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洪泽女将
周军继续往楚州城(今淮安)进发,走到洪泽湖区,突闻奏报,先头部队遭遇偷袭.
世宗大惊,何人在此埋伏,莫非唐军早有准备不成。世宗亲自上前巡视,见所遇人马不过数百人,一个个衣装不整,穿着各异,手中兵器也是千奇百怪,鱼叉、钉耙、柴砍刀、铁锹……各色花样,百不为多。世宗不觉好笑,断定其不过是一群毛贼草寇,不足为惧,遂派赵匡胤前去扫荡。不出意料,大军一至,冲得那众人慌忙败走。周军随后追赶,追至不远,到在一处狭长的谷地,见此处左山右林,山林险峻,道路崎岖。匡胤观察了一下地势,心恐中了埋伏,这才下令人马靠拢。话音未落,就见从密林中杀出一对人马:人虽然不多,但阵势齐整,军容焕然,个顶个虎贲龙骧,和方才判若两支队伍。为首一员老将,红铜盔,红铜甲,护心镜,绿战袍,坐骑一匹红鬃烈马,手端金背砍山刀,身前背后百威风,见他横在路中央,高声道:“某家吴国老将,在此久候将军!想要和您讨要个买路钱,不知将军能否赏脸!”
匡胤一见暗道不好,心说莫非中了诱敌之计,可又来一想:原来打得不是南唐旗号,说什么吴国老将,哪里来的吴国,也不知是说三国的孙吴,还是说杨吴(杨行密所建立,五代十国中十国之一的南吴),亦或是战国五霸那个吴国,想来也不过是一群草寇贪大讨个名号,何足畏惧!于是提马上前道:“哪来的贼寇,吃了熊心,咽了豹胆,官家的人马你们也敢打劫。”
老将捻胡须微笑道:“某还就是想试试看,要拿你们官家的过路钱。”
两家话不投机,举兵刃打在一处。等双方这一交手,匡胤可是一惊非小,这老将手中大刀,刀法精湛,力道非常,哪里是盗寇所能。若不是他虚长了点年岁,自己怕早就败在他手下,即便是如今这把年纪,自己也就勉强和他战个平平,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双方你来我往战了数十个回合,突然听老将身背后,有女子高声道:“父亲大人,您且歇歇手,对付这无名鼠辈,有儿代劳。”
说着提马上前,换下老将。
赵匡胤上下打量来的这员女将,见她十八、九模样,立地身高足有八尺开外,生的面容圆润,美而不妖,身上并无铠甲只着一身银装素裹,坐下一匹日月霜霄马,英姿安于马上,犹如荼蘼傲立。在手中托着一杆九凤朝阳刀,身后背着一柄宝弓。肩头盘落一只小怪兽,说兽非兽,似禽非禽,松鼠般大小,通体碧绿,生得龙首猪鼻,蝠翼鹰爪,后续鱼尾,身分九节,竹筒一样圆咕隆咚,憨态可掬,甚是讨人喜爱。可凡人哪知它的厉害。
二人通报名姓,对面女子报号:“某乃吴国女将!”匡胤不屑,知她与其父一样无意通报真名!
女子上来力劈华山便是一刀。匡胤挥大棍向外拨打,这一接招,震得匡胤七经八脉血气上涌,显见力量不及。二人各自调转马头再战,转瞬也过了几十个回合。
匡胤心中暗赞这女子不但力大,而且刀法精妙。直逼得自己慌忙应对,堪堪显现败式。由此不由他心中纳闷哪里来的一对父女。寻常草寇哪里来的这般武艺?
思想间,赵匡胤已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身后押阵的石守信见势不好,忙提马上前,横到赵匡胤和女将二人中间,侧回头对匡胤道:“哥哥请回!对付这等女贼,哥哥你必是碍于情面,羞与之战!还是看某家代劳!”
女子闻言恨得银牙锉碎!这可真是逢着矬人别说矮话,平日里最忌讳别人叫她和父亲作“贼”作“匪”,如今这守信以为随便一说,哪知动了女子的心火,更何况明明是女子占着上风,被他一说,反倒像是赵匡胤让着自己似的。
心中暗骂:哪里来的赤面丑鬼,真真得了便宜卖乖!若不是我父别有打算,姑奶奶我早取了那姓赵的命了!
想到此举刀接战,一出手就是狠招。招招毙命!二人战了不过几个照面,石守信就忙个满头大汗!一招没注意正被刀背打在马屁股上,胯下柴草黄暗怪自己命不好投错了主人,回回打仗可着自己挨打。
“咴儿咴儿”叫了两声,朝本阵狂奔而去。
就这女子还愤愤难平,一抖肩膀,放出那小怪兽,那小兽腾空而起,飞到守信背身上方,张口吐出一束烈焰,石守信须发皆被点燃,烧得他翻落下马,就地乱滚!这下连烧再熏,顷刻间变成一个碳人!须发眉毛几被烧尽,大脑袋远看好似煤球一样。这时听有人再高声道:“大胆女将,休要逞能,看某来战你。”众人徇声望去,见来了一位小将,面如淡金,金盔金甲,体挂红袍,手持紫金大棍,正是那小英雄郑恩。
原来周世宗在后面观阵,见前敌沙场战事焦灼,赵匡胤为首几员将领显出颓势。这才令一旁护驾的郑恩前去助阵。
书不赘述,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一个是热血男儿,一个是巾帼英雄,好不美哉!
相较之下,郑恩力量上占据优势,而女子刀招上略胜一筹!将将战个平平。二人战了几十回合,女子无意久战,猛的使出连环三刀,郑恩连躲再闪。女子趁机一抖肩膀再次放出小怪兽!
直奔郑恩而去,方才石守信如何中招他看得分明,见小兽腾空,他忙一抖战袍护住周身,女子见了,冷冷一笑,心说看这人长得憨憨,不想真不聪明,你那战袍不也是丝缎所作,哪里能避火!可待等飞龙吐火,烧到在那袍子周围猛火突然消失,原处升起一团白烟。郑恩连人再袍安然无恙!这时女子才知其中原有蹊跷!前文说过,郑恩这件战袍乃是避火袍,将其穿着在身,莫说是这人间之火,就是三昧真火也能难以近身!
一计不成,女子随手取下宝弓,弓交右手,按箭上弦,弓开满月,箭走流星,直奔郑恩肩头而去,女子若是自己下死手,恐怕将来两家没有回旋余地,因此手上留有分寸,没有瞄着致命的部位,单射右肩。心说让你知道姑奶奶的厉害,看你们还猖不猖狂!可不想这一箭过去却也被郑恩身上唐倪甲挡下,其人未伤分毫。女子这才由衷钦服原来周军之中,也不乏高人。
不过依她性格岂肯轻易服软,女子再次提坐骑上前,二人兵器相向欲胜负战个分晓。可此时双方阵上几乎同时鸣金。原来观阵的世宗和老将,见二人打得激烈,老将唯恐自家女儿有个闪失,伤到碰到多为不美!而世宗呢,他自有爱将之癖,见对面父女武艺高强,一心想着收为己用,这才双双鸣金收兵,阵前酣战二人闻金连声,只得罢战,各自回归。
单说周军营中,世宗升坐帅帐。
问左右道:“诸位爱卿,对面父女功夫了得,你们可知对面父女二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此时押运粮草归来的高怀德方才归来复命,闻听世宗闻讯,忙向前奏禀:“陛下,先父和对面老将曾是故交!”
世宗大喜道:“你倒是说说他的来历!”
怀德道:“陛下,此位乃是杨吴旧臣,姓陶名杰字世英,其女三春,当年老将因不满伪唐李昇谋权篡位,故插旗造反!”
书中交代父女二人来历:自称吴国老将者,姓陶名杰字世英,他还就真是杨吴的故臣,杨行密死后,他不满南唐烈祖李昇篡权自立,因而带领旧部家眷占据了洪泽湖这方地界山水林田。后来他老来得女,因这女儿生在三春之季,遂取名陶三春。这陶三春不比寻常女儿人家,她自幼不爱女红,偏好弓马。后被黎山紫霞宫,黎山老母收在门下,习学武艺,传授她金刀三十六式,又赐给他当年薛仁贵所用震天弓金皮箭,弓力盲射数里有余。近射,凭借三春的准头,几百步内百发百中箭不许发。另外老母还赐给她一只小灵兽,名唤九节飞龙。就是前文所说阵前那只吐火的小怪兽。
回头再说周军营中,世宗得知父女二人来历,点头道:“如此说来,寡人有意受降这父女!不知……”
高怀德早就看出世宗心思,出班奏道:“臣不才,愿请令前去劝降!”
世宗道:“如此甚好。”
又于子逸道:“程贤弟,为表朕礼贤之心,还烦劳你代朕前去请贤。”
子逸上前领命。
一旁郑恩上前请奏道:“请允许我一同前往,好从旁护卫鲁王殿下!”
世宗道:“爱卿所言正合寡人之意!那你就一起去吧。”
说完世宗刷刷点点拟了一道圣旨交于子逸。安排妥当三人携带启程,先骑马行了数里,而后换舟前行,舟行湖中,四人放眼望去,但见洪泽湖上,烟云袅绕,碧波荡漾。湖边之上芦苇丛生,一望无际的湖水辉映着远山和岛屿,仿佛幻境!舟行不多时,来在陶氏所据王沙岛所在,靠近一重水寨,见水寨门前树立一筒石碑,上书三个大字“黑沙滩”。寨子之上旗幡招展,寨门紧闭,城头之上暗设炮口,寨门之外,三排拒马桩橛,尖头向外,犬牙交错。子逸所乘以及随从二船,到在寨门近前,寨子城上就有人说话了:“来人停住!干什么的?再往前走就开弓放箭了。“
高怀德起身上前冲向城头道:“诸位弟兄们不要误会,某乃是寨主陶世英故交之子,今奉我主之命,引鲁王殿下前来拜见老将军,还劳烦诸位通禀。“
当事的头目一听有王爵到场,唯恐礼数不周,忙躬身施礼:“原来是鲁王殿下和高将军大驾前来,还请稍候片刻。“
说完急忙亲自前去送信儿。
不大工夫,就寨门内炮响三声,城门大开,五百个喽罗列队两厢,中间亮出一位,正是老将陶杰。
子逸二船靠岸,见陶杰小跑上前道:“鲁王千岁,高将军,大驾光临贱地,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双方各自见礼,众人一道进了水寨,来在聚义堂上,双方各自归座。陶高二人各话家事前情,而后陶杰率先起身试探问道:“前番小老儿有眼无珠,不知王师前来,还去阵前滋扰,不知陛下有否怪罪于我?”
怀德正色道:“伯父哪里话来,我主宽仁爱将,岂会怪罪于您。”
子逸起身道:“我陛下颇慕老将军父女才德,特让我代其前来,请老将军出山辅佐。愿拜老人家为骠骑大将军,不知您意下如何!”
对面陶杰闻言脸上乐开了花,原来他早就有意归降,话说不久之前,老将军听说周军屡克淮南重镇,又闻世人皆赞柴荣一代英主,遂有意归降之。却被女儿拦下。三春道:“爹爹不可,若此时降周,则必然让周国君臣小看你我父女,说不定褫夺了兵权,遣散人马,再寻我一招之错,到那时再作反悔莫及!人说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其言不假,但也须待价而沽。父亲您文韬武略莫非甘愿贱卖人家?”
陶杰点头:“我儿所料甚是!”
如此父女定计,这才有了前文在世宗率军路过之时,父女二人出手迎战!
如今一听要封自己骠骑大将军,这虽是个虚衔,但名分是大大的,这一来便给足自己面子,心满意足。忙起身拜谢:“小老儿何德何能,敢受陛下如此厚恩。”
堂上寒暄客套不表,单说小英雄郑恩,他这般年纪,不过是是个大男孩,好动不好静,见堂上气氛和睦,想鲁王不会有甚危险,索性一个人跑到聚义厅后的花园里闲逛,时逢柿子成熟的季节,园子里的柿子树上挂满了诱人的果实!馋得郑恩直咽口水,于是撒手祭出大棍朝向那那树冠打去。
不想这一棍下去,没打下柿子,反倒打伤了一名路过的家丁。家丁一声惨叫,惊动了陶三春,跑来观看。
那家丁忙向三春哭诉挨打的经过,一旁郑恩傻站在原地好不尴尬。
三春听完指郑恩大骂:“你这莽夫!无故伤我侍人,看我不打你!”
郑恩自知理亏,“我我我……”我了一通也没说出句整话!
此时三春右拳已经打了过来,郑恩见对面不容分说便上了手,忙挥手招架,口中“我”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便打了你奈我何?”
三春一面打,一面恨恨道:“姑奶奶我打你个无礼之徒!”
二人火气上涌,拳交相向,扭打在一处。
不多时,围上一群人旁观,可他们自知这二人手脚轻重,不敢上前劝阻。有几个脑子灵光的忙跑去通禀陶老爷子。
堂上程陶二人听了奏报,忙出来各自高声呵斥住自家一方,郑恩和陶三春这才收了手,再看二人衣衫不整,郑恩脸上被抓了几道血痕,三春外衣被撕开,露出雪白的肩头子。陶杰气得不停拍打大腿:“你个女孩家家,大庭广众之下,和个男人大打出手,弄得衣衫不整,袒露肌肤,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看将来谁还敢娶你?”
三春也自知有些羞愧,慌忙整理姿容。与此同时一旁程子逸闻陶老所说,心思一动。劝开了架,他和陶杰又归了正堂,子逸主动问道:“方才听老将军言讲,令爱还未婚配吗?”
“唉”陶杰长叹一声,“正是如此,小女她不爱女工,偏爱刀马,如今年纪不小,却还高不成低不就,真把我愁坏了!”
子逸笑道:“老将军,我家郑贤弟也还没有婚配,他二人二打结姻缘,巧也不巧,莫非上天注定!何不就此成就他们的好事,不知老将军您看如何?”
陶杰闻言喜出望外:“这可再好不过,再好不过啊!”
堂下郑恩和三春闻言,又不自主偷眼看了一下对方,目光正好对上,臊的一脸通红。
这时间陶杰派人叫来媒人,序了年更,郑恩十六,三春十九,女大三抱金砖。又交看二人生辰八字,也是正好!如此陶杰和子逸各自代表父兄就把婚事定下!这样一来双方可谓亲上加亲。
至于当事双方同不同意,一则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先,二则彼此的门第武艺相貌也算相当。那个年月,建立在门当户对基础上的先婚后爱式婚姻,甚至为了传宗接代或者为了所谓尽孝而迁就彼此的婚姻还是挺普遍的,但从结果看他们还是属于前者的!
回头再说郑恩和三春二人,表面上看他们还装作置着彼此的气,别别扭扭正了形容。相互见了礼。而后按照双方家长的吩咐,各自选取了一件信物。郑恩摘下盔缨,三春取了金皮箭,二人郑重其事交换了信物,就此婚事定下。
此正是:
巧因缘两番打斗,
好韶华喜结鸾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