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青子衿
如此挑衅钱梦凝，挨揍已成定局，刘余木丝毫不闪躲，由得她随意发挥，偶尔假装疼痛嚎叫两声。就好比两个人骂架，你骂他一句畜生他骂你一句傻叉，你锤他一拳他踹你一脚，这样战斗才会持续下去。而像他们这样，永远热闹不起来，人与人之间杀伤力最大的攻击莫过于冷暴力。当然，这条法则只用于这种普通关系，若是放在家庭夫妻之间，恐怕会出大事。
傅强和韩昊磊望着外面的美女窃窃私语，没闲工夫理会她们，尽管钱梦凝正在和别的男生嬉戏打闹。上帝给了人们发现美的眼睛，自然要物尽其用，更何况欣赏美女是男人的本能。傅强不是什么谦谦君子，钱梦凝也不是他的谁，各玩各的，各得其所。在这个普通的小镇上竟然也能发现美女，可见他俩的欣赏水平有待提高，但凡有点姿色也不至于在这地方溜达。这话未免太过武断，眼下不就有美女，可见已经装进碗里的还是不如锅里的看着香。
不过，她们暂时不能列入美女的行列，只能算长相不错的小姑娘，等他们长得亭亭玉立的时候差不多是了。到那时候就不知道有多少只狼眼会盯着她们，随时当成食物扑上来。现在还不能，不能说没有，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变态，比如说倚在门框等待客人的店老板，口水不知道咽下去多少回。
至于田语歆，正与初次相识的姐妹梁婷婷闲话家常，对二人的行为见怪不怪。钱梦凝踢了他两脚便觉无趣，转身和若姝叙旧聊天不再理他。
从昨晚到现在，余木还未曾好好休息一下，来时在车上打了个盹儿也让梦境扰了兴致。折腾了一天疲惫不堪，此时感受到周公的召唤趴在桌子上打起呼噜。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只听见刘余木说了句：“若姝，你真的不喜欢我吗？”这句话瞬间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期待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那——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前言就是不喜欢。
钱梦凝担心接下来他会口吐别的虎狼之词来，走向前去照着后脑门拍了一下。刘余木猛地钻到桌子下，吼道：“歆歆，饶命，我知道错了。”众人目瞪口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绕得他们的小脑瓜生疼。搞不清楚他究竟是醒着还是做梦，最开始以为是醒着说胡话，当他钻到桌子底下又觉得梦魇。
最可怜的是若姝和钱梦凝，面面相觑，脸色绯红。
刘余木忽然清醒，从桌子底下出来，看见大家奇怪的表情，问：“我刚才怎么了？”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两腮残留没有拭去的泪痕，确信刚才的确是梦，而且这泪痕与刚才的呓语完全吻合，显然哭过。傅强确信他不是在演戏，遂问：“你当真不记得了？”转而对钱梦凝说：“梦梦，不会被你打傻了吧！”
钱梦凝轻哼一声，说：“打傻了也活该，省得以后霍霍别人，这叫为民除害！”
余木摸了摸后脑勺，嚷道：“哎，我说老钱，我招你惹你了，什么叫省得以后霍霍别人呀？我睡会儿觉，至于大动肝火打我吗？哎——我记得刚才明明在睡觉，怎么突然跑桌子底下去了？老钱，你把我踹进去了，够狠呀你——”听到“老钱”众人知道他没傻也就安下心来，只是他这梦境有些意味深长。
傅强好奇心重，打断了他的歇斯底里，说：“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刘余木感到莫名其妙，一觉醒来在桌子底下，还老被追问记不记得，于是问傅强：“记得什么呀？”傅强没在追问，也没有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说“没什么”。刘余木被弄得一头雾水，就去问田语歆：“好妹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田语歆羞涩地不理他，然后又去问若姝。钱梦凝见他就烦，对若姝说：“梦是心之所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他就不是好人，我们走！”。
梦？这倒提醒了他，最近老是做一些奇怪的梦，特别真实，就是转天醒来什么也记不得。偶尔能想起一点，还是很模糊，唯一可以感受到一切不是梦境而是自己的记忆。他嘟嘟啷啷地说：“梦？什么梦啊？一觉醒来怎么都神神叨叨的，为啥都不告诉我呢？……”他一边念叨一边往门外走，仿佛神经病一般。
“余木，喂，余木——”若姝唤他。
他仿佛没听见一样，一直往前走，时而自说自话时而望着天。若姝准备追上前去却被钱梦凝一把拉住：“别理他，让他反省反省。”若姝扒开她的手说：“一个梦而已，我们今天才刚见面，他能有什么邪念？况且，他现在的状态容易出事。”说罢追了上去，拽住了他。
刘余木见追过来的是若姝，懒散地笑了笑，笑容很快散去像石子落水溅起的涟漪。他对若姝说道：“你咋跟过来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又不肯告诉我，不过大概能猜到一些。这几天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就像已经发生的故事一样，我跟你说我在梦里见过你，你肯定不信。感觉这个梦境我能记起一段，那件事便会发生，既然我回想不起来，说明还没到来。看大家的表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也罢，如果离开能让悲剧不发生，又何必因为我一个人牵扯旁人呢？回去吧，大家等着呢？”
说罢此话，余木轻轻挣脱若姝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手在空中招了招。太阳冲破云层的束缚，一道阳光照在余木的身上，像极了一个落寞的浪子。
“刘余木！”若姝喊道。
余木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还没有给我背《史记》呢？”若姝的话里带着一丝哽咽。
余木转过身，说：“《史记》我是背不了，给你诵一首诗吧，我最喜欢的诗，李商隐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蝉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若姝突然朝向他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温柔地说：“可是，我更喜欢他的昨夜星辰昨夜风。”青春里的每一段感情都是这样，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如泉水般喷薄而出，无惧流言蜚语只管向前。在这个青涩的年纪，在茫茫人海中遇上彼此，人的感情谁能说得清？！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群人远远地看着他们，完全拎不清状况，怎么还抱上了？喂，那禽兽，放开那姑娘！让我来！
韩昊磊幽幽地说：“哎呀，辣眼睛！”
梁婷婷如花痴一般，赞叹道：“哇，好浪漫哦，我也想要这样的感觉！”
钱梦凝则表现出气愤不已，恨自己保护不周，骂道：“好白菜怎么还是让这只猪拱了！”
傅强接着说：“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造定事莫错过姻缘！梦梦，你这好白菜让我拱一下呗！”钱梦凝白了他一眼，喊他滚。
只有田语歆不言语，棋差一招满盘皆输，让若姝抢先一步。此时她与刘余木近在咫尺却如心隔天涯，这夕阳看上去不再如当初那样美，好似在嘲笑她是断肠人。
刘余木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说：“你……这是……干……什么？都……看着呢！”若姝立马松开了手，支支吾吾说：“我……我……我是怕你想不开，所以才……不许乱想……我喜欢的男孩子可得全县第二名……”说完跑开了。
“那第一名呢？”余木问。
若姝回答说：“当然是我咯！”然后朝余木吐着舌头，果然恋爱会让人变傻，不过比较之前余木更喜欢现在的她。之前的喜欢应该属于视觉上的主观感受，谁会拒绝美好的事物呢？！现在完全是因为这个人的性格，秀外慧中温柔可爱！他之所以不排斥田语歆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人相比他也说不清田语歆哪里不好，总之就是莫名其妙地对若姝情有独钟！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快乐的时光如闪电转瞬即逝，红日高照，傍晚的风提前预警。若姝与韩昊磊辞别了众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余木目送两人远去恋恋不舍。一路上，钱梦凝仿佛与余木如同结下了死仇未说一字，田语歆也无话可说，气氛诡异至极。除了“皮条客”们不断拦住问他们去哪儿以外，他们都闷声赶路。
终于在后山山门找到了气急败坏的范文兮，范文兮将他们恨恨地教训一番，就像对自己孩子一样。这是他第一次对他们发脾气，也是最后一次，未来恐怕只有在江湖。刘余木看到范文兮不禁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在年后再见到范文兮，心中不免生出许多哀愁。
到肆口镇，范文兮开车一一安全送回家，匆匆说了再见。
说了再见，可能再也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