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或许是云开月明
六日之后,林奕未死,还与妖女勾结、唐凡丰知法犯法的事一并传回了京师,一时,举内具惊。惊过之后,不知是谁先开的头,总之百官一个接一个上书说林奕和唐凡丰不念皇恩,大逆不道。于是,朝中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
朝野的事情到市井也只是半天的时间,这下,大家都知道边地出现了一个祸国妖女,而曾经那个百战成神的将军竟黑白不分,受她蛊惑。
群愤一起,各方的压力具来。
皇帝已经坐在案牍前许久了,一声不吭,不言喜怒,但跟在他身边的大太监知道,皇帝的心情肯定糟到了极点。
伴君如伴虎,越是不显喜怒,越难摸准脾性,所以近前太监这几日服侍都是兢兢战战的,生怕哪一点进了皇上的眼,得了个人头两分。
皇上放下了桌上最后一本奏折,大太监见看完了,忙问道:“皇上是准备小憩一会儿,还是继续批阅呢?”
皇上眼神往不远旁堆起一座小山的端盘上看去,那是积压下来的奏章,“不看了,肯定全是参林奕和唐凡丰的,那些平时声不闻、语不见的,现在,倒要他们来教寡人做事了!”
“这……”大太监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就皱得更深,他倚偻地跪下去,“奴才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有话就说!”皇帝将批红的笔甩到一旁,脸有愠色,“什么时候你也像那些大臣们一样卖起关子来了!还要寡人去猜?”
“奴才哪里敢!”大太监慌不迭磕下了头,额头贴到冰冷的地上,“只是,塞北毕竟是国土重地,这样闹下去,只怕军心难稳哪!当下之急,奴才愚笨,觉得应该稳住边疆才是重要的!至于对林将军和唐军师的刑罚,倒可慢慢论。”
大太监知道,皇上迟迟下不了命令,只是因为一个林奕。那林奕实在是难得的人才,是可作为社稷大用的栋梁。皇上想保他,只是寻不得法。既然如此,倒不如先缓下来,后面再细论。
皇帝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看了眼跪着的大太监,说,“起来吧,”说着,拿起了纸笔,“传寡人旨意,着刘克津为镇边大将军,全权负责抓捕在逃罪臣林奕与妖女,限一月内,与同党唐凡丰押回京师,听候发落!”
丞相府内,何姣姣正在看何伸寄回来的书信,这次的书信她看得心忧,任竹菊在旁问信上说了什么,她都一声不闻。
不久,外面就有消息传来,说皇上已经下旨,限日捕捉林奕回京,震得何姣姣手中的信纸从指间掉了下来。
荣臣与罪臣,不过一夕之间。
哥哥信中说,林奕被妖女迷得不识真假,是哥哥错看了他,本以为是相佐一生的挚友,原来也不过是个俗人,还在信中说,林奕配不上自己。
竹菊听了消息后,一脸震惊,满脸的不可置信,“大将军没死?可,怎么就要被抓捕了呢?犯了什么事啊?”
何姣姣弯身捡起信纸,捏在手中,看向传消息的人,问道:“这旨意可准确?”
“小姐,错不了,现在都传疯了,还看到传旨的信使出城了。”
“那……”何姣姣身子往前倾了倾,发现自己表现过于反常,就又往回坐正,“旨意中可提到将军府?其他人怎样?林公子他?”
“听说林公子这几日到处托关系,但现在浪风口上,谁愿意碰这事啊!”
何姣姣垂下视线,两手搅在一起,竹菊看着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到了夜里,何姣姣带着竹菊,便装来访将军府。林耀听是丞相府来的小姐,忙不迭亲自迎了出来,见到真是何姣姣,先行了一礼,“没想到何小姐能来,有失远迎!”说着,引着她俩进府,“不知道何小姐今日来是为何事?”
何姣姣看着他,比上一次要消瘦了些许,想来是为林奕到处奔波所致,“就是……有点担心,所以来看看。”
“哦,是这样啊,”林耀始终注意与何姣姣保持着距离,他脸上愧色,双手拱起,鞠了半躬,“这事说来,是我兄长对不起何小姐。林耀在此为他向何小姐道歉,还望何小姐不要往心里去。”
“哼,你帮他道哪门子歉啊!说得容易,”竹菊不等何姣姣开口,先为自家小姐抱起了不平,“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林大哥哥在外面有了人,不要我家小姐了!”
“竹菊!”何姣姣低喝了一句,转看向林耀道,“我此次前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家兄在军营里也算说得上话的,不知这能不能帮上什么?”何姣姣说着,低下了眼,“说来,我也求过我爹,但没用,他反而还劝我离这些事远一些。”
听了,林耀脸上动容,再次行了大礼,鞠了一躬,连连道谢。
“行了!行了!动不动就拜的,我家小姐还怕折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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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期已到,但林奕依旧寻不见踪影,所以,军中决定先押唐凡丰回京。
何伸来的时候,他正被装进囚车,手脚都戴上了镣铐。周边侍卫见到何伸,都弯身行了礼,见何伸往囚车去,便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唐凡丰看向他。他在铁槛外,自己在铁槛内,没想过有一天,他们是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何伸停在了唐凡丰面前,近在咫尺,只隔着几条铁杆,“京师那边来的旨意,你听说了吗?”
唐凡丰:“何兄,他俩要落在刘克津手里,就真的活不成了!”
何伸:“背主之人,乱臣贼子,你怎的认为我会帮忙?”
听了,唐凡丰的眼睛睁直了好一会儿,“你也这样认为吗?”他说,“我们三个同一息,同一志,曾共誓匡扶社稷……”
“我没忘!”何伸红了眼,轻吼出声,直接打断唐凡丰的话,“是你们!不过区区妖女,”他脖颈青筋迭起,似忍着一口气,“简直枉为人臣、为人主!”
“何兄,不是你……”
“何副尉,看望的时间只有这么多,您别为难小的了。”
最后,唐凡丰后面的话也没说完,他只是看着脸埋得沉的何伸,一点一点被人转着囚车,背转了身。
何伸在他和林奕眼里,一直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性子,当初以为,他口中的斩奸臣,匡社稷,不过是玩笑尔尔,原来,他的心志远比自己想的要坚定。
军帐内,一军卒用铁夹夹起一块黑漆的炭,往火盆中扔去,动作小心翼翼,“也没说什么,但似乎对他极为不满。”
“极为不满?”刘克津坐在椅子上,悠悠往后靠了靠,回味着军卒说的这四个字,“那是说了什么?”
“听在场的人讲,何副尉说他俩是背主之人、乱臣贼子。”
“他真这样说?”看到军卒点头称是,刘克津眼底浮起了笑意,他冷哼了一声,“什么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看也不过如此!对了,”刘克津又说,“逆臣林奕可有消息了?”
“这……”军卒呆怔了片刻,“还没有找到。”
“一群饭桶!”
正在刘克津气愤之际,帐帘从外掀开来,一个人影踩着晃眼的光线走进。
“我要全权负责抓捕林奕的事!”何伸走进,直接绕过军卒,也不行礼,直言直语道明目的,“不然,以你手下的那几个货色,恐怕连藏身之所都碰不到!”
刘克津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向来不喜欢何伸,觉得他太目中无人,以前以为是因为有林奕在,所以他无所顾忌。没想到,到了现在,他一个个小小五品官竟还敢跟自己这个大将军叫板,“何副尉这盛气凌凌的模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来拿谁人头呢!”他特地咬重“副尉”二字,“好歹也是丞相之子,那俩罪臣少说也是识礼的人,倒是教导出你这样的!”
“我什么样,刘大将军你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何伸不耐烦地将刀一把甩在地上,划拉出细细的一条缝隙,使得军卒夹着炭火的手抖了抖,那炭就扑啦一下掉进火盆里,打起几厘米高的火星,“你就直说,主负责权,你给不给?”
“荒唐!你说给就给!”刘克津拍案而起,“我凭什么给你?你想要这个权力有什么目的?”
“我要亲手抓到他!了结他!如果不是他,哪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要给我妹妹,给我们三个的过去,还有朝廷一个交代!”
何伸走后,帐帘没有捂好,被风吹得打来打去,发出扰人的聒噪声。
军卒看着刘克津,咽了咽口水,才低低问道:“属下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何伸那种态度,我还答应他?”刘克津抢过他的话。
“是,属下不明白。”
“有一点何伸他说对了,没有他,我们很难找到林奕,”林奕是他的心腹大患,一日不除,他难以无忧,“他熟悉林奕的个性,手法,让他出马,还可以让林奕放松警惕,说不定,还真能帮我们早一日找到。”
“可,将军又怎么确定何副尉跟我们是一条心?”
“呵,”刘克津想到何伸,还是恨得牙痒痒,“那个小子,不过仗着自己有点本事,身后是丞相府才敢这样!虽然轻狂,但也算是忠心!林奕和唐凡丰算踩到他逆鳞上!他也就这一点讨人喜了,容不得半点沙子!”小小何伸不足患,林奕久久寻不到,才是一道致命伤,“我已经派人全程跟随,就算何伸临阵变卦,也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