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往事
Mark李一直看到十一点,才将这沓看似不多的文件梳理清楚。他确实从中找到了一些线索。比如说,原主人的记录本上,经常提到一处名叫鱼尾巷76号的地方。在记录本的后半部分,这个地名出现的频率繁多,甚至还被圈了起来。Mark李从没听说过鱼尾巷76号,在他的印象中,南陇似乎就没有这个地点。Mark李于是将其记了下来,打算回去后询问老狗。
再一个,便是在原主人为数不多的照片中,有几张角度特别刁钻,疑似是被人偷拍的照片里。Mark李发现他总会与一个戴着墨镜,兜帽的男子同框。这种同框并不是两人站在一起拍照,而是保持一小段甚至更长的距离。Mark李想在别的照片里寻找是否有与这墨镜男特征相似的人,结果却是失望而归。他将这些疑似偷拍的照片收进了自己的包里,其余地便丢进了不重要的文件堆里。
在整理杂碎的小玩意时,Mark李发现了一捆南陇市的一家小银行的汇款单。汇款单上的数额不算太小,也不算太大。几乎都是10万左右,且汇款时间毫无规律,有一些前后间隔只有两个星期,有一些前后间隔甚至达到了四个月。并且,Mark李注意到,每一张汇款单上,汇款人一栏本应填真实姓名的地方,都是空的。按理说,银行的票据上,汇款收款双方的姓名是不可以作假的。可这家银行的票据,竟然可以在汇款人一栏上放空。Mark李不知道是银行所为,还是汇款人故意为之。他收起了最后一张汇款单,打算有空去这家银行打探一下。
整理完零散东西后,基本上原主人的东西都被清理了一遍。Mark李看着旁边还有东西的铁箱,索性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突然,一个小玩意“咕噜”一声落到了Mark李的脚边。他低头一看,竟是个传呼机。他差点以为这是自己的那个传呼机。捡起来一看,才发现,这支传呼机早已布满了灰尘且电池槽也扣不开了。
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东西,想必还是原主人的。Mark李试了几下,发现这玩意早已不能用了。本想丢弃,想了想,还是收进了包里,打算回去找个修理店看看能不能将其修好。
这之后,Mark李看着一地杂乱无章的东西,随意踢踏了几下,从里面翻出了一沓散开的账本。望见这泛黄的账本,Mark李不由地心里一震。
“这东西怎么还在这里?”Mark李呢喃着,弯腰捡起了账本。一页不属于账本里的纸从中脱落出来。Mark李拾起,看见上面写着一行话:榆树沟路10单元205,欠债10万,利息两分六,债主已命偿。
Mark李脑海里闪过一段不堪地回忆。那还是约莫20年前的事情。那会儿他还是个半大小子,跟随着一个名叫七指的大叔,四处讨生活。但,与其说是讨生活,但他们做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那时候的南陇,城市刚刚兴起。吸引了不少外来人前来做生意。许多人都赚的盆满钵满,这让不少本地人看的眼红,纷纷入了商场。部分人有本金还好说,绝大部分人都是白手起家。这其中,又有一群人打算贷款以解决当下的窘境。但当时银行贷款手续繁多,也不好贷下来。然而有需求就有供给,很快,南陇便催生出了一个灰色产业——民间贷款。
这在当时属于灰色产业,虽然没有明确规定禁止。但也没有明确的管理。所以许多有钱人开始大搞贷款,利息定的可是高的离谱。但即使这样,也有许多人前来借贷。但面对高昂的利息,大部分人无力偿还。因此,前期有不少还不起的人偷偷跑路。放贷人一看,这还得了。但因为借贷的人太多,放贷者管不了。由此又催生出了另一个灰色产业:暴力讨债团伙。
Mark李和七指叔便是其中一个讨债团伙的一员。而榆树沟路的这一单,则是Mark李的最后一单。因为这一单,他有了第一次杀人的经历。也因为这一单,他和七指叔潜逃到了境外。他成了一名雇佣兵,七指叔则留在了邻国干着黑中介的事。
想来,他也有很多年没见过七指叔了。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七指叔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便跟着这个右手有残疾的大叔。受他照顾的同时,也接受着他对自己的培训。现在的Mark李能有不凡的身手,精明的头脑,以及准确的枪法。都要感谢七指当时对他的培训。
Mark李回忆起七指叔那会对他说的最多的话:“你一定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猎手,一个能撑起一个包围圈的猎人!”
呵,那就让我这个猎人,布下天罗地网,直到找到所有谜团背后的黑手吧!Mark李呢喃着,重重盖上了铁盒,走了出去……
送走了严部长,裴胜和王德发终于可以单独交流了。两人互相碰了碰自己对案件地看法后,又将话题转回到了X档案上。
“王兄,我下午看老狗给的X档案时,发现了一个问题,容我从严部长的档案里找一找。”裴胜一边说着,一边翻着那份完整的档案,仔细找了起来。
半晌,裴胜突然兴奋道:“有了,就是这个。马辉案件详细涉案人员。”他一边看,一边掏出了手机,从手机相册里找出下午拍过的另一份X档案的名单,一个个对了起来。
“果真是少了一个人。”裴胜惊道,念起了档案上的资料,“据悉,除马辉失踪外,另有一人下落不明,怀疑是否为马辉的帮凶…此人姓名为:李世强。具体身份不明。”
“李世强?”裴胜连续念了三遍,越念越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仔细一回忆,他突然一愣,这人的名字不就是那个刀疤男的真名么?惊讶之余,裴胜连忙往后翻了起来,却不慎将几张纸掉了出来。裴胜捡起一看,发现这里面的内容竟是老狗给他的档案。裴胜翻了几页,发现内容并无变化。
直到他看见末尾页上打印着涉案人员照片时,裴胜这才专心看了起来。果真,消失地那个人的照片被放到了这里,但仅仅只有一个侧脸。裴胜将这个李世强与这几天遇见的那个李世强做了一个对比,失望地发现两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我当是一个人呢。原来只是名字撞了而已。”裴胜懊恼道,“白激动了一下。”
“什么人?有什么新发现么?”王德发听得云里雾里。
裴胜只得和他解释起来:“早先我不是发现老狗给的那份档案有问题么,少了个人,说是12个人,除去马辉外,还有一个人没有记录。谁知道严头给的档案,有那个人的信息。诺,就是这个李世强。这名字和我早上审讯的那个刀疤男很像。”
“我看看。”王德发抓起凳子朝裴胜那挪了一点,开始翻看起档案。裴胜则拿起了照片页,盯着李世强的那张仔细琢磨起来。看着看着,他不知为何,总觉得照片上的侧脸,越看越熟悉……
“阿胜?”王德发突然拍了拍他,“你看这个。有一人脸上被刻了疑似‘死’字样的痕迹。我和你说过的,当时南岗巷口那两个死者脸上也像是被刻了字。”
裴胜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点了点头,瞄了一眼文件,没有说话。
而王德发则继续说道:“如果能找到这个死者脸上的刀痕,我可以试着和南岗巷口的死者脸上的刀痕做个对比,这样说不定能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为了。”
“严头给的档案好像没有这些照片啊?他们被放在哪里?”裴胜反问道,他刚刚随手翻看了一下,发现基本都没有照片。
“五年前的案子,很难找了。而且又是这么特殊的案子。警局是不会留存档的,既然国安总部没有,说不定是在你们俞局长那里。”王德发想了想,认为这个可能性最大。
“好吧,那我明天去问问我们俞局。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父亲的案子。”裴胜话锋一转,“我父亲的案子也是发生在这里。只不过凶手一直没有找到,就成了无头案了。”
“你父亲?我记得你以前提到过你父亲早就去世了,但具体原因你一直没有说出来。”王德发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裴胜为何在此时提到了这个。
“我是不想提,毕竟那个酒鬼赌鬼,对我们一家并不好。只不过我现在看到了一个,和当年杀掉他的凶手长得很像的人。”裴胜盯着面前的照片,慢慢讲述起了幼年的故事。
裴胜的父亲裴家强曾是南陇的民兵。本来干的好好的,但好景不长,第二年,民兵队就被解散了。裴家强只好回到了家中。本来退伍后,部队给安排了个不错的职务,在市政府里当一名交通员,负责送送信,干一些跑腿的活。然而裴家强并不喜欢这种枯燥无味地事情,可碍于没有一技之长,找不到别的工作。裴家强于是终日闷闷不乐,挨过了两年。
就在第二年经人介绍认识了在街道纺织作坊的女工,两人结了婚,并于次年生下了裴胜。婚后的裴家强还是没有变老实,总是想着要出去闯一番事业。但那会时代已经变了,想出去,除了要一技之长,还要足够的本金。没什么钱又没本事的裴家强只好干巴巴的看着别人。没事可干的他脾气日渐暴躁起来,又结交了一群和他臭味相投的人,上班下班,有事没事了便和这群人吃吃喝喝,啤酒白酒一杯接一杯下肚。
长此以往,裴家强染上了酒瘾,每次喝醉了便会回家耍酒疯。不是殴打妻子就是辱骂年幼的裴胜,甚至酒喝多了,还会连同裴胜一起揍。当时公家单位忍受不了裴家强的混混德性,便将其开除。
失业待在家里的裴家强不仅没有悔改,还愈发的沉迷上了喝酒,终日抱着酒瓶躺在家里。当时裴胜一家里里外外都要靠裴胜的母亲照顾。终于有一天,裴母受不了丈夫的虐待,丢下一纸离婚协议,离开了南陇,抛弃了还在上中学的裴胜及其年级尚小的妹妹。
裴家强这时似乎悔悟了一点,他开始尝试着做生意。然而不懂经商的裴家强很快就赔的一干二净。他又回到了之前的那般样子,饮酒度日,喝醉了便以周围人作为发泄对象,裴胜时常被他殴打的三天下不了床。
当时的裴胜盼天盼地想要逃离这个家,可又放心不下年幼的妹妹,只好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结果,某一天,裴胜去接放学的妹妹回家时。他看见了一副改变人生的画面。自家的大门敞开,父亲在血泊之中挣扎着,肚子上被插着一把尖刀。而两个陌生人就站在父亲前面静静地看着。发觉裴胜在门口后,那两个陌生人迅速撞开裴胜,冲下了楼……
裴家强是在被送去医院的路上死的。裴胜是几天之后才得知自己的父亲借了一笔不小的资金,无力偿还,被债主派人暴力收贷而死……
“你是说,这个李世强和当年杀你父亲的人很像?你没有搞错吧,仅凭一个侧脸,你就认出来了?”王德发惊讶地看着裴胜。
“所以说我不清楚啊,这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当时经办这事的好像还是你们警局的李局长。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父亲案子的档案。”裴胜说道。他是属于探局的人,是属于国安系统下的,和警察系统是两个不一样的系统,因为独立性,导致他无法去查看警局曾经的档案。
王德发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我没注意,就像你说的,都多少年前了,我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的。不过,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两人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你是可以顺便把你爸的案子办下来的,毕竟我们现在有独立办案权了。”
是啊,独立办安权。裴胜想着。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