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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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伏刃

信使脚上的靴子,沾了雪,进了煦暖如春的鹤庐,一路留下湿漉漉的印迹。

鹤庐里最深隐的丹房,是诚王打坐静修之处,能入内侍候的,只有诚王身边唯一亲信的哑老。

深宵里,正是一身布衣,满头银发的哑老,立在丹房外。

信使行礼,将信报呈上。

哑老的目光扫向信使的湿靴,朝一旁的侍卫,掀了掀眉。

侍卫取了双干净的靴子来,令信使换上。

在诚王身边侍候的人,都知道王爷极度爱洁,见不得半分污垢。

换过了新靴,哑老这才微微颔首。

第一次蒙诚王亲自召见,信使诚惶诚恐,蹑足随他入内。

丹房里炉烟缭绕,异香浮动,左右相对的衔鹤宫灯,幽幽照着一席青帘后,高冠博袖的人影。

信使下拜,哑老近前,将信使携来的密报呈上。

青帘后的诚王将信细细读了,约莫一炷香之久,炉香沉沉渺渺,再无声息。

幽然灯下,捏着信纸的手,肤色苍白,手指极长。古玉高冠下,鬓发已霜白的诚王,俊雅侧脸映了光,修眉凤目,眼尾细纹入鬓。

“因雪阻道,便迟了这几天?”

跪在地上的信使打了个颤。

不只是惧怕报信迟了被责罚,更是被诚王的声音惊住。

这语声却像风从窗纸撕开裂口吹进来,像锈刀在磨刀石上刮过,令人背脊冒出一层细汗。信使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将殷川城中这几日的情形仔细禀报。

因雪阻道,殷川封城,谁也出不去,是故延误了几日消息。

然而殷川城内一切如常,太平无事。

诚王不疾不徐地问:“往年官道也曾因大雪封阻,殷川可曾封城?”

信使细思半晌,“倒是没有,往年的雪来得迟些。”

诚王淡淡道:“韩雍一行,恰是这几日到了行宫。”

信使俯首答:“是。因使臣觐见,行宫守卫更严,里头咱们的人,一时不敢传递消息。使臣离去之日,皇后亲至城门送行,并无异常。”

“并无异常?”诚王一声冷笑。

信使心惊肉跳,悄然抬眼,看见诚王回转身,露出另一边脸来,那半张脸上的异相,骇得他头皮一麻。

信使退下,丹房里只留哑老垂手立在诚王身侧。

诚王沉默,半张脸上,早年留下的扭曲伤痕,因他服食丹砂等药物日久,疤痕渐渐透出怪异的红色。

“皇帝迟迟不回宫,躲到山寺清修;使臣一到,殷川就封了城,倒是巧得很……”诚王似笑非笑,“那妖女,怕是等不及要兴风作浪了。”

哑老抬起枯瘦如柴的手,缓缓以手语回应道:“王爷稍安,既然皇后亲自送别使臣,可见钱玄已把人送到了,得了皇后欢心。此计一成,废后是迟早的事。至于皇上,离宫外出,也不是第一回了。皇上随兴好游的性子,王爷最知道的。”

哑老意味深长地笑。

诚王冷哼,“身为人君,行事放任,不成体统!”

“皇上性情放旷,恰似王爷当年。”哑老赔笑劝慰。

诚王脸上神色微妙变幻,哑声道:“皇帝,只怕并不愿意像我。”

哑老垂目,不敢回应这句。

诚王望了宫灯摇曳的幽光,冷冷道:“皇帝至今还未忘情,留着妖女,终是大患。”

哑老点头,一手向下划去,做了个杀势。

诚王摇头,双眼微微阖上,“眼下不可。皇帝若不死了对华昀凰的心,就算除去她,还有她的儿子。她一死,以皇帝的性子,必会加倍珍爱小皇子……衡儿可惜了,冰雪聪明,奈何是那妖妇所出。日后我大齐的皇帝,不可再受血缘出身的委屈,不能是半个卑贱的南朝人!”

哑老了然。

血统出身,是当今皇帝多年隐忍的委屈,也是王爷一生耿耿的委屈。

“殷川异动,不可不防。”诚王目光森然,“尘心堂里的人,留得也够久了。”

哑老一惊。

昔日南朝最显赫的沈家,世代簪缨,门生遍及朝野。

才名冠绝天下的少相沈觉,叛秦入齐,身受幽禁,在尘心堂里已两年了。

“皇上把他放在尘心堂那样的地方,足见此人关系重大。”哑老匆匆比画手语道,“若是就此除去,只怕会触怒皇上。”

“为了妖女的一个奴才,我倒想看看,皇上敢不敢与我翻脸。”诚王冷笑。

“老奴斗胆猜测,皇上留着他,怕是有用。”

“正因如此,沈觉非死不可。我不会让皇上身边再多一个奸诈的南朝人。”诚王半张脸上的伤痕因杀机而狰狞,“华昀凰若想在殷川兴风作浪,尘心堂里的人,必不会安分。不如本王先下手,替皇帝除去这后患。”

“殷川情势还未可知……”哑老欲言又止。

“等你知道,便已晚了。”诚王侧目看哑老,半张脸上皮肉牵动,似笑非笑,“何况,本王要杀一个人,皇帝又能如何?”

没有人比哑老更懂诚王的苦心。

皇上与王爷之间,心照不宣的微妙维系,既是权势的平衡,更是不可言说的亲恩。

这份血浓于水,曾瓦解了兵戈相见的皇位之争。

然而华昀凰,这个南朝来的女子,却以中宫之尊,站在皇帝身旁,从一踏入宫门,便野心勃勃,与王爷水火不容。

两年前,沈觉入齐,被皇帝敬为上宾。

诚王一手布下妙局,利用沈觉,泄露了皇帝在南秦宫变之际的所作所为,终于令帝后反目。

华昀凰仗剑闯殿,惊了御前血光,又犯宫禁,妄图携小皇子出走——皇上震怒,将她远放殷川,形同打入冷宫。

然而皇上恨极之下,竟也只是将沈觉软禁在尘心堂,仍凭王爷如何逼谏,也不动沈觉性命。王爷深恨皇帝不争,对妖女依然心软,才不杀沈觉。

然而哑老亲眼看着皇帝从一个出身卑微,栖身他人檐下的亲王,一步步走到今日,登临九五之尊,即便他恨绝了沈觉,仍留之不杀。这份气度下,藏的是吞并南朝的雄心远谋,并非只是儿女情长。王爷或许只是不肯相信,如今的皇帝,羽翼丰足,锐志待发,隐隐已有一代雄主的气象。

与宫城一巷之隔的尘心堂,是个讳莫如深的禁地。

前后曾有两个人,被囚禁在此。

多年前,先皇的胞弟犯下大错,触怒龙颜,被废去王爵,拘禁在尘心堂里。

那个囚犯,便是今日的诚王。

如今这扇守卫森严的门后,幽禁着从南秦流亡而来的一代名士,少相沈觉。

大寒天里,一辆运炭的马车,天不亮就停在了尘心堂的侧门外。

守夜的卫兵查看过通行令牌,将门开了,让车夫帮着把炭筐搬进去。

马车乌篷掀开的刹那,袭击便发动了。

车上没有炭,只有藏身暗中的九命精锐刺客。

刺客的身手个个高强,卫兵难以匹敌,猝不及防被杀,来不及示警。刺客们一进到尘心堂内便直取东厢,大开杀戒,将卫兵格杀遍地。

然而第一重门禁被破之后,内院涌出列阵森严的卫兵,火烛通明,两列弓箭手跃上墙头,齐齐张弓对准院内。尘心堂外也传来兵戈之声,疾而不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大批卫兵集结,已将此处围作插翅难飞。

刺客首领惊觉,这是预设的埋伏,尘心堂早已料到有人来袭。

一场酷烈厮杀,热血染尽白雪。

九名刺客其中七人当场就戮,一人受重创后自尽,只有首领杀出重围,负伤逃走。

天亮之时,鹤庐中等待复命的诚王,便见到了半身染血的刺客首领。

刺客没能带回来沈觉的人头,只有一句话——人已不在尘心堂中。

杯中玉露纹丝不动,诚王擎玉杯在手,垂目看一眼狼狈的刺客首领,听他诉说昨夜中伏经过。

软禁两年的沈觉突然被秘密迁走,殷川封城数日,行宫失去消息,皇帝也失踪成谜……侍立在侧的哑老,汗透全身,不敢看一眼诚王的脸色,佝偻着身躯缓缓跪下。昨夜劝谏诚王不要抢先动手,是他错了。

刺客首领眼看着连哑老也不得不跪地请罪,强忍已久的内伤终于呛成一口血沫咳了出来,叩首道:“奴才无用,当以死谢罪。”

诚王一笑,嘶哑的笑声有如金铁。

他将玉杯引近唇边,缓缓仰首饮尽。

“你有什么错,是本王的错,三年前就已铸成这大错。”

三年前,任谁也没有想到,最不得宠的皇子,晋王尚尧会有问鼎天下之心。

那时候他有什么呢,他只是骆皇后视如犬马的养子,从小就毒杀了他失宠的生母,抢到自己手中,当作她亲生儿子尚钧的陪衬。

先皇从来也没有把这个儿子看在眼里,哪怕他少年有为,文韬武略无可挑剔,在先皇眼里,也只是个卑微胡姬生下的儿子。他早已忘记当年也曾为那美艳绝伦的胡姬神魂颠倒,也曾视她如明珠。帝王的恩宠来去如流水,待他移情骆妃之后,甚而嫌恶她出身异域,身份卑微。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被她的儿子尚尧所继承,让这个儿子也永远烙印上异族的低贱。

她死得不明不白,他也不闻不问,他的目光却只在另外两个儿子之间徘徊,一个是他原配所生的太子,身份尊贵,一个是宠妃的幼子,溺爱有加。

他要做天下人眼中的明君慈父,待皇子们一视同仁,也给了这个儿子同样的王爵,风光的封赏,谁敢说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唯有尚尧自己明白,他从来不曾被父皇当作真正的儿子对待。

那又如何,这个“父皇”,原本就不是他真正的父亲。

诚王缓缓闭上眼睛,伤残的半张脸微微起了一阵抽搐。

这荒唐世间,最荒唐莫过帝王天家。

真正的父子,只能以叔侄相见。

杀华昀凰的机会,已从手中,堪堪错失三次。

当初的和亲公主,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可用也可弃。

临到兵变之前,尚尧秘密来见,以南秦长公主的安危相托付。

以尚尧之心机城府,如此掩饰不得,只能是缘于一个“情”字。为大事计,诚王答允,将这位南秦公主庇护在自己的行馆。

皇太子尚旻与瑞王尚钧亲临迎亲之日,晋王尚尧发动兵变。

乱军中,刺客的霜刃掩藏在华昀凰一笑之下,斩落了瑞王尚钧的头颅,血溅鸾车。骆后唯一的儿子,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一起长大的兄长手里。挡在晋王问鼎帝位之路上的第一个对手,就此灰飞烟灭。

尚尧遣亲信护卫,秘密将华昀凰送到行馆。

杀戮未止的风雪夜里,诚王第一次见到华昀凰。

早已听闻此女貌美,乍见她款款而出,仍令诚王一震——

溅在她珠履上的血迹还在,那场屠戮,并没在她眼里留下半分惊悸。一个养在深宫的女子,竟有着藐对生杀的目光。她像是一个无动于衷的局外人,冷眼看着刀光剑影,皇室操戈。

诚王已见惯后宫中强横女子,如高太后,骆皇后,不过是在帝位之侧,争一分荣宠,占一时风光。他却看不透,这个南朝女子的眼里,为何藐空一切,为何又有孤注一掷。这样的女子,岂能留在帝王身侧。

及至华昀凰入主东宫,以太子妃的身份,暗助尚尧夺位。

眼看着她一步步在宫中站稳脚跟,避过骆后的暗算,谋得皇帝信赖,忍得疯癫太子的凌辱,更与尚尧暗通款曲,手段玲珑了得。

太子兵变夺宫,晋王尚尧领军平叛。

内有华昀凰的策应,外有诚王的兵马相助。

发兵之际,面对已经甲胄在身的尚尧,诚王厉色迫他答允唯一的条件——

事成,即诛杀华昀凰。

尚尧答允。

血流成河的宫门前,骆后伏诛,万箭待发,华昀凰身陷乱军之中。

诚王冷眼看尚尧,要他亲手发令,射杀那个女子。

双手染满手足兄弟之血的晋王尚尧,挽弓在手,与华昀凰遥遥相望。

他迈过了尸山血海,却迈不住那双眼睛,迈不过一道情关。

诚王眼看着尚尧孤身策马,冲入乱军阵前,救下华昀凰。

两人并骑浴血,在众军山呼万岁的震地之声里驰回。

宫中血火烽烟,至夜方息。

诚王终于等到了甲胄未卸的尚尧。

静夜深宫,亦君亦臣,亦父亦子,终于坦诚相见。

“大事当前,答允皇叔只为从权。尚尧有愧。此生我从未以真情待人,母妃早逝,王妃亦不同心。唯有华昀凰是我心系之人。皇后之位,我一定会给她。望皇叔体谅。”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他不是来负疚请罪的,而是以天子之尊来宣示他的志在必得。

如今他才是皇帝,是天子,是九五至尊。

诚王黯然合眼,心底触痛。

当年的自己,今日的尚尧,同是生在无情帝王家的多情之人。

情关难越之苦,没有人比诚王自己更清楚。

一道宫墙,多年分离,生身父子不得相认。这些年他伶仃一身在宫里寄人篱下,从未得到过半分亲恩。到如今父子再为一个妇人反目,得不偿失。

诚王默许他留下了华昀凰。

却问了他一句:“你仍是唤我皇叔?”

他盼望能从尚尧口中听到一声“父亲”,只在无人处,哪怕只一声。

尚尧却到底没有改口。

至今也没有。

山寺禅堂,清晨翠露犹自凝在叶尖,欲坠未坠。

一枚黑子,捏在大侍丞单融指间,恰举棋不定之际,外间脚步声急,蓝衣人影映入窗格。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留意着外面的单融,放了棋子在案上,朝对坐之人微一欠身,起身离座,阔步走到门外,听来人低声禀报。

来人只匆匆几句。

单融颔首,挥退来人,独自静立了片刻,一语不发步回禅堂。

他并不落座,望了对面那人,那人拈弄一枚白子在手,安然低首,竹簪束发,鬓间两缕霜白,一袭青衫洗旧。单融沉吟欲言之际,那人倒先含笑开了口,“且下完这局如何?”

单融目光闪动,笑道:“你我这局留待来日,外面那盘棋,更要紧些。”

“到了外间,沈某就不是弈手,只是棋子,凭人驱策罢了。”青衫霜鬓的沈觉垂目一笑,将白子闲闲落下。单融的目光随那枚白子落定,一笑,拱手道,“好棋,在下已输了。”

沈觉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

单融神色敛正,“这几日在下有幸与沈相相聚,品茗对弈,实乃平生快事。盼望日后,多有这般逍遥畅快之时。今日车马齐备,在下奉旨,要护送沈相前往另一个去处。”

“不回尘心堂了?”沈觉笑了笑。

“委屈沈相在尘心堂暂居了这些时日。”单融回道,声色一如既往的平和。

“我倒已住惯,是个清净地方。”沈觉自若地拂袖起身。

“沈相不问此行去往哪里?”单融微笑,审视着沈觉的举止。

“问与不问,有何差别。”沈觉长身而立,意态如疏竹,清俊的脸朝了南面,“这雪一下,越发冷了,但愿此行是往南去,早日春风化雪。”

单融与沈觉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

迈出门外,山寺清风拂面。

走在前面一步之外的沈觉,青衫被风撩起,鬓间那两缕霜白被风一吹,散了几丝,徐徐拂动,落在单融敏锐的眼里,几丝白发格外醒目。

望着这人从容垂袖而行的背影,在宫中久历炎凉的单融,也不由心下唏嘘。

那个初入北齐时憔悴狼狈却仍清傲的少相,正是英华茂年,如今风采仿佛依旧,却已无声无息地白了两鬓——孤零零被囚在方寸之地,做了两年的囚徒,与外间音讯断绝。日夜煎熬着这个人的,只怕不单是身陷囹圄的苦楚,亦有愧疚。

当日若不是他走下一步错棋,何至于累得皇上与皇后一对佳偶,反目至此。

单融心知,皇上对沈觉,有欲杀之心,有惜才之意,更多是念着与皇后的情,才容他活到今日。却不知这个执拗孤傲的沈觉,是否明白,皇后今时今日的处境,正是被他的护主之心所误。

皇上这两年又何尝有过一日安然。

殷川,始终是皇上放不下的耿耿,斩不断的念念。

皇后遇刺垂危的消息传来,皇上等不得回宫,就飞骑赶去了殷川。

临行之前,皇上交代下几件事,让单融去办,第一件便是将沈觉从尘心堂接走。

这世上最想除去华皇后的人,除了南朝裴太后,便是诚王。

将沈觉囚在尘心堂,并非怕他逃走,是为了断绝他与外间传递消息。

只要皇后华昀凰还在北齐,追随她而来的沈觉也就不会逃。

南朝权臣世家历来有蓄养私卫之风,沈家的门人死士中多有异人,本领高强,极为忠心。这两年间,尘心堂也还安分,沈家的门人想来是无计可施。

南朝的人要防,自己人也要防。

尘心堂被袭之日,沈觉早已身在山中禅寺。

御驾驻跸所在,无人敢冒犯。

单融只叹皇上心思之缜,预事之快,更叹皇上对诚王的戒备,是越来越深了。

老王爷已到这样的年岁,尊荣无限,位极人臣,以当日举兵拥立之功,得皇上百般敬重,却越来越在朝政,乃至内务,尤其皇后废立的事上,诸多干预,一再压制着皇上,俨然以太上皇自居。

首辅宰相于廷甫,一力抗衡着诚王党羽在朝中的势力,然而于相年事已高,近来告假离朝,归家休养已有些日子。照此下去,诚王只怕要一手遮天了。

皇上行事铁腕,心性坚忍,对臣子却不可谓不仁厚,对待这位叔父,更是仁至义尽。朝政上的事,皇上自有分寸,对诚王的干预,总能以圆融手段挡回。

然而这位老王爷,却视皇后华昀凰为眼中钉。

两年前的旧事,皇上伤怀至今,叔侄间芥蒂未尝不是因此而起。

皇后失宠之后,已远居殷川,老王爷仍明里暗里催逼着废后。

或许是皇上对小皇子宠溺非常,对后宫冷淡,对沈觉亦宽贷,显是对皇后余情犹在,竟激得不除皇后不罢休的老王爷,下了这样的狠手。

动什么,都不能动到皇后的性命。

刺的是皇后的身子,痛的是皇上的心。

皇上赶去殷川数日后,传回密旨,令单融亲自将沈觉送往殷川。

得了这个信儿,单融的心就定了,殷川那边的情势大致也就明了。

皇后度过了大劫,见着皇上这样马不停蹄地赶去,也该明白了皇上的那份真心。如今再将沈觉送去殷川……单融想,再是伤够了,冷透了的心,也该有修补回暖的余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