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冰裂 Chapter9
谭西晨得出了顺理成章的结论，并且无比狡猾的将之用在了最关键的时刻，苦的可是苏可蓝。
这女人聪明吗？
当然聪明。她的头脑应该是大多数人都比不上的。所以才会被邵仲庭当成得意门生来悉心培养，甚至于邵仲庭死后，惜才的安东都顾不得门户之见，将她延揽到自己麾下，一边防着，一边又托付给她极其重要的工作。
称呼她为天才。
天才又如何？天才也有进退维谷的时候。
苏可蓝其实也挺想替自己喊冤的，她当年加入投影实验，是因为喜欢这行，恰恰在人机交互方面还挺有天分，兴趣与能力能达成一致，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运气，她本来一直觉得自己蛮幸运的。
可是风云几变，越变她越看不明白，然后某一天，她忽然惊觉自己居然站在了关乎世界存亡的选择点上。
她不得不万分惶恐。
哪怕她是个文科生呢，天天受到各种主义的熏陶，内心也早已有了一场关于历史兴衰更迭的取舍，或许也不至于不知所措到这种地步。可偏偏她是标准的理工生啊，本以为生活的全部就是码代码，突然给了她一道最复杂的人文题目，这让她怎么解？
苏可蓝越是选择就越是纠结，她实在不认为自己担得起关乎全世界的重任。
左右为难差不多把她的脑浆都烤干了……就在纠结到了极致的一刻，苏可蓝的心中忽然生起了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她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伪选择。
谭西晨一个外行，倒是没本事破解代码，但他却可以将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交给任何人，陈路、他的同伴、警局专家……甚至于安东。
只要不再顾忌道德，可供谭西晨挑挑拣拣的选项简直多的不胜枚举。
如今的他，还在乎什么道不道德吗？
彼此的眼神交锋中，苏可蓝彻底败下阵来——其实一开始她就没有胜算。长叹一口气，“好吧。把我放开，我先打开夹缝，放你们出去。”
高建林惊怒。
汪州欣喜。
谭西晨却是若有所思。然后他带着一点怜悯开口，“你怎么还看不清形式呢？既然都决定妥协了，何苦还要玩这些不入流的小花招？放我们出去？真把自己当成狱卒了吗？”
本来还在庆幸能够恢复自由的汪州听了这几句，随即从中咂摸出一点滋味，恶狠狠的瞪向苏可蓝，这女人果然阴险，花招层出不穷。打开夹缝，他们的确可以离开这个空间，可外面陈路那一帮子只怕正等着呢，他们岂非自投罗网？
苏可蓝明知故问，“那‘谭警官’，你说我应该做什么？”
她的声调总的来说还是轻柔悦耳的，唯独称谓的三个字，咬的又重又实，也不知是在讽刺，还是在提醒。
既然是言外之意，不管是明示，还是暗示，如今的谭西晨统统充耳不闻，异常强势的冲着苏可蓝下命令，“不出去，直接从空间里面走，你开一条通道，我们去找安靖霄。”
苏可蓝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种人，自己玩命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一道。“从夹缝里开通道，你开玩笑……”
谭西晨冷冷的截口道，“是不是开玩笑你最清楚。开条通道而已，别告诉我你做不到。”
说着，他就将自己的胳膊横在了苏可蓝的眼皮子底下。
苏可蓝从来不认为绿光也有十足的穿透力，可眼下，她简直要被谭西晨手环上的绿灯闪瞎了。她用过这东西一次，当着谭西晨面用的，除非时光倒流，她能传回过去将自己当初多事的手剁了，否则根本无从挽回。
到了眼下地步，苏可蓝也不肯开口哀求，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异常执拗的盯着谭西晨看。
角度的缘故，谭西晨居高临下的看过去，居然从苏可蓝强撑的体面中看出了难以描述的哀伤。
但他铁石心肠，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苏可蓝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个行动派，既然已经决定做什么，她当即便开始着手，就着谭西晨的胳膊，故技重施的“拖”出一张键盘，键入几行字之后，对汪州下令，“把你的‘迷宫’账号给我用一下。”
“啊？”汪州一怔，不甚明白。
苏可蓝继续在键盘上忙活，头也不回的道，“你们真当开通路是那么简单的事？我不可能无中生有，只能借你的账号搭一座桥，所幸你在迷宫中的等级不低，可以用用。”
“等级不低”这话听起来着实不像夸奖，倒更像是挖了一个坑，汪州心头警铃大作，非要刨根问底，“搭个什么桥？”
谭西晨在一旁帮腔，“我也希望你能说明一下。”
这两位分明是刚刚才勾搭上的，而且还是为了利益，不是都说利来利往最不稳定么，但他们居然像是合作多年的同伙，配合默契。
若只有汪州，苏可蓝大可以不理，反而是谭西晨这个凑热闹的，她不得不重视——谁让他手里握着把柄呢？
把柄也用不着很多，但那至关重要的一项，就足以将她拿捏的毫无反抗余地。
苏可蓝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斟酌了一番，找出能够让谭西晨接受的解释方式——她也只在乎谭西晨是不是能听得懂，“关于迷宫游戏，你之前那些诸如塑造秩序之类的推论基本都是成立的，安靖霄要实现他的野心，掌控秩序的法则是必不可少的条件，所以他在迷宫上投入不小。”
“甚至还让你亲自负责这个项目。”汪州插了一句，是嫉是妒不好说，但语气确实不怎么和善。
“我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不少高手参与。”苏可蓝也并非谦虚，只是就事论事。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遗憾的问，“对了，因为游戏而死的三名‘玩家’，你们警方查出他们的身份信息了吗？”
如今这个时代，只要权限足够，要了解某个人的来龙去脉，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对于警方而言本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送分题，但在场的另外三位，不管是现任警察，还是警察叛徒，当即都是一阵汗颜。
确确实实死了三个人，但迄今为止，警方依旧对他们的身份一无所知。
而且类似的事件还有一桩，雪月湖上来历成迷的女尸。
苏可蓝再问，“你们是不是遵循他们玩家身份进行调查的？”
还真让她猜对了——谭西晨有种被看穿的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好勉强笑笑。
客观评价，从玩家身份着手调查死者，实在是相当愚蠢的方式，但却是警方唯一能采用的方式。
三人的死亡最初是在网络上爆发出来的，好事者还上传了死者照片，大概是好事者的拍照技术不过关，警方竟然无法用其来做有效的人脸识别，更麻烦的是天亮之后尸体仿佛是被太阳晒化了一般，半点痕迹都没能留下，没有可供追溯的线索。
但关于照片却有一处相当反常的疑点，法医贾主任曾经通过照片画面断言三人已经死了——这位的论断在市局里差不多就是金科玉律般的信条，倘若照片失真，不能表现人物的面部特征，贾永亮怎么也不该随口断言其生死。
警方惯用的手段都不管用，于是只好寄希望于网络上的记载，可是万万没想到迷宫游戏的管理松散到让人发指的地步，实名登记的条款形同虚设。
不过，谭西晨真心怀疑迷宫是故意如此松散的，这才给他们留下了随意折腾的空间。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继空间失去意义之后，连“人”都已经分不出真假了，至于依附人而存在的生死，似乎更加空洞，没有意义。
谭西晨近来时常都会有错觉，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
弄不好，他只是邵仲庭当年出错的一行代码。
苏可蓝却似乎更明白个中原因，“从这个角度入手，你们当然查不出来，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