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章邯救火

陈胜自起义到周文打入函谷关，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与此同时，六国土地上，要造反的、要复国的，简直遍地开花。

齐国的过气王族田儋在齐地复国；抗秦名将项燕的儿子项梁在吴地造反；沛县泗水亭长刘邦在老家造反；魏国旧日公子魏咎在陈胜的扶植下成为魏王；陈胜的手下武臣打下了赵地，自立为赵王；武臣的手下韩广去攻打燕地，又被当地人拥护为燕王。

总之，陈胜的起义就像一个致命病毒一样，以指数级的速度蔓延扩散。

唯一不顺的是“张楚”国的二把手吴广，率领重兵攻击中原重镇荥阳，却被李斯的儿子李由堵截在了此处。

荥阳，是整个楚汉战争中最重要的据点，吴广打不动是必然的。

黄河与南面群山之间那条线就是战国时期的重点——豫西通道。

最左边是战国时代著名的嗓子眼儿——函谷关。

其实，自打秦国干掉韩国后，函谷关这道战国雄关，基本上起到的就是景点的作用了，因为此时的荥阳成了新的函谷关。

来看一下荥阳的地理环境。

荥阳是豫西通道走出大山的第一大城，左边是著名关卡虎牢关（成皋）。

看看虎牢关这个地势，周围全是山，北面是黄河天险，标准的“东方函谷关”。后来李世民打的巅峰战，就是在此拿三千五百骑兵堵住了窦建德的十万大军。

荥阳的东北就是整个楚汉争霸的关键战略性地点，敖山，也是敖仓的所在。

敖仓北面是黄河天险，本身又有高山险阻，更重要的是，它还是水路的总枢纽点。

秦将华夏平原所有的收成全部汇集于此，并统一调配。

那么下一个问题又来了，这么重要的地方为什么不在关中老家设立呢？为什么要设在敖山呢？

因为从敖仓开始再往西走，黄河水道的力量就越来越大了，每年的枯水期还算可以，一旦到了丰水期，在黄河上是没办法行船的。

为什么能在函谷关东边的三门峡建水电站呢？

劲儿大啊！

不仅如此，在《舍不得看完的中国史：秦并天下》里，我们讲过三门峡对于黄河的意义，鬼门、人门、神门三岛即便枯水期，要想过去也费劲。

陆运就算了吧，那就叫劳民伤财了。

所以，无论是经济成本，还是自然条件，敖仓都是最佳的位置。

这个地点，就是在中华文明还没有大规模过长江前的最佳黄金分割点！

出了荥阳，一马平川，如此高屋建瓴的地势，再加上荥阳作为敖仓和虎牢关的直属领导，因此也成为整个秦帝国此时最关键的所在。

要没这道天险和敖仓，刘邦后来都能死八回。

这也就比较好解释，为什么万夫莫开的函谷关却被一群不怎么会打仗的起义军给攻破了。

起义形式太突然，秦帝国上下根本就没有准备。吴广的军队围住了荥阳，此时李由已经在全力自保中，周文才能够带大军绕过荥阳。

而除了荥阳外，此时秦帝国的整个关东地区根本就没有驻军。函谷关的职能早就归荥阳了，此时函谷关主营职能是观赏景点，基本没有防御能力与军事能力。

无防备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说起来实在是有些难为情，是因为堂堂的大秦帝国竟然没有兵了。

此时的秦帝国的防务工作做得比较有意思，属于标准的外强中干。

北边三十万正规军防备匈奴，南面据说有五十万之多的士兵在打当地土著。

几乎所有能征调的兵源全都空了。荥阳作为关键地带，必须有常备军，毕竟看守着国家的金库。

结果真空的帝国防务成就了周文军团的史上最快进军速度。

不过，速度还是有硬件铺垫的，大家还记得上一讲我们说到秦始皇修的通遍天下的驰道吗？（见本书《第一战之叄：“车同轨”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如此重要》）

这个帝国“高速公路”的工程质量那是相当之好，那真是“去你个山更险来水更恶，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

周文的伐秦大军像赶景点的旅游团一样，在这条阳光大路上旗帜飞扬。

眼下，我们来看一下已经乱成一锅粥的秦帝国朝堂。

秦二世胡亥听说起义军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先是把李斯埋怨了一顿，说他位列三公，却令盗贼如此猖獗。

李斯蒙了。这都从哪蹦出来的人啊？

面对呼啸而来的赵义军，秦帝国的朝堂静得出奇，几十万农民军来得太快了，临时从北方的抗匈一线调部队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秦王朝最后的帝国柱石章邯站出来为它续命了。

章邯时任少府一职（宫廷后勤部长），为李斯解了围，他敏锐地点出了帝国的最后希望——骊山。

章邯能指出这个方向，是因为他有着职务之便。章邯时任秦始皇陵收尾工程总调度，骊山“总工头”。

在骊山，此时给秦始皇陵收尾的还有十多万囚徒。章邯表示：把他们赦免，交给我。我既然能让他们搬砖，也就能组织他们砍人！

无奈之下，胡亥叫停了老爹的死后工程，赦免了这十多万囚徒。章邯带着这十多万人去武器库拿了兵器就冲出了咸阳，迎战周文。

史上极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罪犯团伙”在章邯的带领下，去迎战另一群“犯罪团伙”。

当然，在这里还是要说明一下，章邯手中并非都是“犯罪团伙”，还是有正规军的。

当时保卫咸阳的“郎中令军、卫尉军、中尉军”三军中，应该还有六万到七万的正规军。尤其“中尉军”是精锐中的精锐，有近五万人，是章邯此次作战的最核心力量。

兵马俑的原型，就是咸阳保卫秦朝中央的最精锐军团，去现场后，真的能感受两千年前的大秦兵威！

随后在戏水，这支二十万的精锐杂牌军打败了之前一路势如破竹的农民军。

别看章邯是管后勤的，但人家拥有管理、军事两种才能，他是这个时代的前三名大将，如果不是后来碰到项羽了，他有很大可能是秦朝的救世之臣。

章邯在阻击周文这一战中展现出了极强的应变能力与组织能力。

试想一下，现在临时通知你去赦免一群罪犯，让他们上前线跟你拼命去，你有多少把握能指挥得动？

再试想一下，现在有十多万正在干活的工人，在没有大喇叭、没有广播的情况下，你如何将他们组织成一股力量？

这帮囚徒之前没受过训练，没上过战场，排兵布阵全没训练过，如何形成战斗力？

这帮囚犯还要和“中尉军”去配合并接受整军，这种“官犯”立即配合其实是很艰难的。

在这一堆的困难前提下，章邯将这五万中尉军加上十多万囚犯打造成了后面扫平起义军的最重要力量，名将的潜力展现无遗。

秦出名将！你不服不行！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说一下这十多万的骊山囚徒。

这些骊山囚徒，主要来源是秦朝关中本土犯事的老乡亲，祖上好几代就在为秦国效力，血统比较纯正。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开启国家战争齿轮，到现在已经接近一百五十年了，这片土地的尚武精神已经深深地烙入关中人民的血液与记忆中了。

秦国作为老牌尚武国家，底蕴深厚，上了战场，该怎么走，刀怎么拿，脑袋砍完值多少钱都是天生就自带“操作系统”的。

所以，这十多万囚犯在“中尉军”的带领下，只要给配上武器，再把军功系统一开启，就又变成了十多年前让世界哆嗦的那支秦军了。

中原大地，要再次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