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刘力华生眉合力查案(二)
诸钰坞。
风声瑟瑟,夜半钟声,一慢两快,已入子时,厅堂却未点灯。
“你当知晓他要你来是做甚的?”子由把玩着一支梅花亮银枪的枪头,暗夜之中唯有这支银枪头闪着光,锋芒外露。
“奴家知晓。”诸玉颔首低眉,语气冰冷。
“他走时想必也交代你了,日后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听我的。”子由话语间的不容置疑,与朱时确有太多相似。
诸玉心里盘算着,对方未在光亮时跟自己有过照面,声音嘶哑,难不成,和自己一样,也是那夜逃出来的人?
“你无须知晓我是谁,也不必猜。我也不妨告诉你,就凭那一剑,若不是他保你,你早被我倒吊着放干了血,一天一片肉割下来喂狗,片他个七七四十九天,让你死的周全。”子由一眼看穿眼前人的心思,恶狠狠地从牙缝间一个一个挤出字,听的人毛发倒竖。
“在我这,收一收你官宦贵眷的做派,可没什么是坊子里的姑娘做不得的。”
“奴家明白。”诸玉欠身颔首,颇为恭敬。
“他说你是个聪慧的,当知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自信他,却不信你,京都府城的堂食你做到安南来,是生怕别人不知晓你是那地方来的?”
诸玉自知做了错事,许久没应声,半晌,试探着说了句:“可现下也不好撤了。”
“既是做了,现下撤了自是容易起疑。那就做到最好,别砸了安南第一酒楼堂食府的牌子。”子由心里琢磨着,倒还不算蠢的彻底。
“既是从炼狱里爬出来了,就别再想着做人,谁也回不到从前,你这个面纱,最好是给我绑紧了,但凡掀开来,我会在你开口之前,一枪取了你那三钱银子的便宜命。”子由手握枪头,直指诸玉。
残月微光,照着这柄梅花亮银枪头,衬出子由那一双冷彻的眼睛,诸玉不寒而栗。
“还请公子给奴家些许时日,我会亲用发丝结着细线,缝制一副摘不下的面具,绝不与殿下添麻烦。”诸玉道。
“给我改改你的称呼,不准再称他殿下!”子由像是被戳到了痛点,怒火中起,已经不想再听到此人的声音,“出去。”
诸玉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到了,急忙转身退了出去。
残月当头,盛夏的蝉鸣声声聒噪的很,坊子里闷的像要阴出水来。安南潮湿,诸玉的腿脚上起了不少疹子,她开始怀念京都干燥的似是裹着风沙的天。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诸玉想起从前随身带着的那把玉笛,玉笛声故,散入春风。
数年前,是那样一个春天,微风和煦,听着父亲和奶母一遍遍的叮咛,带着那把玉笛,走入那堵高墙之中,满心欢喜。
谁知那堵高墙,堵住了她下半辈子的人生。
诸玉明白他要做什么,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父亲只她一个独女,两位叔父家里的一众堂兄弟们,皆因她当初一念之差错信谗言丧了命,如今她却苟活着,已经是这世间大大的不公。
既有命,也没有命。
“来人。”诸玉轻唤,声如银鹊。
“娘子有何吩咐。”庶仆答。
“明日替我寻个木匠,做副车驾。再把那个叫吴六的人伢子寻来。”
“娘子寻人伢子做甚?是坊子里庶仆不得意,娘子要换些?”庶仆有些疑惑。
“不,我要寻些堪用的,不是庶仆,是姑娘。”诸玉沉吟。
星光微绽,衬着胶州城西的一处废弃的大园子,颇有几分骇人。
“这是城西最后一处荒废的大园子了,明日再探查,就只能是文景街巷尾有一处闹鬼的。听说闹的颇大,附近人家搬了好多户。”华生眉找了处尚算干净的石板坐下,掸了掸衣袖。
刘力在不远处跟着,犹豫了一瞬,挨着华生眉也坐下了。
华生眉有几分诧异。这刘力跟了自己几天,一直遵循秘少监铁律,只是跟着,他去哪他就跟到哪,他摸索着查一处,他就站在身后看一处,从没跟上来过。
原以为是个死脑筋的,今日怎的坐过来了?
华生眉看着刘力腰间那把短刃,自己只是个提笔状爷,纵有疑惑,但犹豫间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们这等文人,夜这么深了,还敢在这些荒无人烟的园子里上蹿下跳?”刘力似是没看到华生眉的疑惑似的。
“我可不想白天在街上被人看到与秘少监翊卫同行。”华生眉道。
“你是怕都护的人跟着你?”刘力问。
“是跟着你。”华生眉笑了笑,“我家大人早已离开,都护即便忌惮,也会派人跟在大军中,以窥我家大人行事,可没有闲人跟着我。而你,”华生眉卷起袖子,揉了揉跑酸了的腿。
“你刚进胶州,储玉坊吃顿饭的功夫就恰巧被都护府的人撞见,秘少监翊卫被人跟踪至此,还一点警觉都没有呢?”华生眉对刘力刚刚的“这等文人”的形容很是不满,当下就噎了回去。
刘力低头笑了笑,“他们不是跟,是各处都有人。”刘力想了想都护府那帮废的家丁庶仆,跟?哪来的本事跟我?
“咱们也查了几天,虽是暗夜探查,却是两方势力都没见到,也是有些过于顺利了。”华生眉低声道。
刘力很快明白华生眉话语间的深意,几度探查却无人看守,无非是因为没查到点子上。
而今所有的大荒园子都查完了,文景街,实是重中之重。
“可只有你我两人,纵我不把那些乱吠的当回事儿,你这等的要是跟着,我可保不了你不会栽那儿。”刘力明白,文景街若真是那原先存储兵刃的院子,必有人看守。
“一朝入云监,敢比簪缨贵胄。秘少监的说话当真是硬气,就是蠢了点。”华生眉听着刘力要保他,说话间便更大胆了许多。
“你——”
“我说秘少监行事怎的跟那群军营里的无二,张口闭口打打杀杀的。你从前就是这样查案的?”华生眉眼见着刘力起了火,急忙按住他的话头。
“你有别的法子?”刘力问。
“翊卫大人明日可有空去山间陪我捉壳鱼,我会做一道油浸笋壳鱼,乃我的拿手好菜,我请刘兄尝尝。”华生眉道,“可记得更换容貌,我知晓你们秘少监有这番本领,费时费力你懒得做罢了,可我是不想被人看到与秘少监的一起下河捉鱼,免得跟朱家的那二位少副帅一样停职。”华生眉说完,起身准备回了。
“容貌可只能更一日。”刘力道。
“我自然知晓。”华生眉回。
“你到底是谁,为何知晓秘少监中事?”刘力心生疑窦,摸住了腰间短刃。
到底是谁?华生眉在心底也这样问过自己,朱时到底是谁?为何秘少监的事,他如此清楚明白。
“大人,明日辰时,城门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