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火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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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关键证人被杀,元芳大战飞龙会

县衙停尸房内,面对烧焦的两具尸体,狄公连连摇头叹息。女尸应该是徐夫人,如今她去世,这意味着王银新灭门案的最后一个苦主已不在人间。狄公安排衙役将徐夫人的尸体和另外一具男尸看好,随后回到县衙后堂。

人证、物证皆丢失,每一次行动都经过精心策划,结局都是鲜血淋漓。狄公心中愤懑,无法解脱,便来到元芳处探视亲随的伤情,并向其言明了徐夫人被火烧死的惨案。元芳所受箭伤的伤口并不深,由此可见左骁卫的兄弟们还是给了元芳几分颜面。毕竟,左骁卫将士中的许多人都像元芳一样来自千牛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方才入了左骁卫。他们虽然射出了箭矢,但并没有射出决绝——他们并不想取元芳的性命。

听闻徐夫人的消息后,元芳几乎跳将起来,誓要取行凶之人性命。“大人,凶手必定是飞龙会。他们先调动左骁卫,一击不成便又威胁高岚,获知徐夫人的藏匿地点后将其杀害。”

狄公回道:“高大人不见了踪影。”

元芳道:“大人,那具男尸会不会是高大人?飞龙会杀人灭口?!”

狄公从元芳床头站了起来,点头同意。“的确有这种可能。男尸的身量与高大人相仿,其佩戴的戒指也的确是高大人所有。”

元芳继续问道:“大人,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竟然动用左骁卫围攻县衙?”

狄公默默说道:“肯定是宫中某位极有权势之人。”

元芳问道:“大人,这左右骁卫应该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难道是皇帝派来的?”

狄公摇头:“元芳,左右骁卫虽然听命于皇帝,但左骁卫的程务挺是武媚娘的人,而右骁卫则被长孙无忌牢牢把控。”

元芳叹道:“看来这左骁卫围攻县衙一事很不简单。”

狄公“哼”了一声说:“这股宫中势力看似嚣张,实际上这步险棋已经证明他们黔驴技穷了。如今,王银新灭门案唯一的线索只剩飞龙会了。人证消失,唯有将绫锦取回,方能顺藤摸瓜,将元凶巨恶缉拿归案,让他接受正义的惩罚。元芳,我刚穿上万年县县令的官袍时,就想着要会会这作恶多端的飞龙会。”狄公的眼睛像要洞穿前方的障碍,“如今为了王银新灭门案冤死的百余生灵,为了徐夫人,我不得不面对这座大山了。”

元芳从病床上站起,跪地对狄公道:“大人,元芳愿誓死追随!”狄公扶起元芳,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冰冷的寒夜如剃刀一般刺骨。狄公和元芳套上黑色披风,带上兜帽,单枪匹马向西,径奔飞龙会的巢穴。

到了门首,元芳下马,拔出钢刀,以刀把猛击大门。“开门!开门!”

两名高大的门丁气势汹汹地出来,正要对元芳动手,忽然看到狄公将兜帽摘下。门丁被狄公的威严气势所镇住,吓得往后一退,打开了大门。

狄公和元芳没有理会他们,骑马径直跨过门槛,穿过前院来到中院。狄公看见有三五十人在中院拿着兵器走把式。看到狄公和元芳单枪匹马独闯虎穴,众人反倒不知道狄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藏匿刀枪,没敢轻举妄动。

两人骑马向后院走去,跨过一扇雕着黑龙的大门,来到后院主厅。

狄公和元芳甩蹬下马,一人早就率领众人迎了过来。此人鸢肩豺目,面目狰狞,头戴紫色璞头,身着黑色锦缎圆袍,正是飞龙会匪首——吴孝天。

狄公和元芳从天而降,让吴孝天颇为意外。他冷眼观察对方的动静。看到元芳面如满月,剑眉朗目,威势赫赫,杀气腾腾,吴孝天心中便怵了几分。“狄仁杰,你夜闯飞龙会,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狄公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官乃万年县县令狄仁杰,来你这里,正是为了徐夫人死亡案件,还有绫锦被盗案。”

吴孝天横眉道:“狄仁杰,我告诉你,徐夫人不是我飞龙会所杀。至于绫锦,我更是一无所知。”

狄公冷笑一声道:“就好像你能脱去干系一样。吴孝天,按我大唐律例,我以万年县县令的身份将你收押。怎么样,跟我走上一遭吧?”

“就你们两个人?”吴孝天哈哈大笑,随后恶狠狠地说道,“李元芳,你擅闯飞龙会,还肆无忌惮,你还真以为我飞龙会没人了?!”

李元芳道:“徐夫人手无缚鸡之力,却惨遭你们毒害。你们这帮畜生。”他斜睨飞龙会匪徒,拔出钢刀,“对于畜生,只有钢刀最好使。”

吴孝天往后退,他身后的四大高手龙爪、虎烈、蟒吞、朱雀上前,各自拔出武器。

元芳开了个门户,脚趾紧紧抓住地面,眼里射出一阵寒光。“动手!”吴孝天厉声喝道。

话音刚落,蟒吞、朱雀纵身上前。蟒吞身材雄壮,双斧卷向元芳。朱雀娇喝一声,猛地一挥手中的软鞭,钩向元芳的脚踝。这霹雳一击,几乎无人可以躲过。只见电光石火间,元芳闪电般用刀缠住软鞭,向自己这边顺势一拉。与此同时,蟒吞的巨斧已到元芳胸前,正好砸在钢刀缠住的软鞭上,将软鞭砍成几截。

只一回合,朱雀便丢了鞭子。这女匪徒往后几个翻滚,胳膊快速挥动,只见一阵阵白光向元芳袭来。元芳猛地一侧身,离开蟒吞一个身位,又将身体缩起躲过暗器,随即举起钢刀,“砰”的一声截下一枚雪白的飞钉暗器,又猛地一挥钢刀,用刀面将暗器拍回。这下元芳用了猛力,暗器势大力沉,比来时的速度快了几倍。朱雀猝不及防,肩膀中了一钉,往后倒去。

看到朱雀倒地,龙爪脱去外套,暴喝一声,单手挥起长枪,对准元芳。左边的虎烈虽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一声吼叫震天动地,他手持一根比人还高的狼牙棒,和龙爪、蟒吞一起奔袭过来。“李元芳,让你尝尝高丽人的手段。”

元芳知道虎烈高宝龙是高丽人。他是高丽国灭亡后被押到大唐的贵族。在亲友的帮助下,他花重金给自己赎了身,并投靠飞龙会门下。只不到一年的功夫,他便由一个门人坐上了第三把交椅,肯定有两下子。

元芳不敢怠慢。龙爪、虎烈身形高大,一左一右,后面又有蟒吞,元芳前后左右都被围住,进退不得。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元芳耍了个虚招,眼见长枪和狼牙棒袭来,他突然弯下身体躲过武器的袭击,跪地而行,竟然从两人身体之间滑了过去。二人大惊,赶忙转身,但已经晚了。元芳头也没回,反手就是一刀,“咔嚓”一声,二人的脚踝都挂了彩,留下一道伤口。元芳虽想杀死这些人,但狄公曾下令不得打死他们,所以他便把这两人的脚筋挑断了。

只剩下蟒吞了。他反转巨斧,劈向元芳前胸。元芳并不躲闪,只待巨斧袭来。突然,他身形猛地一转,快若闪电,转至左边。蟒吞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怀疑元芳是否是个怪物。元芳以刀柄扣住蟒吞头部,将其击晕,巨斧“当啷”一声坠地。

吴孝天看到四大高手倒地不起,咬牙切齿:“李元芳,你真的要玉石俱焚?你真的不知道我身后站的是谁吗?!”

元芳将钢刀别入怀中:“我奉狄大人之命将尔羁押归案。”说着指了指门外,“吴孝天,请吧!”

狄公命人暗中传播临时设公堂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万年县,甚至沿着朱雀大街,一直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次日天色未明时,便有万年百姓来到县衙观看狄公审案。到了中午时分升堂时,万年县小小的衙门已被挤得水泄不通。不光万年县,整个长安府的百姓都来了,人数多达万人。百姓们前来,一则是为了目睹狄公风采,二则是想看着吴孝天受审。吴孝天在万年县恶事做尽,天怒人怨,却无人敢出头。如今这厮竟然被狄公从巢穴中公然捕获,这些忠纯百姓都想亲眼看着吴孝天受审,得到应有的惩罚,以解心头怨恨!

三通鼓响后,十二名衙役分列公案之前,手执火棍,快击地面。

狄公头戴乌纱,足登皂履,身穿绿色锦缎官袍。他掀开帷帘,疾步进入公堂,在公案后的椅子上坐定。元芳立在狄公身旁,目光如炬,虎虎生威。狄公发火签,命令衙役将吴孝天押上公堂。

李贵和两名衙役恶狠狠地将吴孝天押上公堂。

问完吴孝天的姓名籍贯,狄公喝道:“吴孝天,王银新灭门案中,王辉等人是否被你飞龙会劫杀?”

吴孝天轻蔑地说:“我说狄大人,飞龙会与此案毫无关系。”

狄公猛地一拍惊堂木:“王银新家宅被焚案,你是否就是那个背后主使?!给本官如实招来!”

吴孝天“哼”了一声,不再回话。

狄公冷笑道:“吴孝天,你如此倨傲,不就是因为背后有个权势通天的主子吗?如果你想免受皮鞭之苦,就回答本官的问题。还有,王银新灭门案的关键物证绫锦现在何处?是不是你杀死了徐夫人?是不是你杀死了县丞高岚?那个所谓的火凤凰是谁?给本官如实招来!”

吴孝天哪里会将区区一个县官放入眼中,他抵死不肯吐露背后主使,态度轻浮,神情傲慢,言语多有不敬。他啐出一口唾沫,说道:“我说狄大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在万年县发狠,当心把你的命搭进去。”

围观百姓看到这厮如此张狂,议论出声,狄公体内像有一团火在乱窜,再也忍受不住愤怒。他一拍惊堂木:“吴孝天!你犯了重罪,还在大堂上语出不敬,张狂至极。左右,皮鞭伺候!”

旁边的元芳早就气鼓了胸膛!得到狄公命令,元芳飞奔至堂下,甩开巨掌,先是在吴孝天脸上左右开弓,打得吴孝天鼻青脸肿,登时紫胀起来。之后,元芳命令衙役将吴孝天掀翻在地。众衙役早就受够了吴孝天等飞龙会匪徒的压榨,看有狄公和元芳出头,便一涌而上将吴孝天掀翻在地,剥下衣袍,露出背部和屁股。元芳将皮鞭挥向空中,“啪”的一声,皮鞭如雷电般挥向吴孝天的屁股——鞭子扎进皮肉之中,登时血肉四溅。元芳打得精准,其后的五鞭都挥进了同一道血印之中,吴孝天的屁股上鲜血淋漓。他的惨号渐渐变弱,直到不再出声,昏死过去。

狄公怕鞭死吴孝天,便喊停了元芳。元芳不甘心地扔下皮鞭,从衙役手中接过一盆冷水,让两名衙役架起吴孝天,用冷水兜头一泼。吴孝天有气无力地摆了摆头,睁开眼睛。

元芳一把揪住吴孝天稀疏的黑胡须,左右扯动,又拽到跟前,怒视吴孝天:“狄公是当世清官能臣,就是来俊臣这样的酷吏碰见狄公,也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而你——你这狗一般的东西,竟敢如此托大!真是有眼无珠,不知好歹!你对狄大人如此不敬就是大罪!万年县隶属京兆尹,按我大唐律法,就是当堂打死你都不为过。说!谁是烧死徐夫人的主使?”

大堂之下的百姓看到吴孝天受罚,憋屈数年的屈辱得到彻底释放。他们为元芳不畏强权的行为欢呼雀跃,大堂上掌声雷动。

吴孝天目光散乱,随后嘿嘿阴笑:“吴王李恪……”他吐出两颗牙,“吴王李恪——你们去找他吧,他是我的主子——哈哈哈——”

元芳松开了吴孝天的胡子。

狄公嘿然,让吴孝天签字画押后,将其押回牢房,严加看管。

夜晚,狄公将元芳唤到书斋内。二人在书案前坐下,对视许久。这时狄公开口了:“你我二人孤军深入,两眼一抹黑,来到天子脚下的万年县,却没想碰到如此大的冤案,而断案之路又是如此坎坷。”

元芳会意:“大人说得对,现在情势不妙。大人刚刚接下徐夫人的诉状,徐夫人便葬身火海。”元芳低头,“我还把唯一的物证给弄丢了。如今人证、物证俱不在,此案陷入两难之中。”

狄公劝慰元芳:“物证丢失不全是你的责任,只怪这位易容之人——很可能是飞龙会的盈蛇——端得厉害,竟然骗过了你。”

元芳叹道:“大人,此案过了诉讼时限,又没了苦主,按照律法,大人完全可以将它归入旧档。”

“元芳,”狄公的眼中射出炯炯雄光,“上天在看,万千百姓在看,何谓没有苦主?你看今日来的上万百姓,他们为了在这世上活下去,不光要辛勤劳作,还要忍受各种盘剥。对于他们,生活已经无比艰辛,再有飞来横祸的话,如果你我都不能为他们做主,他们还能找谁?!元芳啊,这万千百姓都是王银新灭门案的苦主啊!正义在每个人心中,我不会让这些草菅人命的畜生横行霸道的。我会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抓住,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元芳反问道:“大人,可是其背后主使是吴王李恪,他可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也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我们安能扳倒他?”

狄公慢捋鬓须,沉默不语。过了片刻,狄公道:“天子犯法与民同罪,更何况区区一个王爷?”

元芳知道狄公一旦做了决定,便再无回旋的可能。“大人,目下敌强我弱,您只有区区三十余名衙役可供驱使,敌方实力远超于我。我倒下一横,立起一竖,并非怕死之人,但大人您有妻小家室,刚刚安顿在后院,一旦算计不准失了后手,想必吴王定会痛下狠手。”

狄公道:“元芳,自从戴上这顶官帽,我便没了生死之心。你不同于我,还未娶妻生子。徐夫人一案牵涉之人之多、涉案者权位之高,都已超出你我的想象。我将吴孝天拘押归案,便是同王银新灭门案的真正主使撕破了脸皮,他们必定会倾尽力量对付我。前面是一条无比凶险的道路,元芳,你不必跟我前行。”

元芳猛地起身,对着狄公叩头道:“大人此言差矣!元芳受大人知遇之恩,数十年来一直跟随大人,早就是大人的眼睛、耳朵和臂膀了。能辅佐大人是元芳三世修来的福分。如果能跟大人同进退,共赴生死,乃元芳一大幸事。大人何故让元芳言退?此乃羞辱元芳矣!”

“好个元芳!”狄公大受感动,起身将元芳扶起,微笑道,“不过,我已有了计策,明日一早,你随我去一地。在此极端情况下,你我只能突破常规,拼死一搏,方有可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第二日,元芳打探明白,狄公便将合府衙役汇聚在大堂,略训示了数句。之后,元芳率领众人跟随狄公,过了万年地界,向长安城东边奔去。

过了城墙东门是一大片空旷区域。一大片光秃秃的树木之下,是一处土黄色的场地,旌旗四处招展。宽大的场地内,马蹄践踏起漫天尘土,人影交错。二十余名骑手在马上或是纵横驰骋,或是拉住缰绳,马儿人立。每位骑手都手拿月杆,追逐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弹性鞠丸。在这二十余名骑手中,一人发挥最为出色,他闪出人群,猛然夹紧马腹,浑身肌肉的骏马如闪电般追到鞠丸旁,上面的骑手对准弹球,猛地一抡,那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穿过风流眼,“砰”地砸在云板之上,马球场地周边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声。

在众选手的祝贺声中,此人得意扬扬地下马,刚要回到自己的幕围,狄公早就率领众衙役冲破马场守卫的阻拦,率领衙役直接来到马场之中。

此人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吴王李恪。他身材细长,皮肤白皙,像刚出水的白条鱼一样。看到狄公一行渐渐围过来,他眯起双眼,皱起双眉,“你们是——?”

“万年县县令狄仁杰。”狄公微微颔首,权当施礼。

吴王先是冷视他,后来表情渐渐舒展,最后竟然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县令?我真的没听错?哈哈哈——你找本王何事,难道是要凭你这些衙役拘捕我?”吴王身后的王府护卫越来越多,黑压压地围过来,有的人已拔出镶嵌着宝石的环首刀。

狄公正色道:“吴王殿下,徐夫人被焚案,还有绫锦失踪案,需要您协助本官调查。”

吴王的黑色骏马不停地踢着蹄子。吴王单手抓住马的鬃毛,试图安慰它。“县令,我不认识什么徐夫人。”

狄公道:“吴孝天已经招认,说您是背后主使。”

吴王的嘴角微微一紧,表情像吃了只死苍蝇一般难受。“吴孝天是谁?本王也不认识他。”

狄公冷笑道:“吴王殿下,您竟然如此健忘,他是您府上的家奴啊。”

吴王斜眼看着狄公:“原来是他。县令,本王府上林林总总上千人,谁还记得一个走掉的家奴?”

狄公问道:“那吴王是打算不认账了?”

吴王睥睨着狄公,怒道:“县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对本王说话?!”

狄公冷眼瞧着吴王:“殿下,本官要您亲自到万年县县衙去一趟。”

吴王哈哈大笑起来,他身旁的上百护卫也都爆笑出声。吴王幽幽地说道:“狄县令,当心你头上的官帽,还有你的性命。”语气比冬天的冰雪还冷。

狄公一动不动。

吴王看他毫无反应,大怒道:“闪开,不要逼本王动粗。”

话没说完,狄公身后的元芳快速移动过来,吴王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上便被架上一把钢刀。

狄公对王府护卫道:“都别动!万年县县令办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吴王怒目而视,像要将狄公一口吞下。“狄仁杰,你吃了豹子胆!”

狄公冷静回道:“殿下,自从接了王银新灭门案的诉状,本官就已被架在火上烤了,真的不怕您再给一刀。殿下您受点委屈,请移步。等办完这桩差使,我自当将殿下完好送回。”狄公又对吴王身后的护卫怒道:“尔等不要胡搅蛮缠,若殿下因此受伤,皆是尔等造成的。”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狄公竟将吴王李恪当面押解走了!

回到县衙,狄公命人将县衙大门关闭,临时设置了一个公堂。狄公先将吴王暂押于后堂之中,命元芳看管。狄公来到大堂,坐定后他一拍惊堂木,喝道:“将嫌犯吴孝天带上堂来!”

李贵等人将吴孝天重新押到堂上。

狄公一声怒喝:“吴孝天,你休得顽抗。你觉得你的上峰是你的靠山,其实在他眼中,你只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吴孝天看到周边只有几十位百姓观看,便斥道:“狄仁杰,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狄公冷笑道:“吴孝天,你仔细想想,王银新灭门案是泼天祸事,涉及宫中之人,你一个小小的飞龙会便是那只行走的蝼蚁。他只是借你人头一颗,来换徐夫人的性命。一旦事成,他便会将你灭口。你是经历过世事之人,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对于他们来说,你们都是后患!”狄公猛地喝道:“知道吗,他们早晚会将你们除掉!”

吴孝天身子一抖,脸抽搐了几下。“狗官,你不要危言耸听。”

狄公“哼”了一声说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实话告诉你,你的上峰已经将你供出,说是你密令小红也就是你飞龙会的五大高手之一盈蛇偷走了绫锦,又命令她杀死了徐夫人。吴孝天,你杀人放火,罪不容诛!他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了你身上。这一次,吴孝天,怕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吴孝天冷笑:“狄大人,你在说笑吧。我的上峰供了出来?!哈哈哈——”

狄公冷笑,拍了两下手。不一会儿,只见元芳带着一个人踱到公堂上来。吴孝天的眼睛睁得像牛眼一般大,脸变成死灰色——吴王李恪果真来到了万年县县衙。

吴孝天眼睁睁地看着李恪板着脸,坐在预留在狄公身旁的座位上,不得不信了狄公言语,脸涨得通红。

狄公一拍惊堂木:“吴孝天!吴王在此,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讲出实情,本官考虑给你一个全尸。如果说得完整,留条性命也有可能。如若这次你还敢顽抗,本官当堂就判你五牛分尸!”

吴孝天抵挡不住了,他恶狠狠地看了眼吴王,口中怒道:“事已至此,那就怪不得我了!狄大人,我招!”

吴王李恪指着吴孝天骂道:“你——你——你敢——!”

吴孝天不理会他的旧主子,面向狄公:“长安的人都知道我飞龙会有五大高手,但他们从来不知道第五人是谁。没错,小红就是我安插在高岚身边的第五个高手。五年前,她开始勾搭县丞高岚,又在野庙扮成女巫,就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狄公捋须道:“徐夫人?”

吴孝天道:“我听说你受理了徐夫人的诉状,便命盈蛇通过巫术将绫锦从元芳那里盗走。”

狄公问道:“绫锦现在何处?”

吴孝天看了眼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吴王:“交给了吴王!”

吴王李恪急得站了起来:“狗奴才,把我咬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吴王失礼了!”狄公示意,元芳将吴王按回了座位上。吴王第一次如此狼狈。他一向颐指气使,不可一世,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县令羞辱。

狄公接着问道:“吴孝天,左骁卫为何会围攻县衙?是不是你通风报信的?”

吴孝天点头:“我将此情报报给吴王,他叫我不用担心,说他自有处置之法,还安排我在左骁卫攻打县衙时将高岚掳走,逼其说出徐夫人的下落。高岚果真将我们领到了徐夫人的藏匿之所,只不过当时那藏匿之处已经是一片火海了。我们在门前将高岚杀掉灭口,将尸体丢入了火海中。”

狄公强忍怒火:“你们真是胆大至极,竟然恣意杀害朝廷官员,还毁尸灭迹!吴孝天,你是说,你们到徐夫人藏身之处时,火已经烧起来了?”

“正是。”吴孝天道,“之后的事情,大人也都知道了,无须我再多言。”

狄公点头,让书办拿来供词当堂念了,又让吴孝天在上面画了押,命李贵将吴孝天押入死牢。

狄公转向吴王:“吴王殿下,本官有话问你。是谁调动左骁卫围攻县衙的?又是谁叫走了程务挺?”

吴王冷笑道:“这个问题,也只有狄仁杰你敢问出来!”

狄公思量了下,吴王不说,他只得放弃。“那好!本官再问你,绫锦现在何处?”

吴王只是怒视狄公,不发一言。

狄公道:“殿下,您以为您不开口就能过关?王银新灭门案,绫锦现在是唯一线索,下官为了苍天百姓,定会努力往前,绝不后退。因为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

“——直到粉身碎骨。”吴王道,“狄仁杰,你一心向死,那本王就再推你一把。你不是想知道绫锦在哪里吗?那本王就告诉你——武惟良。”

说罢,吴王怒视狄公,像要吃下他。“从哪里来,到最后还是要往哪里去。狄仁杰,你我都从虚无中来,在这修罗场走一遭,最终都难免一死!”

吴王起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