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暮二少的过往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白文鸿得了两张戏票,带着白清浔去百乐大戏院看戏。
当天上戏的是一个在北方火起来的坤伶,不仅戏唱的好,人也长得水灵,仅仅半年,便在北方家喻户晓。
又因这坤伶是南方人,趁着过年回老家的空档,被戏院老板高价邀请来。
南方戏场古往今来都是男伶的天下,鲜少有坤伶当角儿。估计很多票友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门口的水牌通亮,今日上演长生殿。才子配佳人,越是炮火连天的年代,这些个男欢女爱的戏码人人都爱。
白清浔坐定后,才问起大哥,票是如何得来的。
“还能有谁,暮二呗,神秘兮兮给我送两张票,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文鸿呷了一口茶,表情有些无奈。
他有新时代青年的做派,不大喜欢这些用莺歌燕舞粉饰过的太平时光。
白清浔抿着唇笑,四下环顾,今日这包厢位置妙佳,戏台上角儿的一举一动都了然在目。
兄妹俩正喝着茶,两个男人撩帘进来。
“文鸿兄,果真是你!”
其中一个拱手作揖,和他称兄道弟。
白文鸿连忙站了起来,回敬:
“冯兄,失敬失敬。”
“这位是?弟妹?”那人笑着猜测。
“这是舍妹。”白文鸿摇头,笑道。
白清浔起身点头浅笑,没有应口。
那两人见是自家人,也不客气,趁着戏未开场,在旁边坐了下来。
几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时局上的事,又七拐八绕聊起今日唱戏角儿的八卦。
其中一人神神秘秘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今儿这角儿的来历?”
白文鸿一脸疑惑,摇了摇头。
“哎,枉你还和这暮二少关系走的近些,竟不知道这些事。
这二少曾经捧了个女戏子,见天儿的往戏院里跑,迷疯了都,后来还非她不娶,当时闹得宣州城里人尽皆知。
暮部长气的差点登报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还亏的暮家老大有手段,破了财,赎了人,送了那女戏子去了北方,天高路远的,暮二这才断了念想。
没成想,这女戏子兜兜转转又回了宣州,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也成了角儿......”
听八卦是人的天性,白清浔也不例外,捏着茶盏,支起耳朵听的起劲。
倏的想起上次看戏暮云泽那句,二哥是个长情的人,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白文鸿是去年才入的军政府,对从前这些轶事并不清楚,听了一会儿好奇道:
“没想到暮二少还有这等风流事?”
另一个接着道:“那可不,白兄,你不知道,这捧戏子,可比逛窑子费钱,那一场场的,有懂戏的,也有起哄架秧子的。
财大气粗的定包厢,呼朋唤友的捧场,买票让观众叫好,更有甚者直接往戏台上撒钱......这些自然是需要大笔的钱财支撑。
所以这二少才从军政府出来,去了警备署,如今也算是耗子掉进米缸,吃的溜圆。”
那两人兴致高涨,抽着香烟喝着茶,说的没完没了。
戏园里永远都是熙熙攘攘,乌烟瘴气的。
眼下总统哪一个没人关心,戏台上角儿的八卦,老百姓倒是门儿清。
直到楼下开了锣,那两个男人才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包厢。
白清浔没听过瘾,瞥了几眼台下,问道:
“大哥,你觉得这暮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真是他们口中说的那般荒唐风流之人吗?”
白文鸿笑道:
“世人大都有两张面孔,外人怎能看的出来?人呐,还是得靠处,才清楚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就像暮云泽。
今日他应该也会来,大哥觉得他就挺好,你真不打算处处看?”
“大哥,你要这样说,我觉得暮小姐也不错,你何不也试着处处看?”
白清浔向来善于丢包袱,笑吟吟把问题丢给大哥。
两个人互相打趣几句,反倒把最初的问题忘得一干二净,也不关心这暮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暮家倆兄弟赶在开场之前到了。
果然有暮云泽,他一进来就拱手作揖道歉。
“清浔,实在抱歉,我来晚了。”
白清浔笑道:“我又没约你,况且,这戏又没开场,怎么就算晚了呢。”
暮云泽尴尬的讪笑,拿了椅子挨着她坐。
暮二和白文鸿倆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笑着各自坐好。
才坐下没多久,就有不少旧相识过来招呼。暮二是个靠嘴吃饭的人,走到哪里,都是高谈阔论,与人打趣,所到之处非比热闹。
脸上又总带着三分笑意,为人圆滑不尖刻,是个场面上的人。
一屋子都是人。
暮二和他们聊着近日城里又开了几家钱庄,正说的热闹,又见暮云重陪着一位老者和两个稍年轻的太太路过包厢门口。
暮云重显然听到了老二的声音,停下脚步掀帘子进来。
“大哥,你也来了!”暮二起身招呼他。
白文鸿和暮云泽也笑着迎了上去。
白清浔坐在角落,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这乌泱泱的场面,一个姑娘家夹在中间,着实不太好看。早知道这么多人,她今日肯定不会来的。
暮二眼尖,看见大哥身后的老者,上前作揖道:
“王世伯,今日也有雅兴来听戏?”
那老者道:
“二世侄,好久不见,今日和你大哥谈事,正好也陪两位夫人过来瞧瞧这名震北方的坤角儿。”
暮二道:“世伯没来错,今儿这戏绝对值得一看。
又趁着老者转头和别人打招呼的空隙,看了几眼老者身后的两位太太,隐约记着这老头的太太不是今儿这两位。
暮云重侧身吩咐小厮领了两位太太去了别的包厢,又咳嗽了两声,暮二才回过神来。
“大哥,有事?”
暮云重看了他一眼,“好歹是府里的二少爷,溜肩拉胯像什么样子?”
常来看戏的人都很识趣,见他们话家常,纷纷告辞退了出去。
一会儿功夫,包厢里又只剩下白清浔兄妹,暮家三兄弟和那位老者。
那老者也不知是哪一服的亲戚,自己不检点却爱说教。又因家里小辈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暮二在警署抹了面子,话里话外带着荆棘。
“二世侄,你如今也算手握实权,应该多做些像你大哥那样的正经买卖。为何净做些囤货卖空的生意,反倒让外人看轻了。”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这老者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