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原来他早就已经探出了梅大娘，刚才只是一直在看戏而已。
只见那县丞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狠戾，对众人道：“带走老婆子，其余山匪，一个不留，如数剿清。”
绿水服得令，纷纷拔剑，施心手捏一决正待行动，一把明晃晃的刀架了过来：“姑娘，稍安勿躁啊！”
施心笑了，道：“你怀疑我？”
那县丞也笑了：“这一堆人里，我盘算来盘算去，能出面救人的也只有姑娘你了。”
“哦？”
“我倒听说镇里有个张大户，张大户家倒有个女儿，但没听说有什么儿子？”
“表弟，是表弟呢？”
“哦？那我还听说张大户家的女儿有怪疾，常年卧病不出，怎么会踏青呢？”
“所以你刚才一直在试探我？”
那县丞呵呵笑道：“可不就试探出来了吗？光头吴刚刚那一脚是你踹的吧？速度可真够快，所以说能救这些山匪的也就只有姑娘你了。刚刚你是不还想出来当个证人？”
施心呵呵笑道：“这不是你没给机会吗？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县丞笑道：“你说呢？”
“那还费什么话？”
话音未落，黑衣女子身影一晃，瞬间移出十米开外。县丞提剑追来，身形忽的一顿，衣襟被一红色身影扯住。
施心喝道：“小树，放开！”这县丞剑法凌厉，说不定真能伤鬼，更不用说这来路不明的小东西。
可是……来不及了，一道光影闪来，正晃向施心眼睛，随即那剑如入无人之境，穿肠而过，带有皮肉撕裂的声音。
施心心中一揪，但感疼的不行，喝道：“找死！”璃人伞脱手，直冲持剑那人飞去。
顿时，天地变色，刚刚明明万里晴空，此刻却瞬间阴云密布，巨浪翻腾，空气中阴气森色，仿佛有万千只鬼在院内盘旋。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抱头鼠窜，口中念念有词。
“鬼啊！”
“是梅老大，梅老大！梅老大回来复仇了。”
但是院子还是那个院子，院门早已被鬼气冲击紧紧的关了起来，众人藏无可藏，避无可避，丢盔弃甲，挤作一团。
那县丞但感阴气环绕，周身如入冰窟，手脚发抖，浑身一个激灵，剑宇掉落，堪堪被飞过来的女子接住。
只见，那女子手起、剑落，生生把插在那少年身上的剑拔了出来，那少年摆了摆手，似乎在安慰身边的女子，可是人怎么会被插了一剑之后还能无事的，县丞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
施心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小树一边，只见剑穿过的地方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却无鲜血或什么东西流出。一般有实体的东西只要受了伤都会流血，当然鬼不会，因为鬼没有实体，这少年并不是鬼，看来这身躯并不是这少年的实体。
施心强压下自己心里的不适之感，问道：“疼吗？”
“不疼！”小树坚定的回答，似乎想安慰在一旁蔫蔫的施心，又来了一句：“施心，真的不疼。”
“那就好”施心心道，只是面色清冷，面上没有显现出来。
“完犊子了！”这是施心恢复了思考之后，出现的第二个念头。
刚才情势紧急，施心一心想着救小树，差不多用尽了全身鬼气操控璃人伞，把璃人伞内刚刚从噬魂兽那里抓到的鬼尽数放了出来，再看看刚才那些鬼，一个个悠闲自在飘落在院里的各个角落，各个是重获自由的欣喜之态。
这些鬼放出去以施心现有的能力是收不回来了，要知道碰上这么多无主的鬼是要有多大的运气，施心本打算跑完这趟之后好好休个假，没想到啊没想到，昨晚费尽心思抓的鬼，在今天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这真的是需要多大的晦气啊。
“罢了罢了！我本来就不是那有运气的人，既然没有运气得到他们，还不如再把他们放了，让有缘人收了去！”施心心道。
于是，挥了挥手让众鬼离去。
这些鬼有些害怕，再加上尝过那璃人伞之苦，只是瞅着施心，不敢离去。施心摇了摇头：“走吧，不抓你们，此刻太阳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众鬼相信，纷纷四散逃去。
众人但瞧，一团黑气四散开来，乌云散去，太阳依旧高悬于顶，仿佛刚才的阴云密布只是一场梦。
无主的鬼走了，只留下有主的鬼，梅老大从璃人伞内里逃出便奔到了梅大娘身边，阳光穿过身躯，梅老大周身星光点点，再消片刻就会烟消云散。
施心顾不得了，远远喝到：“梅老大！回去！”
这句话没有施术，传到众人耳中，众人心惊，盲目四顾，望向施心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与害怕：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妖女？
梅老大无所反应，流连于梅大娘身边不愿离去。施心扶额：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驱动璃人伞，堪堪将梅老大拖到阴影处。璃人伞终于体力不支，恢复原型，由普通的油纸伞变回通体漆黑，无力倒向一边。阿雪很是机灵，迅速缠上梅老大胳膊，才阻止梅老大再次出逃。
那厢梅老大刚安抚下来，这厢施心的心又提了上来，那把剑又横在了施心的脖子上。惨也是真惨，持剑的还是那个县丞，位置还是同样的位置。
要说区别的话，也有！只能说刚刚的施心还鬼气满满，势在必得；现在的施心则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想是那县丞也意识到了，饶是刚刚施心如何气吞山河、势如破竹，可是看刚才情形该女子连驱动武器的力量都没有，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此时，千钧一发，那县丞心里作了决断，又欺了上来。
施心心中暗暗吃惊，要是普通人，见到刚才情形非吓得屁滚尿流、四处逃窜不可，而此人却能迅速判清形势迅速作出决断，偏安于猪脚镇一带倒是有些屈才了。
经过几百年的锤炼，施心别的没学会，倒是练就了一身干啥啥不行、认怂第一名的特大本领，这一本领连鬼界胆子最小的“胆小鬼”都自愧不如。于是，施心微笑，快速认怂，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那人无奈，又有些许后怕，让人把施心和小树捆了。在施心的强烈暗示下，小六子终于领会施心意图，在县丞清点人数之时才暗暗把施心二人挪到阴影里。
梅老大嘴巴张的比鹅蛋大，叫道：“施心！你这就让绑了？”“我以为……我以为你本事大着嘞。”只是后边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施心想扶额，奈何手脚被束，白了一眼梅老大，道：“要不是刚刚救你，说不定我还能有个力气自己逃走。”
梅老大摸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心中有愧，不敢再瞧施心，默默蹲在一边。还是阿雪比较识时务，试探的唤了一声施心，道：“我们该怎么救你？”
施心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在阴凉处静坐，等恢复体力再加以行动了。
然而，县丞明显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只见景弯子走来，眼睛滴溜溜的转，瞧着施心一脸探究。小树一瞧，默默的挪到施心身边，满脸仇视的睨着景弯子，一派不容靠近的姿势。
景弯子笑了，蹲下身来，盯着小树的伤口，满脸探究。
施心斜睨了一眼正要伸手的景弯子，道：“我倒不介意把你那只手砍掉做花肥。”
景弯子讪讪收手，笑道：“县城大人请姑娘稍事休息，晚间到城中一叙。”
这不废话吗？怕是来给我警告，不要轻举妄动的吧。施心冷笑：“到城里就要把我俩当成妖怪，尽数剿杀了吧。”
城外作乱的妖怪很多，抓住一只为祸一方的妖怪可为地方官员增添不少政绩，而被抓的妖怪就比较惨了，被抓后往往被法场示众、活活烧死。看来这县丞把她当作山中妖怪了，打的就是“降妖除魔、为民除害”的主意。
景弯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施心眯了眯眼，道：“叫你们县丞大人来与我说话。”
景弯子踯躅，施心冷声道：“不行？”语气森森，打的景弯子一个激灵。
景弯子唱诺了一声退下，在那人身边低语几句，那人果然从人群中移步，朝着施心走来。施心早就做好了迎接的表情，虽被绑着却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眯着眼，微微笑道：“县丞大人，小女子名叫施心，还未请教大人姓名。”
那人微挑剑眉，道：“哦？问我姓名是好做法害我？”
施心暗自扶额，道：“说笑了，大人。我哪有那本事，这不是还被您给绑着。”要是我能做法的话，做法第一步就是先把你移走。
那人自是不接话，道：“叫我何事？”
得，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人心思虽多，但胸中有丘壑，绝不多废话。
“你打算如何处置梅大娘一行人？”
那人冷笑：“我已经说过了，梅大娘带回，其余山匪尽数剿杀，一个不留。”
施心道：“把我带走，其余人，尽数留下，以后再不打搅。”
“哦？”
“我是妖，拿我一个比拿一群山匪合算。”当代朝廷对妖类的剿杀不可谓不严格，抓获一只妖的报酬也不可谓不丰厚。
那人哂笑：“你认为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我带走。山匪，我照杀。”
施心挪后，掩了笑容，神色恢复清冷，看着院内众人忙碌，道：“杀这么多人，大人不怕报应吗？”
而且，挖那么大个坑，看样子是换了策略准备坑杀。
那人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在下只不过听从命令罢了。至于报应……”那人摇了摇头：“也不是姑娘该管的。”
施心无话，闭了眼睛，一派放任自流的姿态。再等等！再等等！等太阳落山恢复体力，自有办法让这些人脱生。
挖坑？纵火？填土？施心陷入沉思。呵！这县丞不可谓不狠毒，他是想让安家寨这些人永世不得超生。
纵火，保证这些人惨死；挖坑，保证这些人惨死之后魂魄一时不能从坑里出来；填土，把新鲜的魂魄锁在坑底，可保三日内不逃脱；最后，道士做法，在土坑上施加法阵，这些鬼魂只能被锁在坑底永世不得超生。
民间的这些道行有时也颇为有用，只是怕是几百年之后坑底的鬼魂要化为厉鬼出来为害人间了。
施心冷笑，这县丞说到底还是怕报应。这些报应报应不到他头上，倒是有可能报应到几百年之后的人身上了。
“小树！”施心回头！猛不防撞上少年一张大脸。
像是被施心唬了一跳，那少年猛的弹开，神色有些慌张。一般情况下小树不会凑这么近，施心疑惑道：“你有事？”
小树点点头，又开始慢慢挪动靠近，由于手脚被绑，那少年的姿势可以说用蠕动来形容。想是知道自己姿势不雅，少年低了头，在靠近施心之后堪堪从背后甩出一个蒲团，落在施心身前。
那蒲团落满了灰尘，积灰下依稀可见火星溅过遗留的痕迹，想是祠堂内有幸逃生的物件。施心笑了笑，道：“你让我坐？”
小树点了点头，带有几分乖巧，施心越看越是欢喜，于是坐了，挪了挪位置，顺手把在旁边的小树拉了过来。
手碰到小树，便再次打了个激灵，虽然现在鬼气孱弱，可是身边的少年却鬼气悠然，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得！可用！施心再次信心满满，看向角落里坐着的二鬼。
梅老大抓耳挠腮，一眼盯着院里的梅大娘，思想早神游天外，要他想，这群人都作古了他也想不到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得！不可用。
阿雪倒是相对镇定，只是神情凄哀，一副苦大仇深之派。得！瞎猫去抓死耗子，姑且一用。
于是，施心递了眼色。
以鬼使为介，鬼气可从一鬼身上渡到另一鬼身上，小树不是鬼，不知这方法能不能成。施心握二人之手，气波逐渐从小树身上传来，源源不断，施心但觉全身气力通畅，一扫周身乏力。
阿雪周身渐渐鬼气环绕，形状越发明晰，竟是成了，且事半功倍。施心在阿雪身边低语几句，阿雪了然，款步走向阳光下。
梅老大十分不合时宜的凑了过来：“施心，这么有用？你也给我传点呗？”
要不是亲眼见证，施心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兄弟是怎么当了土匪头子的？心道：“给谁传也不会给你传的，兄弟，你还嫌给我惹得麻烦不够多吗？”于是，表情由心生，施心实在是看不过旁边这位兄弟，使劲儿白了他一眼。
梅老大自知理亏，含蓄的笑笑，嘟囔道：“其实不给也无妨。”
只见阿雪踱步到正在角落里偷偷喝茶偷奸耍滑的光头吴身边，道：“吴大哥！吴大哥！”
光头吴一个蹦高跳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茫然四顾。而周围人，挖土的、铲土的，各忙各的，似乎没有听到这个女声。
“吴大哥！吴大哥！”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