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娘家”
栾府大门敞开,无人看守也就算了,连门匾上都仿佛落了灰。栾冰在门口驻足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抬腿进去。
她穿着时下最时髦的紧身缎面旗袍,配一双高跟鞋,身姿曼妙,步伐优雅。走在长长的石板路上,仿佛一幅画一般。可惜此处无人,这般美人也不曾被看见。
栾冰一路走进离大门最近的院内,院中的小花园已久未打理,杂草丛生,残败萧条。她虽是第一次来,却潜意识里知道这里是主院,是栾家主也就是她现在这副躯体的父亲住的院子。
沿着走廊往屋中走,院中明明无人,栾冰眼前却浮现出一个纤瘦的小姑娘,她身披大氅站在院中,正拿着一本书在背。她周身落满了雪,拿书的指尖被冻得发红。那小姑娘赫然便是小时候的栾冰。
廊下,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姑娘牵着个更小的妹妹走来,一脸担忧心疼的说:“姐姐,你拿个手炉吧。”她将怀中的手炉给姐姐看。
小栾冰冲她摇摇头,温柔劝道:“下雪了,快带妹妹回去吧,别感冒了。”
屋中隐约传来父亲规劝母亲的声音:“都下雪了,让孩子回去背吧,别冻坏了……”
小栾冰朝那处看了一眼,抖掉书上的雪,将之合上,胳膊放下来,手悄悄钻进袖子里,继续默背自己的书。
如今正值端午,刚刚入夏,哪里来的雪?栾冰眨了眨眼,面前的一切便消失了。这当然不是她的回忆,按她所想,这应该是原身的执念或者托付。半是安慰半是保证般的小声说:“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父亲和两个妹妹的,你放心吧。”
似乎真的有用,至少眼前没再出现“回忆”了。栾冰收起心情,大步朝屋里走去。高跟鞋走在石板路上,发出“噔噔”的声音。
屋里两人闻声抬头,看到进来的栾冰。栾家二女儿栾雪眼睛一亮,不自觉就站起来:“大姐!”
栾冰冲她点了下头,先对着正位坐着的栾家主行礼:“父亲。”有下人过来接过栾冰带来的东西。
栾家主身体前倾,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坐:“你今个儿怎么想起过来了?”
“听说小妹生病了,过来看看。”栾冰说完,看了眼自己拿过来的东西,继续说,“正好端午,拿些粽子来。”
栾家主说:“她没什么大事,就是闹得厉害。倒是你,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栾冰没有应声,栾家主转而问道:“你的病可好些了?”
栾冰点头:“好的差不多了。”
栾家主略微放下心,对姐妹二人说:“那你们也别在这儿了,小雪儿,带你姐姐去看老三去。”
“好。”栾雪起身行礼告退。
栾冰跟在她身后,由她带着往前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到处都透着陌生感。可奇怪的是,这陌生感中间又夹杂着说不上的熟悉感。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同时萦绕在栾冰身上,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能归结于是原身毕竟在这个院子里长大,潜意识里还是不同的。
栾雪在前面边走边说:“父亲这段时间看着老了很多,头发都白了,精神头也不如以前了。”
栾冰朱唇轻启,试图搭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没有说话。一番感慨换来沉默以对的栾雪,犹豫了一下,问:“你还是没想起来之前的事吗?”
“嗯”
栾雪轻轻叹了口气,栾冰前段时间摔到头,伤的很是严重,醒来以后就失忆了,对家人朋友各种前事全然都不记得。当时栾夫人因病离世,又有人趁火打劫,正是栾家最难的时候,偏偏姐姐也在这个时候倒了。栾雪都不敢想这段时间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去看栾冰的时候,栾冰当时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头上包的那样厚,还有隐约的血迹渗出来。好不容易醒来一小会,看到她们就跟看到陌生人一样。栾雪现在回想起那个眼神,心都还会扎的疼。
听说姐姐是因为听到母亲离世的消息,才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磕到了头导致脑内淤血失忆的。
只有栾冰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失忆,只是她意外穿越,醒来后又被许多人围着,只得谎称失忆。原身已经在那个意外中死了。
说起来,这也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回娘家”。这栾府虽然无人打理,看着有些箫败,但院落规格、建筑精巧,无不彰显之前的辉煌。栾冰前世也参观过一些古代院落,少有能与之媲美的。
两姐妹都有些出神的想着自己的事情,路上便更沉默了。走到一个拐角,栾雪率先反应过来,侧身提醒栾冰:“这边。”
说完她就愣了,感觉好像在领着一个客人一样,而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最亲近的姐姐。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她很快隐藏自己的情绪,继续在前面带路。这个时候,她反而更难过,以前是不用在姐姐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的。
栾冰察觉到栾雪的心情,想安慰一下,伸出去一半的手又收回来了。自己取代了她的姐姐,却又要在她怀念姐姐的时候用她姐姐的身份去安慰她吗?总有些假模假式的意味,还是算了吧。况且,原身也确实是没了,她应当被怀念。
拐过这个弯口,面前忽然宽阔起来。到了府中的大花园了,旁边还有一处荷花池。花园里虽然歪七扭八长满了杂草,荷花池倒是长得蛮好。这个时间没有荷花,单铺满一池面的荷叶,也是好看的。
栾雪看到栾冰看着池塘出神,解释道:“小妹就是掉进这个池塘才生病的。”
栾冰点点头,府里就这一个池塘,自然是掉到这里面的。外头都传言,栾家三小姐不满婚约,不想嫁给那乔二少爷才投湖自尽的,只是后被救上来了。
有如此传言,无非是栾淞赶了提亲的媒人不让进屋,她不愿嫁的心思已满城皆知。
不过这投湖自尽的传言确实是假的,她只是心情不好喝多了酒才失足落水的。但众人早已先入为主,哪里管它真相如何。
但奇怪的是,花园中有好些明显不是栾家的人在里面逛来逛去。仿佛这不是栾家的私人花园,而是一处公开且不收费的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