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刘力华生眉合力查案(四)
华生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给公孙福夹了一筷子,“白芍花灼虾,公孙兄,趁热。”
刘力看着华生眉一脸狗腿的样子,实是更来气了。
“华兄,你爱的小唐菜。”
“公孙兄,存了数月的琴酒,甚烈,你可小心着点。”
“华兄的手艺又精进了许多,已入盛夏,笋子却还做的这样嫩。”
“公孙兄过誉了,特意给你做的枣木白瓜猪脚汤,尝尝。”
……
刘力仓促吃了几口,就被这二人扰的索然无味。索性抱着膀子在一旁看着这二人旁若无人的推杯换盏亲密无间。看着看着,竟无端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若是时光一直如此,日子大概也会不错。
刘力是个孤儿,从小被秘少监翊卫首领带回去将养着。一朝入云监,敢比簪缨贵胄。一个孤儿,入了秘少监,摇身一变,成了看人都是鼻孔朝天、皇族也大可不放眼里的皇家翊卫,实在已经是荣幸之至了。
可刘力从小活在那暗探堆里,身边不是暗探,就是捉暗探的,审暗探的,再不就是杀暗探的。从记事起,老师兄长教的最多的,便是识人查人,暗窥人心,实在是每日都在疑心身边所有人,心力交瘁。
刘力时时要记得秘少监里奉为圭臬的那句人人不可测,事事虐人心。
刘力想起小时候第一次随翊卫出任务,杀的是一个新罗国的暗探。那暗探蛰伏许久,已娶了南国妻子,生了一个孩子,看模样比着自己小个三五岁。
刘力与师兄在这家人附近潜伏了十来日,日日看着这一家三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日里暗探与他儿子就是扛着锄头翻地种菜,妻子织布缝衣。
每到夕食,便是一家人的大时刻,一家子合力在灶台上忙活着,一个时辰后,夜色将微,三人合坐,也是这样玩笑间吃饭。
刘力日日看着,那时候还不懂他们的生活为何与自己这样不同。也是多年之后,刘力不知什么时候,便莫名会有种“那样的日子似是也不错”的念头来。
现下这样的念头更剧烈了。
刘力觉得再这样待下去,这个念头便会更长久的存在。
这样的日子,与自己无关。
心活面软,是会没命的。
“二位且慢吃着,在下先行告退了。”刘力起身便要离开。
“翊卫大人莫急啊,”华生眉吃着正开心,一时竟忘了身边还坐了一位。
“刘大人,明日会有位方居士云游至胶州。三日后,他会到文景街巷尾,做一场法事。下官就不去做您的累赘了,只是,下官还是希望您还是不辞辛劳的再易容一日,以防万一。”华生眉起身作揖道。
公孙福看着,虽是听了个一知半解,却也吃力着起身,跟着华生眉扶手作揖。
刘力明白华生眉话中深意,孤身一人查案,若真是查到了些什么,难免狗急跳墙。
刘力走后,华生眉坐着干饮酒,却不想再动筷了。
公孙福看得出华生眉的异样,试探着问:“华兄可是……心有不甘?”
“这等案子,本该开堂布公,官兵赶赴,仵作查验。无论都护朱家,谁人也不能视人命如无物,何况是十一条!”华生眉恨恨的捏了捏酒杯,“这桩案子办的实是让人深觉愧对十年寒窗圣贤书!”
“华兄莫气坏了身子,”公孙福急忙安抚道,“那朱时话虽窝囊,可说的也却属实,眼下兵刃已不在胶州,便是真查到些什么,也难坐实了罪名。”
华生眉心中也知道这计策的妙处。既说有鬼,便请名方居士前来做法事。莲花寺在胶州何其有名气,必将吸引一众百姓前来。这许多人涌入文景街,兵器库背后的人定会出现,却又不能对众人出手。
只要刘力将这些人看在眼里,出入何处,由着秘少监去查,州府自能撇干净。
至于娄潺如何上报陛下,陛下如何处置,自有定论。
引蛇出洞,借刀杀人。
可华生眉就是不甘心,“家国律法,难不成就这般儿戏?!皇族中人,亦或是手握重兵,难道权臣富贵杀人都如灭蝼蚁吗?!”
话毕,满满一盏冰凉的琴酒,华生眉一昂脖子,就着满腹的委屈就下肚了。
惠州。
大军已至城外,川文营毕竟是圣旨指派给朱时的,朱太公即有不满,却还是将其提至前阵。
“怎的还是无人相迎?”朱纶在车驾里坐了足半个时辰了,城门就这么敞着,却一位相迎的也没有。
“主帅,不如末将亲去城内查看?”朱晗已经察觉到祖父的怒气。派去送信的斥候已经去了四队,一队未回不说,迟迟无人相迎,这可是前所未有。
“惠州的州府别驾倒是好大的排场,还要朱家的亲请才来得?”朱纶已经是艴然不悦,一旁的朱晗朱暘也是气的不轻,甚至连殷公瑾的心里也满是疑惑,颇有微词。
朱时摇着缂丝折扇,已是骑马端坐了许久。日头酷烈,白巾在身后看着,将马提的距朱时颇近,生怕朱时一时撑不住倒下来,自己好飞身扑去接着。
“惠州州府别驾这是何意啊?”戴营头是个口直心快的,一开嗓就引得前头的几位都尉频频回头。
“戴兄你小点声!”裴副营头吓的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朱时摇着扇的手愈来愈难抬起,已无心管身边这二位营头。身上的旧伤,因着连日奔波挣开了许多,天又酷热,汗珠浸着伤口,针扎似的愈发疼痛难忍,已是坐稳也难。可脑中思绪难停,惠州州府行事,如此不寻常理,朱时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猜测。
“白巾,”朱时轻唤。
白巾急忙跳下马,两步身过去,轻扶着朱时的手。
这一扶让白巾心里一颤,朱时整个人抖的厉害,手心里满满的汗,几度坐不住。
“你还好吗?撑不住你就下来,你别硬撑着。”白巾记着朱时的叮嘱,不敢大声。
朱时却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无声吐了两个字,“无妨。”这两个字像是耗费了朱时颇大的力气,朱时停了许久,才又开口:
“惠州别驾不是个没脑子的,他未相迎,必是奉他人之命,我怀疑那位,已是到了惠州。”这一句话,朱时紧紧抓着白巾的手,才勉强说完。
“我听闻你会些点穴的功夫,你看看能否封住我一些穴道,让我在这端坐着不至于掉下去,只要能听能说便可。”
白巾已是被朱时气的要跳脚,已经这个样子了,偏不愿下来。可如今也不能真的让他倒下,否则军中大夫诊脉,观其伤口,必然是大麻烦。
白巾无可奈何,借着给朱时递水的功夫,伸手点穴,手法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