做“日值”。各生产小分队按照本队里,一年中财务收支的多少,以及全队的社员儿,在队里出工参加劳动,一年所挣工分的,总合为标准定日值,日值就是钱,十分为一个日值儿。年终时队里结算,拉清单分红的时候,有的户能分到红,有的户分不到红。因为一个劳动力出一天工挣十分儿,这十分到底值多少钱?当时是定不下来的,得等到年终队里的财物收支,剩余多少才能定下来,一年中只是有个流水账的计算。生产小分队在一年中分配物品时,比如粮食、油、瓜、菜、柴等等,是按照每户的实际人口分配的。这些物品是用钱来买的,只是不用现钱来买,由队里记帐。等年底结算时,根据这户的工分总合值多少钱,剔除掉这户在一年里,在队里分得的物品花掉的钱来分红。钱不够的需要从家中,拿钱交给队里补上,这些户叫亏款户儿。挣的工分比较多的社员儿,剔除掉一年中在队里分得的物品钱后,还有剩余的钱,由队里年终补发,这些户叫分红户儿。分红的户分得的钱,来于生产小分队,一年收入支出的节余的钱和亏款户上交的钱。每个生产小分队生产经营情况好坏不一,造成“日值”高低也不同。生产搞的好,财物收入多,年终剩余钱多的生产小分队“日值”就高,小分队里分红的户就多,分红的钱也分的多。生产搞的不好,财物收入少,年终剩余钱少的小分队“日值”就低。小分队里亏款的户也相应增加。即便是分红的户儿,也不如生产搞的好的小分队里,分红的户分得钱多。还有一种情况,当一个生产小分队里,没有剩余的钱来分红时,只有依赖亏款户上缴的钱来,维持分红时叫做“坷垃砸坷垃”也就是亏款的户亏多少钱,分红的户就分多少钱。生产小分队里,一年的经济收入没有剩余的钱,拿出来分红。所以说一家一户在队里,有出工挣工分多的劳动力,挣的工分多,在一般情况下年终都能分到红。如果一家一户人口多,在队里出工挣工分的劳动力少,挣的工分也就少。这些家户在一般的情况下,年终都是亏款户儿。总的说一个生产小分队里,亏款的户儿、分红的户多与少,完全取决于这个生产小分队的,生产搞的好与坏。”
回过头来再说鲍云发、肖秀英夫妻俩,年轻力壮身体好,几乎天天出工挣工分儿,是一个全劳户儿,这样的全劳户是极个别的。因此年年多少的都能分点红。日子相对的要比,其他社员家里富裕的多。尽管这样夫妻俩过日子,也还是非常的节俭。那个细劲可以这样说,就差用根棍支着牙,用麻绳把嗓子眼系上了。别人家喝糨粥他们家喝稀粥,别人家吃饭就着萝卜条吃,他们家吃饭就着花椒油盐水吃。春节过年生产队里宰猪分的肉,一般人家正月十五就吃完了。而这夫妻俩到了清明的,那天还有肉熬顿菜吃哪。那时农村里的家家户户儿,都养着几只母鸡下蛋,下的蛋不是给老人、小孩儿、生病的人,摊着吃了或者煮着吃了。就是拿到商店里换上半斤醋,半斤盐吃。这夫妻俩是一个一个的攒鸡蛋,等攒够了一斤交到收购站里卖了钱,把钱拿回家,缝到被套里就再也不动了。正因为如此,他们家总有点陈粮,手里多少有点富裕钱花。不然,姬和林、成桂芝夫妻,也不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给他们收养。
鲍云发、肖秀英夫妻虽然日子过的不错,但也时常为没儿没女的事而苦闷不安。只是他们思想还算开通,心里想的比较宽,平时嘻嘻哈哈的脸上,从没有显示出什么来。不像成桂芝的父亲成要强似的,封建思想那么严重,最后落了个家败人亡的下场。当得知姬和林夫妻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给自己收养时,真好比喜从天降,夫妻俩高兴的彻夜未眠,躺在被窝里盘算着抱孩子时,拿些什么新鲜的东西儿,去回馈感谢姬和林夫妻俩,送儿子给自己收养的情义,同时他们也清楚姬和林家的,日子过的极为困难。
夫妻俩盘算好拿些什么东西之后,又兴致勃勃的憧憬起了未来。夫妻俩商定往后,不管自己吃多少苦、遭多大罪,也决不能让孩子包了委屈。养大以后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读书识字。不能像自己一样儿,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过日子,孩子出息了自己的,脸上也有了光彩。
夫妻俩说着话儿,不知不觉的天已经亮了。他们赶紧起床收拾好了屋子,顶着刺骨的小北风儿,踩着没了脚脖子的积雪,朝姬和林家走来。
鲍云发右手提着一个饽饽篮子,篮子上盖着块搌布,平时坑坑洼洼的街道,下过雪后显着更加异常的难走。他小小翼翼地试探着走在前面儿。肖秀英左夹肢窝里,夹着一个小花布包袱,踩着丈夫走过的脚印跟在后面走。十几分钟后就来到了姬和林家,用秫秸秆做成的寨篱门前。夫妻俩抬头一看,房顶上的烟筒已经有缕缕炊烟升起,又听见屋里有响动。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断定屋里有人起来了。鲍云发隔着寨篱门向屋里,慢声细语的喊道:“和林哥、和林哥。”
姬和林夫妻俩也是整夜未眠,天一放亮,姬和林劝成桂芝搂着孩子多躺一会儿,自己下炕来到外间屋点火做饭。他先点着了灶火膛里的柴禾,化着锅里冻成的冰坨。然后站起身来,来到房后墙的案板上拿起菜刀,走到吃水缸的旁边儿。掀开水缸上的盖顶用菜刀“嚓、嚓、嚓”地用力戳水缸里的冰层,想把冰层戳开个窟窿舀水做饭。
他听到院门外的喊声,心里猛的一抽缩,他知道是鲍云发来抱孩子了。胸口顿时沉重难受,赶忙放下手中的菜刀,无可奈何的“哎、哎”回应了两声后。打开外间屋门出来,踩着院子里还没有,来得及打扫的积雪,步履缓慢的来到院门前。他双手拤住顶在门后的一根碗口粗,一米多长的圆木,用力一拉挪开。用手划拉掉门把上厚厚的积雪,双手抱住门把儿,用力抬起寨篱门往后一拉,寨篱门开了一道,仅能容一个人进来的门缝儿。姬和林个矮、单薄、力气也小。寨篱门高,再加上比较沉,他这一抬、一拉、一蹲,门上挂着的积雪一晃、一震,“哗啦啦”的落在了他的头上。尔后顺着脖梗子又灌进了棉祆里。姬和林只穿了一件棉袄,没有穿着贴身的衣物,他想穿也没有。为了防寒他的腰间还扎了根儿,用布扯条子拧成的小枣粗细的绳子。这积雪毫不浪费的掉进了怀里、后背里,雪贴着肉皮还不出来,那可真是冻了他个透心的凉啊。他连忙用手拍打了一下头上、脸上的雪,强颜欢笑的对站在门外,雪地上的鲍云发夫妻俩说道:“兄弟、弟妹你、你们来了?快快进来上屋里头去,今、今儿个可真冷啊。”说完往旁边闪了一步,“嘚嘚嘚”地打了个哆嗦。
鲍云发满脸微笑:“和林哥,你早起来了?”
姬和林上下牙打着颤:“吸吸吸,我刚起来、刚起来。兄弟别在外头站着了,快快进屋说话儿。”
鲍云发夫妻俩起步,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儿。
肖秀英走进院子站住,笑容满面的问道:“和林哥,小孩醒着呢吗?”
姬和林一听这话皱紧了眉头,心里一紧、鼻子一酸、眼圈一红,深深的闭上了双眼。
肖秀英一见姬和林这极其痛苦的神态,连忙问道:“和林哥、和林哥你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