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嫁给烈士英魂的漂亮妹妹

在老家，二奶奶和我家是老邻居。二奶奶今年84，腰杆硬，耳不聋，眼不花。母亲总是夸赞二奶奶年轻时定是大美女。二奶奶的女儿、孙女都很漂亮，继承了她老人家的优秀基因。从我八岁那年，我就梦想娶二奶奶的小孙女做老婆，还偷偷拉过她的小手。对于母亲的话，二奶奶总是叹息说，我那短命的妹妹才是大美女，和她比，俺不算。于是，二奶奶便不止一次地向我母亲讲起她妹妹的事。

妹妹那年18岁，花朵一样。那时应该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家中祖父曾是地主，由于出身不好，影响了后代儿女的婚姻。

妹妹尽管漂亮，可出身成份不好，好人家的小伙子不上门提亲；上门提亲的妹妹又不乐意。妹妹闷闷不乐，那时最大的快乐就是公社的电影队到村上放露天电影。只要听说村里放电影，周围邻村的人便纷纷赶来。在那个爱情不怎么开放的年代，夜晚的露天电影成了不少年轻人偷偷相爱的绝好机会。

那日，听说邻村放电影，妹妹和一群姑娘收拾停当赶往邻村。在快到邻村村口时，妹妹突然肚子疼，疼得无法走路。村里已经传出电影的声音，同伴禁不住电影的诱惑，就丢下妹妹进村了，把妹妹落在村口的夜幕中。

妹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看来电影看不成了。

“姑娘，你怎么了？”夜色中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身后。妹妹看到那人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小伙子说他是台子村的赵鸿生。

那一刻，二奶奶的妹妹肯定是一见钟情。不然，她不会羞答答地让素不相识的赵鸿生载她回家。

说也怪，妹妹坐上赵鸿生的自行车后座后，肚子不怎么疼了。当然，她也不想再去看电影，因为一个英俊小伙儿对她的吸引力远大于露天电影。

不久，两人回到二奶奶村的家门口，妹妹下车，正想向赵鸿生道别之际，妹妹的父亲从院子里走出来。

“二妮子，你怎么不看电影回来了？”

“爹，我肚子疼！”

“你咋一个人回来？”

“爹，是台子村的赵鸿生送过来的！”

“人呢？”

妹妹回头，刚才还在身后说笑的赵鸿生早已不见。妹妹有些责怪，这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从第二天开始，妹妹就有点不思茶饭了。二奶奶说，她妹妹被那个赵鸿生给勾走魂了。从二奶奶话中猜测，那晚是她妹妹一生中最稠密、最幸福的一段快乐时光。

家人一开始对妹妹并不在意，可慢慢地感觉出了不对。妹妹从不思茶饭到饮食不进，而且卧床不起，日渐消瘦。整日念叨着“赵鸿生”的名字。

解铃还须系铃人。二奶奶的父亲决定去台子村赵鸿生家问个究竟。

二奶奶的爹是个粗人，跑了十几里路到了赵鸿生家。进门就嚷，我是孙家庄的，你家赵鸿生把我家二妮怎么了？

赵鸿生的父亲嘴巴张的老大，好久再问，“老哥，你是李玉田吧，孙家庄的，你家二妮叫李小翠？！”

“就是！咋地？”二奶奶的父亲吼道，“我家二妮现在病在床上呢，叫你家混蛋滾出来，他怎么我家小翠了？”

赵鸿生的爹一听就跪下了，他的话让二奶奶的爹一时没了脾气。

赵鸿生的父亲说，老哥，我家鸿生早死了，是在解放战争时牺牲的，牺牲时18岁。这几天我老做同一个梦，梦里儿子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是孙家庄李玉田的二闺女李小翠。我不信啊，可老做同一个梦，我心里犯嘀咕。前几天我偷偷到你村打问过，和儿子梦里说的一模一样。昨晚，儿子还说让我多买些布，给新娘做衣服。你看看……赵鸿生父亲说着从里屋拿出一大批崭新的红布来。

二奶奶的父亲彻底傻了。

几天后，妹妹死了。死前，妹妹满含热泪，她说她已是赵鸿生的女人。赵鸿生的父亲按当地的风俗把妹妹的尸体接了过去，把她合葬在了赵鸿生的坟墓里。

其实，赵鸿生的坟里并没有尸骸，那坟是他父亲当年用一套新军装做成的衣冠冢！

那年，二奶奶的父亲面对大家质疑，曾唯唯诺诺地说过，我家女婿是烈士。话没说完，就被本村的二愣子一巴掌搧掉了一颗槽牙。

2016年我去黄台县档案局查看县志，看到一则关于赵鸿生的文字：赵鸿生，男，黄台县台子村人。1930年生，1945参加革命，1948年参加淮海战役时牺牲，时任华东野战军一营三排排长。赵作战英勇，在济南战役中歼敌46人，摧毁敌堡垒一个。在掩护首长转移途中敌炮弹身亡，尸骨全无。时年18岁。

每次回老家看到二奶奶苍老的身影时，我总忍不住想起她的那个嫁给英魂的漂亮妹妹和那个赵鸿生，竟心生无边敬仰！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