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24］等明天来看我的人形
那是片经年云雾缭绕的山林，一望无际，林中除了有毒的瘴气，没有任何飞禽和走兽。它叫天虞山，它环绕的一座像岛屿一样高耸巨大的山中城叫华胥宫。
他是华胥宫外面向天虞山的一处断崖青石，绝壁万仞，巍巍顶天立地。
他已经寂寞了几万年，没有人知晓，突然一天他有了神识，睁开眼看到的世界，永远一成一变，青山瘴雾绝壁，据说华胥宫里面住了很多人，但就像是一座死城，没有谁看到过他们出来，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自然也没有任何生灵来与他聊过天。直到有一天下午，一只小白兔不知哪个丛林里钻了出来，坐在了他的身上。
小兔子左瞧瞧右看看，见四下无人，突然亲过一阵光，它已化成了人形，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模样清俊可爱。原来是个小兔精。
小姑娘扯一只狗尾巴往嘴里无聊的嚼着，也和他一样，沉默地望着远方的山林，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足足坐了一两个时辰，夜色完全降临时才回去。
小兔精一天天来，有时坐着，有时干脆躺着晒太阳。他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觉得又新鲜又好玩，但从不敢惊动她，怕将她吓着。
某天她在他身上舒服的躺着晒太阳，躺着躺着竟然睡着了，还打着细细的憨声。突然乌云阵阵，从天际滚滚而来。
根据他这么多年寂寞观察天地的经验，怕是要有大的雷阵雨了，小妖都怕雷，他得提醒她才行。于是他不再顾忌，怕吓到她，悄悄地叫她，
“喂，小兔精，小兔精，快醒醒啊！快打雷下雨啦！”
“唔……”小兔精听到声音，被吵醒来，左顾右盼，没有见到一个身影，立刻警觉，“谁？哪里来的声音？”
“是我，你坐着的这块石头啊。”
“啊咧！岩石也会说话？”小兔精惊叫起来。
“你是兔子都能变成人形，为什么我是石头就不能说话？好说我也在吸收了这天虞山上万年的天地灵气了吧。”他说着，还想说万年瘴气来着，硬生生地忍住了。
“喔，也对。这么说你是个也修成精的石头啦，你的人形是什么样子，让我瞧瞧。”兔子精歪着脑袋，稍即又补充道，“还有，不要叫我兔子精啦。有人和我说过，每个精怪都要有名字。我叫尔葭，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你叫我青岩好了。快打雷了，你先回去吧，等你明天来，我就给你看我的人形。”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青岩自从上次叫醒兔子精尔葭，见她在电闪雷鸣中，仓惶跑回去后，过了好几日竟未再见她来。
难道真被我吓跑了？不应该啊。好说同为精怪一族。
他胡思乱想中，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他开心地同她打招呼，她却怏怏地。
“怎么呢，尔葭，为什么不开心？”
“卮水姐姐不开心，我就不开心，我帮不了她。”尔葭撅着嘴，说着竟要掉下泪来。
“卮水姐姐？她是你的什么人，你怎么帮不了她？”
“我本来就是天虞山附近钟山里的一个小兔精，有一天，两只青鸟找到我，说卮水姐姐相中了我，要从此给我锦衣玉食，我便被她们带到了这华胥宫。到宫里，我见到了漂亮的卮水姐姐，她待我非常好，让我住在她的寝殿中，将她东西都分我一半，她还给我取名为尔葭，说让我好好取悦那个华胥王……”尔葭神情忧郁，
“可是那华胥王并不怎么喜欢我，他每次来看到我在，就会拂袖而去。每次他一走，卮水姐姐就会慌了神地追出去，久而久之，她也顾不上我了，我觉得天华胥宫简直又大又无聊……”
“原来是这样，那你可以离开这里啊，回到原来的山林，自由自在的，多好。”青岩说道。
“离开？”尔葭犹豫着，她们将她带到宫里来后，她就没想过这点，这下被青岩提醒了，她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高兴了，“青岩啊，你不是说我这次来就给看你修成的人形吗？”
“嗯。”青岩说着，心下有点犹豫，他必竟是第一次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人形，竟有点忐忑不安。
“快点哦，你到底有没有修成人形呢？”
“有，当然有。”他磨磨叽叽地，然后幻化成一个男子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一个庞大的身影突然将自己笼罩，尔葭抬起眼来，看到一个异常高大的男子立在跟前，身材魁梧如山，眉目却清俊如玉。
“天，你竟然有这么高！”她惊呼，站起身才及他的腋下，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呐，是不是很吓人？”他有些难为情地摸着自己后颈脖。
“没、没、没……”看到他眼里温柔的光，她突然双颊一热，发觉自己的心脏咋噗通噗嗵地跳得飞快，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尔葭，你、还好吧？”他看到她突然面红耳赤，言语结巴，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抚她的额头。男子干燥微凉的指尖，轻覆在她滚烫的额头时，立刻觉得好受多了。
但她很快将他的手拂开去，“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炫晕。”
“炫晕，是不是我太高了让你看晕了。”他立即坐了下来。
感觉他对自己的身高很是在意与苦恼，尔葭便也靠着他坐下，做出轻松的表情，“不是的，是高兴得炫晕了。”
“高兴？”
“是啊，我进华胥宫这么久来，终于有了个新朋友能同我说说话，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太开心了，所以……”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难道你没有将当朋友？”
“怎么会？！”青岩挠挠头，“我才只有你一个朋友呢。”
尔葭没再说话，看着他憨憨的认真样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
三个月后。
日薄西山，天虞山密林的瘴气越来越浓了。他们戴着从华胥宫偷出来的防瘴气特制面罩，青岩背着她快速在密林里穿行。
“尔葭你想好了，要和我走吗？”
“嗯！”
“可是外面不如华胥宫锦衣玉食，我也不如华胥王那般呼风唤雨。”
“青岩真傻。”她将脸贴在青岩的后背上， “华胥王他再英武震世，但他是别人的华胥王，与我何干。我的世界里只有青岩，青岩的世界里的只有我，不对吗？”
“对！”青岩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尔葭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嗯，我相信！”
……
“你们确定，这华胥宫是想走就能走的？” “
他们的话还没落音，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清冷地响起，回荡在这瘴气迷蒙的山林，分外慑人心。
“卮水姐姐！”听到这个声音，尔葭猛地抬起头来。
在他们正前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红影。那人一袭红纱似火，垂腰的黑发如缎，正对着他们端坐着，面前横放一把古琴。
“卮水姐姐！对不起……我不能帮你，请求你就放我们出去吧。”尔葭跳下青岩的背，单膝伏地。
“尔葭、尔葭，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我怎么不想放你自由。可是这华胥宫历来便有规矩，只可进不可出，若想出去，必须付出代价。”
“好，你告诉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出去。”
“法力尽毁，记忆剔除。”
“……”他们一愣，青岩立即反对，“没有了法力我就保护不了尔葭，没有了记忆我们就不再互相认识，那就算出去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说，你们还不如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