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些事尽量体面点
林宇心往下一沉,站在原地既不敢进厕所又没力气往回走上台阶。
“林医生……”那声音又喊了一声。
隔着男厕所的门,林宇沿着门缝方向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透着淡紫色暗光的门缝渐渐变大,角度从锐角渐渐往直角改变。
“里面有人?”林宇不敢问。
有人的可能性在林宇脑海中概率并不高,这里大部分病人他都了解,绝大多数都缺乏自理能力,自己出来上厕所还是一般人不知道的地下一层,实在是无法让林宇往这个方向猜测。
方才的尿意已经被恐惧吹散,别说现在他不敢进去小便,就算是让他安安心心上厕所他也可能挤不出半滴。
这是人的生理神经反应决定的,就像很多人担心游泳池里有很多小便,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因为人并非在所有环境下都能随心所欲完成这个行动,使用主观能动性在游泳池里小便就很难。
可如果再这么担惊受怕下去,林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禁。
身为实习生能力可以不足,丢人的事绝对不能发生,尿裤子的实习生这种绰号他可受不起,弄不好要被叫一辈子。
厕所的门缝继续变大,淡紫色光洒在米色地砖上,透着一种脏兮兮的感觉。
林宇向后退了一步,不敢继续推门而入,他害怕他推门的时候,门后有一个人也在推门。
忽然,门缝不再变大,转而传出一阵冲水的声音,这声音来自林宇身后,也就是正对面的女厕所。
紧接着里面走出来一个又矮又小的白色人影,见到林宇傻站着,便问:“你怎么了?”
“小夏姐姐?”
“真的……是小夏姐姐。”
林宇疯了,此时的小夏简直是真正的白衣天使,去掉白衣,就是天使。
如见亲人般,林宇向前一步拥抱住李夏,李夏先是楞在原地,紧接着推开林宇大声骂道,“你疯啦,神经病啊。”
说完,急匆匆小跑着从楼梯口消失了。
林宇摇摇头,心里倒是很不好意思,李夏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令他稍稍平复了几分心情。
再次鼓起勇气推门走进厕所,心情又顿时紧绷,一股浓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林宇的胸口好像被锤了一下,一股想吐又吐不出的恶心感直窜头顶。
“这味道是血吗?”
四周没有半点血迹,这么重的血腥味至少要几百cc的血洒在地上或墙上,可是肉眼可见厕所里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血液的痕迹。
厕所布局很简单,两扇独立小门和两个小便池以及面对门的一面六十公分长的镜子。
林宇告诉自己,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他所感觉到的眼神和人影正是镜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林宇捂着鼻子和嘴,样子着实比鬼还吓人,他心想估计是幻觉吧,医院里待久了,想象到一点血的味道实在也不足为奇。
先照镜子看脖子上的印记还是先小便?林宇想起了自己来厕所的目的,在充满血腥味的厕所里小便,林宇从来没试过,他现在有些害怕看到水流,因为按照他为数不多的恐怖片观赏经验,这时候打开水龙头大概率出来的不会是水而是血水。
既然如此,那不开水龙头就不会看到流出的血水,大不了不洗手也不冲水……
林宇拿定主意,走向小便池,半人高的小便池安静地站在他对面,林宇提了一口气,忍住,缓慢地解开裤子,对准蓝色小球。
这种充满血味和被恐怖压迫着的环境下,神经弹性极差,小便动作也变得十分尴尬,蓄势待发已属不易,人在特别紧张的时候会小便失禁,人在非常紧张的时候想要主动完成这个看似很容易的动作实则十分困难。
当林宇集中意念将要成功时,小便池里的蓝色小球突然消失了,他吓的大腿一凉,盯着池子又看了一眼,蓝色小球还好端端在原处。
厕所里的血腥味加上突然消失又出现的蓝色小球,林宇忽然感觉这里不只是他一个人,有人拿起球又放了回去。
谁会无聊到开这种玩笑?
急诊科又不是精神病院。
林宇重新闭上眼睛,打算再来一次,总不能继续憋着,这是要憋出内伤的事。
就算有鬼也不至于会看着人家上厕所吧。
林宇不是个迷信之人,但在心里还是画起了十字架,口中喃喃,“大慈大悲圣母玛利亚无量天尊,临兵斗者破,amen。”
安静的厕所中出现了涓涓流水的声音,林宇的神经瞬间紧绷,全身毛孔全都竖了起来。
他没有,不是他,这小便的声音并非来自林宇。
是他身旁那个小便池,蓝色小球滚动着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谁在那里?”
“要不要说话?”
“或者装作不知道?”
林宇需要在几秒内做出决定,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决定很可能关系着他的生死。
“能不能不要这样。”
“这地方……脏啊。”
要是实在没有选择,林宇还抱有一丝侥幸,他不想在厕所这样的地方遭遇致命袭击。
经过监护室被掐这件事,林宇已是惊弓之鸟,脆弱的神经一碰就碎。
他想要偷偷深呼吸一口,吸入鼻腔中的是又浓又刺鼻的腥臭味,好像一整头牛曾经在这里被屠宰了一般。
砰一声,厕所的门被吹开又关紧,慌乱中的林宇站在原地,裤子都还敞开着,也许是这件事提醒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要转身去看,先偷偷把裤子穿好,就算一会自己被什么东西在这里放了血,也能看起来斯文点。
他是个医科生,多少有点洁癖,不喜欢自己乱糟糟的样子被别人看了去评头论足。
他希望这个鬼也好,妖怪也好也能有点修养,办事多少讲究体面,哪怕有点洁癖也可以。
一个软乎乎湿湿的东西碰到了林宇的左手,感觉圆圆的,透着凉气。
林宇还是不敢转身也不敢移动,他在等待时机,是什么样的时机他自己也不知道。
“林医生,是我。”
这声熟悉的声音,林宇头皮都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