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泼冷水
茉儿缓缓走出去，过了一会又转过头来：“凤鸿，我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凤鸿道：“看你这为难扭捏的样子，还是别跟我说了，我一点也不想听。”
茉儿道：“你会保密的对吗？我还是跟你说吧，我看你一天木讷得很，你发誓别说出去。”
凤鸿连忙摇头：“你还是别同我说了，我一点也不想听。”
茉儿发怒了：“不，你必须得听。”她神神秘秘地道：“其实殿下并不喜欢太子妃，当然了，太子妃也并不喜欢殿下，你知道么，太子妃嫁进来的时候，并不是处子之身。”
这秘密可不小，凤鸿瞪大了眼。茉儿继续道：“其实太子殿下喜欢的人叫无离。”
凤鸿白了她一眼，当是什么秘密呢，原来是她早就知道的秘密。只听茉儿继续道：“我有一次听到陈陵和王三郎说话，说是北朝投诚的官员元域曾经参与杀害无离，我这两天听说，那个元域被无依门的人杀了，全身上下足足砍了七七四十九刀，尸体还被拖去了乱葬岗，我怀疑这件事和殿下有关，殿下可爱无离了，我常听他梦里说什么我不后悔，其实呀，殿下是很后悔没保护好无离。”
凤鸿只觉得全身麻木，许是蹲着洗衣服太久了，她抱着衣服，对茉儿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要洗衣服去了，你记得给我带好吃的，还有好看的花灯。”
茉儿点头应了，走时还再三叮嘱：“那你不能说出去啊，我只是猜测而已。”
凤鸿在井边洗着衣服，这永远也洗不完的衣服啊，却半点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全身冰冷不堪，想是真的要病了。
这衣服竟然一直洗到了晚上，凤鸿怒了，不洗了，明日再洗，她再是奴隶，也是一个人好么，这么劳作下去，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她艰难地直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却不想撞到了一个人。
她笑道：“茉儿姐姐，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背后那人不置一词，凤鸿却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她忙转身，看着眼前的人，道了一声殿下。
萧梧拿过地上的桶，提了一桶水，兜头教浇下去，凤鸿瞪大了眼，她抢过桶道：“殿下，您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萧梧看着她半晌：“我爱惜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与你有什么干系？”
是啊，与她有什么干系呢？凤鸿在心里问了自己几遍，她打趣道：“殿下如今是凤鸿的主子，主子保重身体，我们做奴才的，才有好日子过。”
萧梧摇晃了几下，突然从凤鸿手中抢过桶，打了一桶冰水，凤鸿以为他又要往自己头上浇，忙去阻止，没想到，那一桶冰水，却往凤鸿的头上浇了上去。
凤鸿冷的一个机灵，半晌没回过神来，第二桶冰水又从她头上浇了上来，萧梧不停地打水，往凤鸿头上浇了五桶水，凤鸿终于挨不住，倒在了地上，萧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知道错在哪了？”
凤鸿这才想起来，今日她偷溜出去，到乱葬岗将元域葬了，她其实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想，那日元域说的最后一句话，河间？他难道是河间王派来的人，是的，是她杀了他，她担心他透露什么和元成有关的事情，她知道，以萧梧的本事，即使远在北朝的元成，要杀起来，也易如反掌吧。但好呆都是洛阳来的，她也不能让暴尸荒野，才去将他葬了。
凤鸿道：“奴婢错了，不该去葬元域，奴婢只不过想着他是洛阳人，而奴婢一直想去洛阳看一看。”
“你那么喜欢洛阳？”
“……”她不是喜欢洛阳，只不过洛阳是她获得新生的地方。
“跪着，跪到我满意为止。”萧梧淡漠地拂袖而去，凤鸿跪在地上，看着那个背影，苍凉而又寂寞。
正月十五的天气，竟然下起了雪，凤鸿被茉儿叫人抬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茉儿让人灌了她好几碗热汤，她才有了些知觉。不一会儿却又迷糊地睡去。
凤鸿病倒了，高烧一直不退，却没有人来关心她，她本就是一个乱葬岗里爬出来的人，谁会关心她呢？那日去埋葬元域，也有些顾影自怜罢了。除了茉儿偶尔会来试探一下她的体温，偶尔会给她端来一碗药。
她一直迷迷糊糊地睡着，今日稍微有点清醒，一睁开眼见茉儿竟然坐在她床头，她见她醒了，埋怨道：“你也是的，没事去什么乱葬岗，那日本是无……本是那个人的生辰，殿下心头不高兴，你却……哎，也怨不得别人，你这昏迷了五日，竟然醒了，果真是贱命，要死都死不了，也罢，有你在，我将来也能少干些活。”
五日，她竟昏迷了五日么？她苦笑着，确实也怨不了别人。
茉儿道：“你赶快养着，我还等着你干活呢，这几日你病了，太子殿下也病了，我们下人可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殿下脾气大的很，谁都不敢惹呢。”
凤鸿忙问：“殿下病得严重吗？”
茉儿道：“也就是你这个实心眼的奴才，这时候还关心殿下。哎……”茉儿叹着气道：“殿下从小就是病弱的身子，那日却怎么都劝不住，喝了许多酒，回来便发疯似的往浇了冰水，病得不比你轻。不过两日前殿下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身体较为虚弱。诺……”茉儿端了一碗粥：“本是看你醒了没有，顺便带一碗粥过来，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凤鸿早看出茉儿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故而她故意让她多干活，她也不计较，看到茉儿送的粥，便顺水推舟让茉儿喂她吃了，这倒是让茉儿抱怨许久，她一个堂堂大丫鬟，竟然要照顾凤鸿这个下等丫鬟。
看来殿下真的病得很重，凤鸿想去看的，奈何她虽然醒了，却下不了床。只得躺在床上天天忍受茉儿白眼。
转眼已是月余，这日凤鸿终于能下床了，便开始做事，她做的，也只能是洒扫庭除洗衣这些粗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自然有上等的丫鬟伺候，她是难得见一面的，也不知道殿下的病情怎么样。
“喂！”有人将凤鸿叫住，凤鸿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子房里的丫鬟林襄，她手上的盘子里放着一件浆洗干净的衣服，上面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凤鸿忙见礼，她如今是东宫最下等的丫鬟，太子殿下的贴身丫鬟，她自然是不敢惹的。
“林襄姐姐。”凤鸿低眉顺眼，非常恭敬。
“谁是你姐姐！”林襄非常暴躁，凤鸿从来都知道，太子房里的丫鬟想来是不好惹的，何况据说这段时间太子殿下被禁足东宫，脾气暴躁得很，府里的下人们都提心吊胆过日子，凤鸿这个下等丫鬟整天浆洗衣服，平日里萧纲又对她照料颇多，时常差人给她送吃的，她除了每日要干重活之外，过得还算惬意。
想到这些，凤鸿自认为她没有惹怒这些大丫鬟的胆量，见了礼之后，抱着衣服准备溜之大吉。
“站住！你惹怒了我，就想这么走么？”林襄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凤鸿停下道：“林襄姐姐，我还有很多衣服要洗，今日洗不完我要受罚的，姐姐有什么指教，我做完手上的活，必来洗耳恭听。”
林襄眼珠子转了几圈，竟然不生气了，她将手里的盘子推到凤鸿手里：“你去给殿下更衣，我便饶了你。”
凤鸿忙将手里的脏衣服放下，装作很胆战心惊的样子：“可是……可林襄姐姐，凤鸿身份低下，进不得殿下的寝宫，恐遭殿下怪罪。”
林襄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殿下哪里知道平日在屋里伺候的是哪些人，你放心吧。”衣服推到她身上，人早已跑得没了影儿。
凤鸿摇摇头，这趟差事少不得要她去跑。
太子的寝宫很远，饶是凤鸿脚步再快，也走了好一番功夫。到了太寝宫，他穿着中衣坐在床上，拿着一册书看着，旁边站着陈陵，凤鸿进来他正同陈陵说着话，完全没发现凤鸿的存在，她只好举着盘子跪着。
“这本《商君术》，晋安王可看完了？”萧梧一边翻着书一边问陈陵。
陈陵支吾了半天，什么也没回答出来，萧梧出现少有的怒意：“都多少天了，一本书都没看完，今日你去晋安王府将他叫来。”陈陵忙答是。
“好了你下去吧。”萧梧对陈陵挥了挥手，他便下去了，只留下凤鸿一个人举着衣服，他如此木讷的奴才不免又发怒起来：“没眼力见的奴才，还不快来给本宫更衣？”
凤鸿忙上前，将盘子里的衣服拿出来，萧梧背对着她，张开双臂，凤鸿虽然没有帮别人穿过衣，也有样学样，小心地将宽大的袖口套到他身上，将腰带系好。看来他真是病了，本来魁梧的身躯，如今腰却细了一圈，腰带都变松了。只是他这般步步为营，她以为他此番是装病，可如今看来，是真的病了。
凤鸿这般想着，不免对着萧梧的背脊发呆，冷不妨已经被萧梧一脚踢来，本来还病着的她，被这当心的一脚踢翻在地，半晌也没爬起来。
凤鸿冷笑自己的无知，他是太子呀，她一个低贱的小奴隶，竟然在背后偷偷可怜他，她有什么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