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敲门
那三个一直念着咒语的道士,居然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大木鱼,三人手里各持着一根杵,围坐着那木鱼,便神情严肃地敲了起来。
周围的人见状先是一头黑线,接着便又哄堂大笑。
谁不知道那木鱼本是佛家的行头,无端却被这几个茅山后裔拿来狂敲猛揍,还口沫横飞,念念有词。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这闹剧直持续了一个钟头。那群道士方才歇了,气喘吁吁的说驱鬼之事已尽。校长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也只好付了定金,送鬼似的送走了几尊大神。
学生们都兴致缺缺地散了,于玉拉着我去食堂吃饭,一口气打了好几盒菜,说是要压压惊。
我望见满满一桌都是素菜,寡淡得连油水都没有,就知道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这丫头以前可是无肉不欢。
我俩一人端着一碗米饭相顾无言,最后心照不宣地打包回了宿舍。
压在南丘大学的阴霾并没有随着道士们的离开而消散。
当天晚上,又有一名学生死于非命。
校长在封校令后又下了夜禁令,晚间不准走出自己的宿舍,违者开除校籍。
校园内人心惶惶,据班上跟校长有些亲戚关系的同学说,校长送走那群道士后又花重金请了好几批资深行家,全是在夜间悄悄行动,然而那些人来过一次便不约而同地反悔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几批人推脱了以后,校长就一直没能请动新的人。
男同学撇撇嘴感叹,这事八成是传到了驱鬼人的道上,那些人惜命得很,哪能往这龙潭虎穴里闯?
我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外面的人不愿进来,可是在里面的人却是出不去了。
每一个南丘大学的学生都是瓮中之鳖。
……
于玉的作息时间完全颠倒了过来,她托人买了厚厚一堆符咒贴在寝室的门上,连门框都不放过,即使如此,她仍然整宿整宿睡不着。晚上熄灯之后,她便抱着被子缩在墙角,手边更是放着一堆手电筒,剪刀,打火机,甚至还有——
防狼喷雾辣椒水?
我盯着那瓶硕大号的辣椒水看了半天,才艰难地从牙齿里挤出一句:“你……难道那东西也会垂涎你的美色吗?”
于玉一本正经的道:“鬼不也分男女吗,这世上男的都一个德行,好色……”
我无语地摇摇头,倒头睡下。
这时候宿舍的灯也啪的一声熄灭了,于玉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拼命呼唤我:“骆驼你别睡啊,陪我一会,咱们说说话……”
我实在不忍心,便叹了口气道:“要不你过来和我一起睡?”
“嗯!”于玉像是得到了救命稻草,重重地点点头。
她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挤到我的被窝里,还不忘紧紧抱着我的胳膊。
我往床边挪了一下给她腾出位置,便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也没了睡意。
半夜里的宿舍楼安静得可怕,只有楼道里的光透过门缝渗进来,一片幽幽的灰白色。
每一扇门都紧闭着。
除了有一扇。
那扇门是楼道外的公共厕所和储物间。在那里突然发出了,削铅笔的声音。
嚓……嚓……嚓嚓……
没有规律的声音。
它们从那公共厕所中爬出来,它们没有腿,却爬得很快。见缝就钻,它们从每一间寝室门下的缝隙里爬进去,爬进地板上,天花板上,然后爬进人的耳朵里。
嚓……擦……嚓嚓嚓……
这么晚了,不睡觉,谁还在削铅笔?
削,铅,笔?
仿佛一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我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两眼警惕的望着门外。
声音在空寂的楼道中无比清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戳了戳于玉,压低声音:“又来了。”
于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愣愣的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白了。
她往我的背后缩了缩,只从被子里冒出个头,如临大敌地盯着门缝。
由于寝室的门是关上的,我们的视线完全被阻拦住,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竖着耳朵听着楼道里的声音。
其实我并没有太吃惊,我知道“它”总会来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门上那些符咒是于玉托人从各个地方的寺庙弄来的,五花八门什么样式的都有,简直跟收集各大高人的签名似的。于玉也不管这些符咒冲不冲突,一股脑贴在门上,眼下从窗户外面吹来一阵凉飕飕的风,这些符咒便哗啦啦的晃动,更添几分阴森。
我知道她是想求个心安,前两天便也给老爸打了个电话,托他捎来两个护身符。学校还是一直封锁着消息,我也没跟老爸说什么,只含糊的说有同学想要,但我很清楚,学校瞒不了多久了。
我将新求来的护身符掏出一个递给于玉,郑重的嘱咐道:“这个你收好,如果有什么意外,就用这个。”
于玉小心翼翼的把护身符捏在手里,对我点点头,却是脸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俩匆匆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与寝室门远远的拉开距离,一起躲在最偏远的桌子下面。
一片黑暗中,这“咔嚓咔嚓”的声音格外让人煎熬,我们刚在桌子下面藏好,那声音却突兀的停下了。
我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果然,当那“削铅笔”的声音戛然而止后,另外一种声音出现了。
像是有人在楼道上,爬。
我想起那晚上被“它”上身的那个长发女子,她也是身子贴在地面上爬动,绝对是“它”没错了。
身体在楼道上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能想象到,外面正有一具僵硬的躯体慢慢接近我们,带着咧到耳根的狂喜笑脸。
被发现了。
我和于玉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就像钟表一样,在计算着“它”到来的时间。
房门微微地颤动起来。
我将于玉护在身后,一眨不眨地顶着房门,那里正有一团黑影出现在门缝里。
黑影蠕动着,一点点遮挡住门缝里的光,就像是一只啃食光线的虫子。
咚,咚。
敲门声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