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与共

鬼谷。

榕树下，江无渡负手而立。

棋盘上尚有未下完的一局。

似有清风拂过，江无渡身后多了一位穿着青衣的老人。

“没拦住？”老人问道。

江无渡无奈的笑了，道：“你见谁能拦得住他？”

身后的老人没有说话。

“他问我们为何瞒着他。”

“这句话，我也想问问你，你为何不告诉流云，七派将攻上九重宫一事？”

老人叹息了一声，道：“流云这孩子看似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但作为他的祖父，我最是了解他，他是个秉性凉薄的人，从不对任何事上心。可没想到......”

“没想到他对九重宫那丫头上了心？”江无渡接道，他踱了几步，慢悠悠的坐在棋盘前。

“若他知道了七派的计划，定不会袖手旁观，只怕到时，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江无渡饶有兴趣的嘿了一声，捻须一笑，道：“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来来来，陪我下一局。”

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了江无渡的对面。

九重山崖间。

看见谢流云随着自己跳下来的那一瞬间，容无月脑中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最终也只化作一句咬牙切齿的：“谢流云，你疯了！”

谢流云将流云剑插入悬崖壁，一手撑着剑，一手拉着容无月。他一向温和如假面一般的神情难得出现了一丝破裂，面色冷的像冰一般。

“我以为容宫主会记着与在下的承诺。”

身上的蛊毒越发活跃，容无月开始感觉到四肢开始发麻，她唇边渗出血迹，苦笑道：“谢流云，放手，和我一起死不值当！”

“在我眼中，能救人便是值当的！”

悬崖壁出现了一丝裂痕，两人往下滑了一段距离。

谢流云眉头紧蹙，紧握流云剑的手指关节泛白。容无月意识渐渐开始有些模糊了，她看着谢流云，心中升腾起一丝无奈。

“谢流云，本座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谢流云低头看着容无月，眉头紧皱。

“往下七八丈处，有一个平台。”

抓着容无月的手紧了几分，容无月继续道：“平台处有一个山洞，连着九重山的山腰。”

她露出一抹释然的笑，轻声说：“莫要再管我了。”

“谢流云，只有这一次。”

容无月闭了闭眼，用力抬起手，手心出露出一抹银光，她狠狠向谢流云手腕处扎去。

耳畔是急风的呼啸声与男子的呼声，容无月眼前一黑，却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看见那个男子毅然随她一起落下。

真是个傻子啊，容无月缓缓闭上眼。

悬崖峭壁间，一红一白两道影子交缠下落，似两只蹁跹的蝴蝶。

谢流云再醒时，已是天黑，他微微动了动，所幸他们离平台的位置不是太远，掉下来时虽受轻伤，却没有断骨。容无月紧闭着双眼趴在他的胸口，谢流云微微支起身子，将怀中的容无月轻轻的放到地上，伸手探查容无月的气息，虽微弱，但总算是活着。他拿出一粒药丸喂到容无月口中。

容无月像小兽一般蜷缩着，谢流云一声不吭的为她处理着外伤，他轻轻的取下容无月的面具，看见女子惨白的脸上有几道血痕，恐怕是因为蛊发时动用了内力所致七窍流血，待处理的差不多了，确认她没有护住内脏的肋骨没有断，便以内功度入，推着容无月在五脏六腑的毒素循环起来。

容无月皱紧了眉，死死抓着谢流云的衣衫，忽地，一口乌血吐出，她发紫的嘴唇慢慢回转成原本的红润。

谢流云见状松了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会，将容无月揽入怀中。

幸好，自己没有来晚。

虽早已料到容无月心中应是有是算计的，但当看见她跳崖时，心中竟然慌乱的不能自已。

谢流云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跟着跳下来了，听见她咬牙切齿的说，谢流云你疯了。谢流云心中升腾起一丝恶作剧一般的快感。

当容无月毅然用簪子刺向他的手腕时，他不解，惊异，愤怒。他很想质问容无月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当他看见怀中女子苍白的面色，心中那点郁结又化作了无奈。

容无月总是选择在最危难的时候推开他，他知，眼前的女子高傲，自负，最不喜别人的帮助，最厌恶别人的怜悯。她像只小兽，受伤时，总选择把自己藏起来，默默的舔舐着伤口。

她一向对自己狠，在万蛊窟时，谢流云早已见识过。

谢流云看了看那只抓着自己衣衫不放的手，在心中叹了一声。

——你可知，你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当你踏出鬼谷，选择去九重宫救人，你就要做好被江湖中人唾弃的准备。

江无渡的话犹回荡在耳畔，谢流云在心中喟叹一声。

他如何不知？可他怎么能再眼睁睁的看她死一回？

五年前，他错过一次，这一次绝不能再放手。

这一次，他既然找到了她，便做好了，生死与共的准备。